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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令人窒息的兩天,但向鎖龍像是蒸發了一般,沒有一點蹤影。眼看離一周的時間期限已經到了,可抓捕翠衣殺手的行動卻一點沒有進展。霍安文感覺自己正深陷入一口沒有底的泥沼,身體慢慢下沉,腐爛的淤泥漸漸蔓過自己的頸項、嘴唇、鼻子,直至他死亡。
看着日頭緩慢地落了下去,霍安文感覺自己的呼吸開始不順暢了。他知道今天過了後,會有什麽樣的後果。王西林爲了推委責任,肯定會把他交到袍哥老大那裏去,而按照袍哥家法,他會因爲保護大嫂不利,遭受剖腹挖心的大罪。
自己死了倒也無所謂,但是如果這事捅到了報界,老百姓知道了是老爺子放走的翠衣殺手,一定會大起波瀾。當老爺子成了千夫所指萬人唾罵的對象時,他那脆弱的心髒肯定受不了這樣的刺激。
到時候真成了這個樣子,在地下的老媽一定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越是這麽想,霍安文的心越是覺得煩躁不已。
就在這時,他桌前的電話機突然突突突地響了起來,像是在催命一般。霍安文戰戰兢兢地拾起聽筒,是王西林打來的。
“我給了你七天,可你什麽都沒做出來,還喪掉了一個女警。這事你自己看着辦吧,是你自己去趙家,還是我交車來送你去?”王西林的聲音很是冷酷。
霍安文黯然答道:“行了,我自己去。但是我可以先回趟家跟我老婆道個别嗎?”
那邊沉默了一會,才說道:“好吧,但是你一定要在晚上九點以前達到趙家别墅。否則,老大已經發了話,每晚到五分鍾,他就在你的家人裏多選一個人來拜祭趙女士。”
霍安文無端地打了個寒顫,站了起來,竟有些搖搖晃晃,站不安甯。
他出了警局,向他住的地方慢慢走去。
霍安文的家住了一條很窄的巷子中,有着雪白的高牆。這是一個四合院,以前隻有他一家人住。這段時間,時局不穩,很多下江的人遷徙到了江城,老爺子也是宅心仁厚,将四合院裏的幾間空房讓了出來,借給前來投靠的朋友們。霍安文與嬌妻林月兒住在最裏面靠南的一間廂房中,要進到房間,必須要經過一條天井。因爲現在四合院裏住的人多,所以天井旁堆滿了柴禾與鍋竈,原本寬敞明亮的通道也變得狹窄陰暗。
霍安文埋着頭走進院子,他的心情一團糟,他不知道怎麽遣詞造句來向他的嬌妻林月兒交代這件事。過了今天晚上,說不頂他就是長江上的一具浮屍,或者是三合土裏一捧塵土。又或者是一截截殘肢斷臂,手扔在江南餐館的馊水桶裏,頭扔在市中心的廁所裏,腳被甩在江北農田的糞池裏……
想到這裏,他就覺得頭疼得像要裂開一般。走在天井中,無來頭的眩暈襲上了心頭,不知道是誰家的煤煙爐子冒出來的沒完全燃燒的煙子沖進了他的鼻孔,他使勁地皺了皺眉頭。
霍安文恍然地擡起了頭,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迎面沖來的一個黑黢黢的身影。他想避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結結實實地和這個身體撞在了一起。霍安文在瘁不及防的這一刹那,被這人撞在地上坐着。而那人似乎也沒想到在陰暗的天井旁會撞到人,也摔在了地上。
霍安文正想說聲對不起,那人已經以最快的速度爬了起來,頭也不回地往四合院外跑去。
“這冒失鬼……”霍安文暗暗罵道。這時,他覺得自己的衣服上濕漉漉的,是和剛才那個冒失鬼撞在一起時粘上的。他用手指沾了一下衣服上的粘稠液體,放在鼻翼旁嗅了嗅。一股帶着甜味的腥臭。多年的警察生涯讓他記起了,這是鮮血的氣味。在他的腦海裏立刻湧起了不詳的預感。
他以最快的速度沖過了天井,來到自己住的廂房外。廂房的門大大地開着,屋裏一片淩亂。他沖進了屋,他與林月兒的那間卧室大門正開着。他探頭望了一眼,大驚失色。
林月兒躺在了一片未幹的血泊中,身體赤裸,隻有一件翠綠色的裙子披在她的身上。正是他七天前送給林月兒的生日禮物!
霍安文心砰砰地跳着。他一個箭步,躍到了林月兒身邊,手指輕輕觸在她的頸項。頸部大動脈已經沒有了跳動。
“天!”霍安文暗叫一聲不好。他旋即反映過來,剛才那個撞了他一下的人就是兇手!專殺身着翠色裙子的變态兇手——向鎖龍!
霍安文并沒有方寸大亂,他拔出了腰間的勃郎甯手槍,一個箭步,跨上了廂房的閣樓,這裏有一條小氣窗可以直接上到屋頂。
隻是片刻工夫,霍安文已經站在了廂房的屋頂。
他站在這裏,一個助跑,猛然躍上了高高的圍牆。他沿着圍牆的頂上,向大門的方向奔去,不一會他就來到了大門旁的高牆上。
他往下望去,看到了一個矮小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向小巷外歪歪斜斜地奔跑而去。
“向鎖龍!”霍安文一聲怒吼。
那奔跑的人身體一陣搖晃,轉過了頭來。他看到了牆上一片怒容的霍安文,他的身體顫抖了一下,趕緊又向巷外奔去。
剛才一照面的工夫,霍安文已經認出了那張臉,一雙陰鸷的眼睛,不是向鎖龍又是誰?
眼看到向鎖龍就要沖出巷口,霍安文舉起勃郎甯手槍,左手平端,右手将手槍支撐在左手手臂上。他半閉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睛聚精會神地瞄準。
“砰!”一身槍響,一袅清煙從黑洞洞的槍口冒出。
向鎖龍已經應聲倒在了地上,從他的背心處正汩汩地湧出鮮血。霍安文在早年讀警校的時候就是射擊冠軍,他也一直沒有放棄槍法上的訓練。他敢确認,剛才這一槍,已經将向鎖龍送上了西天。
霍安文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但是一想到剛才看到躺在血泊中自己的嬌妻林月兒,他不由得一陣眩暈,天旋地轉。他的眼前一黑,竟徑直從牆上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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