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哭訴聲回蕩在殘羹冷炙之間,沒有人回應,沒有人出聲,有的隻是東張西望的好奇和一絲彌漫在空氣中的恐懼。網
在聽到這個幽怨聲音的所有人中,李萍反應最大,她當場就吓堆了,癱在小魚兒身上動彈不得。
對于鬼,我早就不太害怕了,我那還有兩桌子鬼客人呢。可對于未知的事物突然降臨,以我的修爲還遠遠達不到處變不驚泰然自若的程度。
牆外的聲音還在繼續,隻是矛頭已經直指任成山:“任成山,你個還大願的。你讓我去挖墳,說墳裏有金銀财寶,挖出來都歸我。我知道我沒幾天了,想留點錢給我老婆孩子過下半輩子,聽了你的鬼話幫你挖墳。可金銀财寶都在哪裏呢?”
李萍借着小魚兒的力氣艱難的站了起來,怯怯的問:“王松,是你嗎王松?”
那個幽怨的男聲并沒有回答李萍而是繼續絮絮叨叨的數落任成山:“我說我不幹了,刨人墳太缺德了,你說的寶貝我又一樣沒挖着。你說挖不出來寶貝不怕,你會給我錢,等我死了你還會給我老婆孩子錢。現在我都死了,錢在哪呢?”
任成山鐵青着臉不說話,而院子裏的人全都盯盯的注視着他。那個男人的口吻聽起來是在對任成山發牢騷的語氣,可我怎麽琢磨怎麽覺得他更像是在借宣洩不滿情緒向院子裏的人講述一件事情的始末。
李萍趁男聲間歇的空檔又喊了兩聲“王松”,可說話的男人還是沒搭理她,繼續自顧自的說:“任成山,你騙我挖墳,不給我錢也就算了。可你爲什麽還要在我死了以後,裝成我的樣子吓唬我老婆孩子呢?你爲啥還要燒我家的房子呢?我跟你有啥深仇大恨啊?你這不是缺了大德了嗎?”
李萍快聽傻了,張着大嘴連王松都不敢喊了,隻是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瞪着任成山。小魚兒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到底是不是警察?真是你燒的嗎我姐家的房子?”
任成山隻看了小魚兒一眼,沒有回答,而是朝牆外大喝一聲:“哪裏來的邪門歪道,在這裏裝神弄鬼毀我名譽!”說着不等院外說話之人做出回應,緊跑兩步來到牆根前,伸手搭上牆頭單腿一片就翻了出去。
今天一直表現低調的大和尚支占強從人群裏跑了出來,擔心的喊道:“老任!老任!”揭着牆頭也蹦了出去。
安瀾想看個究竟,但沒有任成山與支占強那幾下子真功夫,不過身手矯健的她不甘示弱,手腳并用攀上貼牆長的一棵樹,從樹冠越上牆頭。(百度搜索網更新最快最穩定)可她沒往下跳,而是站在牆上向下面看。才看了一眼,便着急莽荒的回頭沖我大叫:“大光,你快看,外面全是鬼火!”
爬牆我不是爬不上去,隻是這種方法對我來說效率不高。于是我選擇了另外一種更經濟的途徑——三步并作兩步跑到門口,一把拉開大鐵門。
門一開,一股熱浪撲面而來,眼前藍窪窪的一大片,占滿了華小仙姑家門前的那條村路。正是我和許老大李老二仨人那天在坎子屯外李大勇老娘墳前遇到的鬼火。院門外看熱鬧的村民早就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得一個人影都沒有了,隻有支占強和任成山兩個人在鬼火堆裏又踢又跳。可他們能耐再大,面對輕飄飄的鬼火也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半點力道都用不實。
鬼火見門開了,就想順着門縫往院子裏溜,我慌亂的跺了幾腳把它們攔在院外。這時支占強沖我大喊:“陳宇光,你那喇叭帶來了沒有?”
我明白他說的是我們那支嗚嗚祖拉,可嗚嗚祖拉早就被他落在出租車上弄丢了。我擡眼看見我那輛福田面包,沖支占強大喊一聲:“支哥,你堅持一下!我馬上回來救你。”說罷,将門一關,轉身沖院子裏找鼓樂班子的人借喇叭,“誰喇叭借我一下?”
可樂隊的人早就打散在宴席裏吃飯了,家夥事該收都已經收了起來。再加上我喊的既突然又莫名其妙,壓根沒人搭理我。我沒辦法便往昨晚住的那間房裏跑。
安瀾站在牆頭上直叫喚:“大光,大光!你想幹嘛?”
我頭都沒回:“我去拿車鑰匙!”
安瀾搞不懂我的用意:“你開車要上哪去?”
我沒功夫給她細解釋,任成山死活我不關心,可我心疼支占強,我得想辦法救這個不着調的大和尚。
撒丫子沖進屋遼回房間,在我那堆換下來的衣服裏一頓窮抖落。許老大躺**上醉得跟死豬似的沒有知覺,小鬼柯良還在房間裏乖乖等我呢,看我急三火四的樣子吓得沒敢吱聲。
我瞅他可憐巴巴的還有點過意不去,順口安慰了一句:“柯良真乖,你再等叔叔一會,叔叔很快就回來。”說完,摸着車鑰匙一溜煙兒又跑了出去。
重回院子裏,安瀾已經從牆頭上跳下來了。我腳下根本沒停步,兩手一交叉把西服外套脫下來朝她扔了過去:“拿着這個跟着我,鬼火上來你就狠狠抽!小心别燙着!”
安瀾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我對鬼火的習性這麽了解。不過不容她多想,我已經把院子門拽開一道縫身子擠了出去。
我剛往外面的地面上一趟,連片的鬼火呼啦一下如潮水般湧了過來,滾燙的灼燒感令我完全站不穩腳跟。我隻好跟跳房子似的踩着鬼火較爲稀疏的地方向面包車處蹦,蹦了沒幾步安瀾也跟了出來,喊着我的名字剛沖了兩步便驚聲尖叫:“哎呀媽呀,這是什麽玩意兒這麽燙!”
我扭頭急促的提醒她:“把門關上,别讓這東西進去。快跟着我,用你手裏的衣服給鬼火抽開!”
安瀾随意甩動衣服劃拉了幾下,鬼火迎風而退。她借這個機會跑到面包車前,又掃開我腳邊的鬼火。
我插上鑰匙擰開車門,對安瀾說聲快上車,回手把面包車後門上的鎖銷拔出來,旋即發動車子,緊接着一拳頭砸在方向盤的喇叭按鈕上。
車前的喇叭滴滴兩聲,鬼火受驚果然應聲而散,安瀾緩過勁拉開車門上了車。
可福田面包别看個頭比李老二的捷達大,不過喇叭聲卻是發尖的“嘀嘀”,效果大打折扣。鬼火隻退了兩三米遠便集結着再次往上湧。
由于我有前車之鑒,心裏清楚要是再在車上磨分一會四個輪子肯定會像上次捷達車那樣全部被炙烤爆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腳下一踩油門,發動機的轟鳴夾雜着刺耳的車笛霎時間震耳欲聾,福田面包呼嘯着向支占強駛去。
支占強和任成山正在忙活着攆鬼火,我将車駛到他們兩個人面前,說了聲:“支哥,上車!”
安瀾一把推開面包車車門,支占強硬拖着任成山一起鑽進車裏。我看他們都上車了,不敢在原地多呆,順着村路便往村子外駛去。
任成山在車上還跟支占強撕吧,非要下車看看是誰搗的鬼。這功夫我電話響了,接起來一聽是虎子舅,他擔心的問我:“大光,你上哪去,怎麽說走就走了?”
我反問他:“虎子舅,你看着剛才的滿地鬼火沒?”
虎子舅說:“看着了,都跟你車走了,到底怎麽個情況?你啥時候回來?我們去找仙姑了,她說她也不管!”
聽他這麽一說我往後視鏡裏一看,可不是嗎,幽藍幽藍的一大片。我趕忙對虎子舅說:“舅,我把鬼火甩掉就回去,你們給門關好,千萬别讓那玩意進院。要是有鬼火進去了,你就叫鼓樂班子玩命吹喇叭!”
挂斷電話,支占強對我說:“你了知道村口那墳頭嗎?往那開,貧僧有辦法!”
管他真假,有辦法就比沒辦法強!我不及多想打着方向盤向李大勇老娘墳頭駛去。
本來離得就不遠,沒兩分鍾便到了。我一個急刹差點沒把安瀾從座位上悠飛,支占強不等車子停穩,健步蹿下,像耗子見窟窿眼,一腦袋紮在墳頭上輪開兩膀子風車似的扒拉墳頭上的土。
跟在車後的鬼火速度一點不慢,車到它們也到了。眼瞅着鬼火已經朝我們圍過來,我和安瀾暗做拼死一搏的準備,唯有任成山骨碌着眼珠子四下裏搜尋究竟什麽人在搗鬼。這時耳邊隻聽支占強突然爆叫一聲:“可叫貧僧找着了,讓你們看看介是嘛神通!”
話音一落,支占強往墳頭上被他刨出的土洞裏伸手伸手一撈,抄出個塑料袋。他也不問好歹拽着袋底敞開袋口就對鬼火揚。頓時,一股濃霧從塑料袋裏灑出來。我完全沒準備,被嗆得連連咳嗽,鼻子裏頓時充斥濃烈的草木灰味。而地上成片的鬼火被這袋子粉末一攔,一朵朵如同沒腦袋的蒼蠅團團亂轉,不再有目标的向我們撲。
我揉揉眼睛,還沒把氣倒騰順,突然勉強看清支占強變戲法般從墳頭土坑裏又摸出卦鞭炮,火急火燎的問我:“陳宇光,有打火機嗎?
我突然想起上次遇到鬼火華小仙姑就是讓支占強上這座墳上灑香灰放鞭炮,心中當時托了底。甭管支占強這功夫怎麽淘弄來的,華小仙姑點撥的方法必然能有奇效,便應聲在身上翻打火機。可連**我都翻了,根本沒看到個打火機的零件,這才意識到換新郎官服裝之時肯定放在舊衣服兜裏沒拿出來。
我急中生智,對支占強一指鬼火:“找個屁打火機,那不全是火嗎?”
支占強先是稍稍一愣,緊接着口念佛号:“阿彌了我地那個陀佛,埋這麽多天了,千萬别點不着啊!”說着話便把整串鞭炮朝鬼火堆裏扔了進去。
這挂鞭炮果然給力,掉到鬼火堆裏立馬噼裏啪啦的爆燃。鬼火頃刻間受了驚,争先恐後沖墳頭上被支占強挖出的窟窿裏沒命的鑽,兩分鍾不到,遍地鬼火便一個也看不着了。
支占強慶幸的擦擦額頭上的汗:“多虧貧僧上次東西拿多了,沒地界扔就埋墳裏了,不然今天肯定崴泥!”
我剛想再問,突然安瀾從嗓子眼裏冒出叽裏咕噜的聲音,似乎像是在說話,語速來越塊。叨咕能有一分鍾,她猛的昂首挺胸直指任成山鼻子冷笑:“任成山5前輩,你跟王松挖墳那事,我這下子全都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