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下午,杜克都在德昂城的戶籍管理處查找那個阿爾貝牧師的資料。這些資料不少已經有近百年的曆史,一打開厚重的檔案就可以嗅到一股紙張特有的黴味。在這個電腦已經快成爲文物名詞的時代。雖然諾亞的科學家都在非常努力地研究,希望複制出幾百年前的電腦。但缺乏精密制造工具的缺憾,使得整個國家隻保有一部諾亞号飛船上的超級計算系統。而在這遙遠南方的德昂城,許多幾百年前完全自動化的工作現在卻都隻能依靠手工來完成。
杜克翻遍了A字部,一共找到四個叫阿爾貝的人。其中兩個看起來應該已不在人世——除非他們已經活了120歲以上。另外兩個一個是建築工程師,一個是生态果園的農夫。都是直接爲政府服務的人員。這些人的檔案都是清白可查的。沒有發現一個叫“阿爾貝”的牧師!
雖然他之前已經考慮到對方會有保護措施來防止調查。但連最基本的信息都不能得到,這不免使他很失望。
莫非當時聽錯了?或者自己記憶有誤?杜克又開始查找“厄爾貝”、“阿什德佩”、“葛爾佩”。。。。。。
在戶籍檔案室的一角,一個坐在檔案櫃後面臉上有點雀斑的姑娘。一邊在鏡子中整理自己的頭發,一邊用眼睛的餘光不停打量着杜克。這裏平時少有人來,除了警察抓住了身份不明的人或者城裏來了新移民,她們的工作才會比較忙碌一點。她已經爲這位英俊的軍官倒過了三杯水!可是他除了進來的時候,就再也沒有看過她一眼,這使得這位姑娘很不高興。早知道今天會碰上漂亮的小夥子,她應該化點妝再出門的。
當她爲杜克倒來第四杯水的時候。才聽見杜克說:“請問,小姐,如果這裏都沒有的人的資料,應該到哪裏查?”
“如果這裏都沒有,那大概隻能說明這個人不是我們國家的合法公民。”姑娘眨巴了幾下眼睛,不明白突然爲什麽會有這麽個問題。
“我非常感謝你今天的幫助!”杜克向姑娘笑了笑,然後嘭地合上打開的檔案。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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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克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是晚飯過後的時間。現在正是夏季,太陽還沒有完全落山。在夕陽的一抹餘晖中,他遠遠就看見一個人站在宿舍門口左顧右盼,好像是在等着什麽人。
這人大約30歲上下,個子矮小皮膚黝黑,戴着一副厚實的眼鏡,頭發亂糟糟的好像很久沒有仔細梳理過。身上穿着件塗滿機油的灰色大褂。他看見杜克走過來,就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問他:“你認識杜克上尉嗎?他大概什麽時候能回來?”看他的樣子好像是有什麽急事。
“我就是杜克,你。。。。。。有什麽事?”杜克并不認識這個人。
“你就是杜克上尉?”杜克還穿着件彩條襯衫,再加上他長像看起來文質彬彬。也難怪人家看不出他的身份。
“是的,我就是。”
“太好了,我終于等到你了!”那人興奮地拉住杜克的胳膊,“去我的研究室談談,怎麽樣?”說着就要拉杜克離開兵營。
“等等。。。。。。等等,我們要去哪裏?”杜克對這種突然襲擊顯然沒有思想準備。“你是。。。。。。”
“哎呀,你看我都忘了介紹。我是阿蔔杜拉.拉赫曼.阿爾.拉什德,我在德昂的科研院工作。你叫我阿什德就可以了!”阿什德放脫杜克的胳膊,撓了撓頭。
“你。。。。。。找我有事?”杜克還是有點摸不着頭腦。
“你想不想看看,上次你托那個叫紮加的中尉送去我們那裏的東西!我們已經有了新發現了!”
聽了這話,杜克已經明白了對方的來意。他立刻反拉住阿什德的胳臂。說道:“我們現在就走吧!”
在阿什德雜亂的實驗室裏,各種機械的配件散亂地堆放在地闆上。空氣中有一股很重的煤油味。阿什德帶着杜克在一堆雜物中穿來繞去,最後停在一張寬大的工作台前。杜克看見台子上正放着他們上次在“衛星基地”從那個年青人手中繳獲來的機械弩。現在弩架已經被全部拆開,零件整齊地碼放在一邊。好幾個地方還用紅色的筆做上了标記。
“這真是一件傑作啊!”阿什德發出由衷的贊歎。他的雙手熟練地将工作台上的各種東西分類歸整,最後從桌子上拿起一個大拇指大小,很多層疊合在一起的暗黑色集成電路芯片。
“這個東西,你小心一點,”阿什德一面說,一面小心地将芯片遞給杜克。他的神情顯得肅穆而莊重。仿佛現在他手裏托着的是一件聖物。
“這塊芯片有什麽特别的地方?”杜克對阿什德的舉動充滿疑惑。
“你們難道沒有發現這架機械有自動尋導的功能,它發射出去的飛輪是可以回收的!”“就像這樣。。。。。。”阿什德一邊說一邊用兩隻手在空氣中劃着圈。
聽阿什德這麽說杜克也有點奇怪。他記得當時那些發射出來的金屬飛輪都沒有被這架機械弩收回。不過他立刻記起在阿萊馬克鎮出現的那些黑衣騎士所使用的鐮刀。鐮刀刀頭的确是可以收回的。
“這個小東西,就是控制金屬飛輪的方向,讓它們能自動回收的芯片!”阿什德繼續解釋道。“這樣,就好比有了一把子彈無限量的槍。當然,它的射程還不夠遠。”
“聽你的意思,我們諾亞現在還制造不出這樣的東西?”
“是啊,是啊。所以我急急忙忙來找你,就是想問問我們是否還能多得到一些這樣的芯片樣品。我想,如果有足夠的樣品的話,我們應該在兩三年内就能成功複制這種技術。”
“非常抱歉,阿什德!這是我們目前爲止唯一找到的一件機械弩。但如果還有其它的被找到,我一定會馬上送到你這裏來的。”杜克看見阿什德的眼中流露出遺憾的神情。他好像聽到了一個很不幸的消息那樣,一下子就由剛才的興高采烈變的無比的沉默。
等了好一會,他聽見阿什德突然有點哽咽的聲音。“我,我非常想找出這些東西。非常的想啊。。。。。。!”他看見阿什德的眼睛有點紅了。手也因爲激動而微微有些顫抖。
“阿什德,你?”杜克突然覺得阿什德一定以前還在哪裏見過這樣的武器。做爲一名科研人員,即使一時不能解決自己碰到的某個難題,也必定不會像阿什德這樣激動。“你以前,是否還見過同樣的東西?”杜克試探地問道。
“是的,杜克上尉。”阿什德喃喃地說,“在我離開部落來這裏的時候,我的确還見過同樣的東西。”杜克覺得這一定都是些不好的回憶。
“我來自離這裏還有一千多公裏的一個南方的部落,在海峽的另一邊。我們都是穆斯林的後裔。大概在我十歲的時候,我的父母還有其它一些長輩,知道了諾亞的存在。他們聽說這裏的孩子能得到文明的教育。所以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後也能重新過上戰争爆發前的美好生活。于是我們族裏大概一百多個人一起上路了,我們走了很長的路,渡過海峽,穿過叢林。不過當我們離諾亞很近的時候,一個穿白色長袍的人找到了我們。他要求和我們帶隊的人談談。我不知道大人們都和他談了些什麽。但就在那天晚上,我們遭遇了襲擊!我清楚的記得,那些襲擊我們的人用的就是一些可以發射回收的武器。我的父母都在那次襲擊中。。。。。。我想爲他們報仇!”阿什德說到這裏捏緊了拳頭。
“杜克上尉,你知道他們到底都是些什麽人嗎?我一定會制造出比這更好的武器。一定可以報仇的,一定可以!”阿什德說這話的時候目光無比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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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經很深了,杜克在阿爾貝的住處圍牆外面,輕輕地将一個爪鈎搭上牆裏的一株大樹。他先試了試爪鈎是否牢固,然後像猿猴一樣迅捷而快速地爬上圍牆,溜上樹隐藏起身形。
他下方是好幾棟平房圍成的一個小院落,院子中間有一個水池。現在隻有杜克右邊的一棟外形像禮拜堂的房間裏還亮着燈。其它地方都沉寂在一片靜寂中。
杜克在樹上等了一會,确定這裏沒有巡夜的人員。然後敏捷的溜到樹下,小心地往那個禮拜堂靠近。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
很快,杜克來到禮拜堂的窗戶下面,他聽到裏面正有人大聲的說話。看來來的正是時候,說不定還可以探聽到什麽有用的信息。于是,他先給自己頭上帶上一個用樹枝和樹葉做的僞裝帽,然後再慢慢探頭到窗戶的高度往裏面窺視。
禮拜堂裏點着蠟燭,杜克看見聶玲正側對着他坐在一張椅子上,此時她已經換成了一件褐色的長袍。她面前的幾張椅子則坐着幾個穿白色長袍的中年人。其中一個好像正在呵斥她。而另一邊,一個同樣穿着白袍的老人則神色安然地注視着這一切。杜克注意到聶玲對面的幾個白袍人脖子上都挂着銀色的七芒星,而正與聶玲說話的那位則挂着金色的七芒星。這是一個40多歲的中年人,顴骨突出,目光深邃看起來相當地精明幹練。
杜克想起了幾個鍾頭前阿什德給他說過的白袍人。他同時不自覺地用手摸了摸脖子後面。他又一次感到了那種困惑,這些人難道真的跟我有什麽關系?
雖然他小時候自從看到自己身上的這個标記以後,就問過父親很多次這個東西是從哪來的。但每次父親都避而不答。三年前他們在阿萊馬克鎮遇到的襲擊更加深了他的疑惑,但依然無法從父親那裏得到答案。父親說這隻是一種巧合!他不想懷疑自己的父親,但三年來雖然盡量避免,但每一次看到這個标記都會激起心中的不安。雖然杜克也一直試圖說服自己,這真的隻是一些巧合。但現在又一次見到這麽多和七芒星有關的人。他們到底是因爲什麽原因而要尋找自己?他們有什麽目的?他們,到底都是些什麽人!杜克覺得自己的腦子裏有點亂了。他使勁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現在可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
此時,杜克聽見戴着金色七芒星挂鏈的那個白袍人正在大聲地質問聶玲。
“你們這次的行動是完全保密的,爲什麽會遭到諾亞軍隊的襲擊!還損失了衛隊的5個人!聶玲,我現在就需要你做出解釋!”
“我沒有能解釋的理由,因爲我們也是遭到了諾亞的軍隊伏擊。我不明白是爲什麽,但如果要承擔責任的話,我願意爲此次失敗負責!”聶玲的臉在燭光下顯得有點蒼白,但語氣卻十分堅定。
“我們中間一定出現了内鬼!背叛者!”白袍人提高了語調。
“我沒有發現誰是背叛者,斯圖爾特先生。”
“我說有,那個人就是你!”斯圖爾特憤怒的用手指指向聶玲。“你就是背叛者!”
雙方一下子陷入沉默。屋裏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旁邊一直默默注視這一切的老者此刻站了出來,“斯圖爾特,應該要有證據才能說明問題。”
“阿爾貝,你需要證據嗎?”斯圖爾特說着站了起來,他從衣兜裏摸出一樣東西,啪地一下扔到聶玲腳邊,厲聲問道:“這是什麽!”窗外的杜克看見這東西不由吃了一驚,這正是他縫進聶玲衣服下擺的追蹤器啊。
聶玲平靜地撿起這個已經被踩扁了的追蹤器,“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可能是那個諾亞軍官故意放到我身上的。”她不知道這個已經被她扔掉的東西怎麽會出現在斯圖爾特那裏。
斯圖爾特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這是追蹤器。你是否想将諾亞的人引到我們的地方去,然後再說,你是不知情的!是無辜的?!”
“我,我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但我已經扔掉了它!”聶玲的雖然仍很堅定,但聲音已經低了很多。
“如果真打算扔掉的話就應該扔遠一點,現在諾亞的人說不定已經靠着這個東西的指引來到這房子裏了!你是想陷害阿爾貝和我們嗎?”斯圖爾特的語氣越來越嚴厲。他一揮手說道:“把她抓起來!帶回長老那裏發落!”他身後的幾個白衣人立刻上前抓住聶玲。聶玲沒有反抗,任憑他們将她拖出了房間。
杜克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他現在考慮要不要去救聶玲。但這當然也需要冒險。他考慮了一會,覺得救人的念頭變得越來越清晰。他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對聶玲的某種好感才使他這樣思考這個問題,還是純粹隻因爲考慮到救了她以後,也許可以從她口裏多探聽到一些消息。
他正準備起身離開去看看聶玲被他們帶到了哪裏。突然又聽見斯圖爾特的聲音說:“阿爾貝,日記的事有消息了嗎?”
阿爾貝牧師的聲音答道:“還沒有,杜明義好像很不在乎這件事情,他也許并不關心他兒子的生死。”
“哼,看來日記比他兒子的命更重要!”斯圖爾特輕輕哼了一聲。
聽到這句話,窗外的杜克如遭電擊!日記!我爸爸的兒子!他們在說我?
正在這時,杜克感到自己後腦被什麽東西猛擊了一下,前額嘭地一聲撞上了牆壁。他倒在地上,看見那個白天他見過的畸形人正提着一根木棒站在他身後。剛才的事情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完全沒有發現身後什麽時候來了人。
那個叫比利的畸形人身材矮小而力弱,剛才這一擊沒有給杜克造成緻命的殺傷。他看見杜克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立刻高聲喊到:“牧。。。。。。!”一個字才出口,就被杜克用掌緣狠狠地砍在了喉嚨上。跟着發出一聲哀嚎倒在地上。
杜克好不容易站穩身子,腦袋被這一下打得不輕。他看見幾個白袍人此刻正迅速往這邊跑來。不及細想,杜克沖向剛才他藏身的那棵大樹。三下兩下就爬了上去,他剛翻上圍牆,就聽見身後一聲風響,左臂立刻被什麽東西擊中。人也跟着往牆外摔去。幸好杜克身手已經練得不錯,空中一個翻身,好容易才沒有被摔個狗吃泥。他聽見牆内的人正在大聲喧嚣,急忙跌跌撞撞地往一處小巷跑去。
這一帶小巷很多,杜克隻選擇往最黑暗的小巷裏竄。不知拐過多少個彎以後,他在一戶人家的後牆停下。感到左肩後面疼得厲害,反手過去,隻摸到一個細細的長杆。
杜克咬咬牙,噗地一下拔出長杆,是一隻長箭擊中了他!他從自己衣服上撕下點布料簡單包紮了一下防止再流血。又側頭聽了聽周圍地聲響。靜悄悄的。那些人應該沒有追出來。看來他們也害怕把事情鬧大!看看已經比較安全,杜克往剛才來的相反方向遁去。
剛剛拐過一個街口,杜克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他立刻在一間房屋的黑影裏躲好。連受兩次重創,他清醒地認識到現在可不是跟敵人硬拼的時候。
時間仿佛過得很慢,直等了好一會,杜克才看見一群“人”從他身邊經過。
這些家夥發出一片沉重的呼吸聲。亂如敗鬃的毛發,血紅的雙眼,赤裸的上身,壯碩的體格!很多家夥的臉都已經潰爛得不成模樣,比那些杜克見過的受到最嚴重輻射而死的人都更顯恐怖!所有人肩上都扛着一把兩倍于身高的重斧。他們的腳步遲緩而有序,目光堅定不移,森然的氣勢讓杜克這種受過嚴格訓練的軍人都感到壓抑!當他們從杜克身邊慢慢走過的時候,他赫然發現,或明或暗,在這些怪物長短不一的頭發遮蓋下,脖後都竟然有一個套在圓圈中的七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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