“你是誰?”我在他五步外的地方站定,凝望着他的背影。
血紅色的大地上,所看見的一切事物都有些模模糊糊,他黑色的背影也因此變得有些扭曲與朦胧,高大的巨燈之下,還帶着幾分落寞。
“一個慘死千年之人,名字還重要嗎?”
雖然一開始我就隐隐的猜到了眼前這個人的身份,可聽他親自承認,我還是狠狠地吃了一驚,恐懼之下,下意識的退了一步,“步,步雲蒼?”
沒有回答,似乎是用默認的方式承認了我的猜測。
我深吸了口氣,強壓下心底那幾乎要令我崩潰的恐懼,在那之前,即使我經曆過再多再多的磨難,也終不過是一個普通人,面對這樣一個沉睡了兩千年的厲鬼,說不怕,誰信?
“爲什麽要這麽做?兩千年了,你到底還有什麽仇恨放不下?”
拼着最後的勇氣說出這句話,我已經是雙腿發顫,額頭冷汗嗖嗖而下,我很怕,怕他真的下一刻就弄死我,我不覺得他一個活了兩千年的厲鬼會有什麽感情,會善心大發放了我。
“什麽仇恨放不下?嘿嘿,嘿嘿...”他突然發出一陣頗有幾分凄然的冷笑,卻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似乎還帶着幾分似乎是自嘲的語氣,“季家,掌燈人,我步家的傳人,以及那七個混蛋的後人,鬥到最後,你說誰是赢家?”
聽了這話,我心底某處突然一動,這裏面的信息太多,似乎讓我一時恍然間抓住了什麽。
我沒有說話,正因爲我不知道怎麽回答。
他似乎頗爲無奈的歎了口氣,說:“滿盤皆輸!你跟我一樣,不過是别人棋盤上一枚可有可無的棋子,不同的是,一顆是白子,一顆是是黑子,我殺死你也好,你要了我的命也罷,都不過是一場小規模的輸赢,但最終的勝者,不是你,也不是我,你明白嗎?”
都錯了嗎?龜谷山上沉睡了千年的厲鬼,讓我望而生畏的老家夥,居然還不是最終boss?而且隻不過是個在别人眼中可有可無的炮灰?這局跨越了兩千年的棋盤,到底得下地多大?
“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嗎?”見他似乎沒有什麽惡意,我心底恐懼退去不少,緊跟着追問了一句。
“怎麽回事?呵呵...”他緩緩擡頭,目光所至,是頭頂那盞巨大的古燈,四五個人都環抱不過來的巨大燈身上,各種奇怪的圖案飛舞蒸騰,一直蔓延到頂峰的藍色火焰,相比之下,他的身影顯得十足渺小,小到有些可憐,甚至是微不足道,“如果我早點知道怎麽回事,就不會毫無意義的等了這兩千年了,兩千年啊!等來的就是這樣一個結果,哈哈,哈哈,可笑,可悲...”
見他這幅又哭又笑的樣子,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接口,一時愣在原地,默默的打量着他的背影,古燈似乎也受到了他肆無忌憚額笑聲的感染,藍色的火焰急劇燃燒,天空之上響起一陣沉悶而壓抑的雷聲,遊走在天地之間,他的身影微微顫了顫。
“你還是沒說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向前逼近一步,盡量讓自己的話音落地有聲,以此來增加我的氣勢,我知道,答案近在眼前,我不能怕,“這件事纏繞我太久太久了,我很怕,也很累,更不想在這樣如履薄冰步步驚心的走下去了,我現在想要的隻有兩個字——答案!”
“什麽答案?”他背對着我,冷笑一聲,“古燈?千年浩劫?七姓後人?季家?掌燈人?你想知道哪一個?”
“不都一樣嗎?”我疑惑,事實證明,這幾個關鍵詞之間是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的。
“是一樣,不過,這些都是假象!即使你順着這些線索走到最後,得到的也不是最終答案!”
我沉默了,他這已經是第二次提到這個問題了,千年浩劫,龜谷兇魂,難道真的不是最後一站?這背後,還有更爲可怕且不爲人知的秘密?
“你想知道我與她的故事嗎?”話鋒一轉,他突然說道。
“誰?”我愣了一下。
“安錦如,就是剛才你看見的那個女子...”
一夜紅燭生白發,可憐最是有情人,沉棺朽木千百日,爲君痛徹至如今,他說的那個紅衣女鬼!
“你...你肯告訴我?”我心底一陣悸動,無論如何,即使步雲蒼跟安錦如的故事并不是最終答案,但畢竟能清楚他們之間的故事,也不爲是一個突破性的進步。
“其實你已經知道了,不過有人不想讓你知道,所以,你又忘了!”
我眼皮一跳,突然想起了什麽。
他繼續說:“不錯,就是你魂魄離體的那幾天,你母親已經讓你親眼看見過了一切!”
我不着急知道後來的故事,而是問:“那又是誰讓我忘了那些?”
“你父親!”他不鹹不淡的說道。
我吃了一驚,“他爲什麽這麽做?”
“你不用知道,你隻要知道,不管是誰,不管他們怎麽做,都是爲了你好,隻是方法不同。”
我有些不明白了,他怎麽會替我父母說話?
“好了,言盡于此,我時間不多了,你好自爲之吧!”
說完這話的時候,他的身影突然變暗,仿佛燭光吓搖曳的影子,随時都能熄滅,化爲虛無,頭頂的藍色火焰也是一瞬間瘋長,烈焰蒸騰,這個場景頗爲熟悉,猛然間讓我想到了上次蘇盈離開的那一刻。
古燈,烈焰,血紅的天穹大地,最後離别,永遠...
他的身影慢慢變得扭曲,似乎很是痛苦。
“前...前輩...”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稱呼眼前的這個家夥,知道他對我沒有敵意之後,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句,想表示自己的關心。
他頗爲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古燈之下,所有冤魂都會化爲灰燼,我沒能在複活前吸收九十九個活人的鮮血,頂不住古燈的腐蝕,活不了了!”
“九十九個活人的鮮血?”我吃了一驚,想到王隊長的那件案子,以及山腳下的那幾條無辜的幹屍,看來果真跟他有關,對他那剛冒出來的好感瞬間蕩然無存。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想法,他說:“不用恨我,相比那個人,我真的仁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