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8.20 朝廷商議、騰籠換鳥
大半個月後，京城，大明宮禦書房。
“陛下，微臣剛剛接到軍報，江南民亂取得了不小的進展，平遠伯衛旭奉命殺出城外策應防守，目前已經站穩了腳跟，隻是因爲兵力不足，正在就地征召。
不過，他也利用手中的精騎不斷騷擾賊軍，截止軍報發出時，斬首已經不少于三千級，目前金陵城外的賊勢已經大減。”牛繼宗恭敬的禀報。
“隻有這裏嗎？”哪怕是永正帝對衛旭意見再大，此時好不容易聽到的好消息也讓他舒服了不少，但馬上想起了另一個問題，“其他地方呢？可有什麽進展？”
“這——”牛繼宗神情一頓，卻還得老實禀報，“回陛下，這些日子唯一稱得上不壞的消息，就是至今還沒有府城陷落。”
“呼——”永正帝長長舒了口氣，無力的坐在了椅子上，“朕自問登基以來，雖不敢說賢名，卻也勤于政務，日夜不辍，爲何會如此？”
“臣等死罪！”書房中十多個最核心的大臣嘩啦啦跪了一地。
“死罪？”永正帝猛地站了起來，“若是治了你們的罪能讓這江南亂平，朕又豈會饒了？百萬民亂，糜爛江南，史書上又會怎麽說朕？啊？”
一地的文武重臣冷汗都出來了。
“陛下言重了，不過是區區民亂，自有平定之日。”吏部尚書沈言作爲官員地位第一人，隻能硬着頭皮解釋，“如今平遠伯已經取得了進展，想來之後......”
“區區一個衛，現在隻是站穩了腳跟，既然說到補充兵力，想來損失不小，斬首三千級，相對于幾十萬的亂民又算的了什麽？”永正帝惱火的打斷了他。
“陛下，既然平遠伯取得了進展，卻戰果不大，想來是因爲兵力不足所緻，若是允其擴軍平亂，想來自會大勝。”哪怕是心裏有一堆小九九，牛繼宗還是不得不幫衛旭說話。
民亂至今近兩個月時間，各方的情報線路就算沒能完全恢複，至少也能湊合着起作用了，就在前兩天，衛旭的信息就送到了鎮國公府。
條件很簡單，擴軍，好處很直接，他會安排四個挂職的千戶位置，随便武勳方面報誰，到時候保證給的功勞足夠他們升任衛指揮使、至少也是指揮同知。
或者說，衛旭保證幫他們四個人突破五品到四品的限制，讓他們從基層官員進入中層，這樣的條件足夠讓牛繼宗好好考慮了。
他的要求也很簡單，一個“衛指揮使”的名号很明顯不足以讓他繼續養兵練兵，他看上的位置是江南提督，這可是正三品的實缺。
雖然理論上，提督隻是掌控戰兵，但衛旭早有計劃，趁着這次民亂把自家的各山頭隐秘部隊“洗白”，讓他們披上官軍的外衣。
方法很假單，由京城勳貴方面幫他争取到整個江南的出兵許可，他就帶着部隊到處掃蕩亂民，碰到的千戶所如果已經完蛋了最好，沒有就“幫”他們完蛋。
然後，把就近山頭的部隊整合進去，再報個副千戶的人選到五軍都督府，到時候千戶的位置就由他們挂職，給他們名号，留給自己實權。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千戶所都這麽幹，正如他許給牛繼宗的條件說的，隻有四個名額，剩下的千戶所采用另一個辦法，那就是“騰籠換鳥”。
“幫”這些千戶所完蛋之後，就以原本千戶的名義上報情況，反正印信之類可以僞造，死人也不用擔心暴露，公文内容無非就是損失慘重、補充兵力之類。
拖上一段時間，什麽副千戶、百戶陣亡之類的名義就能用了，新報上去的名字早已換成了自家人，最後再報個“千戶陣亡”，整個千戶所換血完成。
至于說朝廷會不會發現，那隻能說想多了，封建王朝對下面的掌控一直稀爛，哪怕是所謂的“盛世”，總體也就這麽回事，更别說現在還是戰亂中，具體可以參考吃空饷到一半的“軍隊”。
這樣的操作不能一蹴而就，沒有三個月以上時間條容易露出馬腳，無所謂，江南民亂雖然比較水，但沒個一年半載想平息，那純粹是想屁吃。
不隻是對那些千戶所、戰兵大營能夠這麽操作，對皇家在江南的觸手也能用類似辦法，什麽錦衣軍、暗衛之類，其實沒這麽保密，相當一部分人身份都是半公開的。
到時候無論對錯，來一波“亂民”就對了，正所謂“打掃幹淨屋子再請客”，不把這些暗地裏的釘子掃幹淨，說“掌控江南”純粹扯淡。
“金陵衛擴軍......”永正帝一下子皺起了眉頭。
“陛下，衛指揮使現在尚未完成兵力補充，擴軍之事還不急，待他補充完成、徹底站穩腳跟之後再說不遲。”兵部尚書王楓及時頂缸。
“愛卿所言有理。”永正帝滿意的點了點頭，畢竟現在江南正亂着，不讓下面人擴軍平亂的話不能他來說，那就需要有人頂雷了。
“陛下聖明！”牛繼宗也早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被拒絕後也沒啥不舒服的，果斷退一步講條件，“隻是如今各地亂民充斥，讓一支精兵困在一地太過浪費。
微臣的意見，不如給衛旭一道調令，允許他在江南之地掃蕩，盡可能多的平定地方，至于立功的問題，不妨等戰後再讨論。”
“善！”永正帝先是看了看一幫文官，待他們全都沒提意見才點頭答應。
“陛下，如今民亂猖獗，戕害地方，官民多有受難，不若允許一部分在鄉士紳組織民壯自守，就是不能平定民亂，也能防止他們裹挾百姓。”刑部尚書羅先開口說道。
“陛下，如今民亂猖獗，大軍開拔平亂費用頗大，戶部如今已經沒多少銀兩，若是能讓士紳自守，好歹也能節約一部分。”戶部尚書江興補了一刀。
“嗯？”永正帝沒有一皺，總覺得哪裏不對，可是兩個尚書說的也很有道理，一時間猶豫不決。
“陛下，如此大事不是一時半刻能夠決定的，不如考慮一番再說。”石光珠躬身說道，順便掩飾了低頭時臉上的古怪表情。
幾乎和他一樣，武勳方面在禦書房的所有人都低下了頭，卻無一人提出反對意見，唯一面露難色的馮唐，也被柳芳拉住了。
“石愛卿所言有理。”永正帝點了點頭，衆人又商議了一部分事務之後，他就示意所有人退下。
“陛下，何必如此苦惱，天下之事不是一天能夠解決的，就是這江南民亂，雖說聲勢浩大，卻也不過是一時之患，依靠陛下洪福，将士用命，何愁戰事不平？
更何況，今日裏妾身聽幾位愛卿所言，其實都沒有多少緊張的意思，反倒是更怕陛下龍威。”徐皇後從後室出來，放下一杯參湯笑道。
“朕又何嘗不知？江南民亂雖大，左右不過是一年半載罷了，朕等得起。”永正帝無奈的坐在椅子上，任憑皇後幫着按摩太陽穴，“可是平定之後呢？
江南本爲天下财稅重地，這次民亂之後，怕是三五年時間都緩不過來，收不到銀子，很多事情就沒法幹，若是再碰上天災，朕又該如何處理？再來一次民亂嗎？”
“這——”徐皇後苦笑着停下了按摩，“妾身也說不上來，不過，正所謂‘船到橋頭自然直’，以後的事情，就隻能以後再說了。”
“罷了，也隻好如此。”對此永正帝也沒什麽辦法，“聽說承恩公遭了亂民襲擊？現在不要緊吧？”
“有勞陛下惦記，父親雖說受了不小的驚吓，但并無大礙，多虧了手下的奴才肯拼命，擋住了那波亂民，可最後也隻有父親帶着幾個人跑了出來。
幸好當時大哥因爲有事，沒有跟着一起，要不然萬一有個閃失，妾身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徐皇後心有餘悸的說道。
“那就好。”永正帝點了點頭，“對了，最後羅愛卿和江愛卿提的建議，梓童以爲如何？”
“這——”徐皇後稍微低頭，目光不斷閃爍，半晌才開口說道，“妾身不敢多言政事，隻是随口說說，若是下面的人都有了兵權，恐怕.....”
“嗯？”永正帝不傻，眉頭馬上皺了起來，“可是将愛卿所言也并無過錯，哪怕是亂事很快平息，這國庫之中怕是也能餓死老鼠了。”
“若是如此的話，不如給個限定？”徐皇後站在永正帝身後，表情不斷變幻，“比如，陛下派出幾個可用之人，監督民壯之事？”
“可！”思考良久，永正帝緩緩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