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8點鍾,經過一夜奔忙的汪衡副所長等人正要換班休息,陸大爺和姜桂芝大媽來到了派出所,點名要見昨晚的值班領導。
接班的是周指導員,汪衡向他介紹了夜間的出警情況。
周指導員說:“你們幾個辛苦一晚上了,我來見他們吧。”
汪衡笑笑,說“你要是不多心,我就和你一起見他們吧。反正你是我領導,我又不是搶你權,主要是我熟悉情況。”
周指導員笑笑,擰開水杯喝了一口,然後掏出一支香煙,遞向汪衡:“我倒是不怕你奪權,你是副所長,又不是副指導員,奪不了我的權的!”
汪衡哈哈大笑:“我就是一幹活的!我心裏還沒有這個數嘛!”之後,他回頭大聲說:“楊小川,把陸大爺和姜大媽他們請到指導員辦公室裏來!”
不一會兒,陸大爺和姜大媽進到房間,看見在正位辦公桌後邊的不是他們要找的人,而要找的在人家對面坐着,就猶豫着不知道該什麽辦。
汪衡笑笑,心說這膽氣豪壯的老兩口心還挺細緻的。他望了望指導員,指導員正端着茶杯望着他,笑眯眯的很有深意的樣子。
汪衡有些尴尬,忙伸手搶過指導員的杯子,給他續水。
指導員望着汪衡續水的高大背影,這才滿意地笑笑。轉向兩位老人:“坐,快請坐,我今天接汪所長的班,按照我們的規定,有什麽情況應該我們倆一起處理。”
汪衡把指導員的水杯用雙手捧着放在他的面前,之後拿出兩個一次性杯子來到茶幾跟前,在茶幾的下面找出茶葉來,給兩位老人倒了水。
姜桂芝說:“你們救救我兒子吧,我害怕我兒子會出事,求求你們了。”
陸大爺見汪衡和周指導員一臉茫然的樣子,說“領導,我們來給你們彙報個事。昨夜我們家的情況你們都知道了。後來我大兒子家報警這位領導也去了。我們家一個晚上出了這麽兩個事情,我大兒媳就懷疑是我二兒子在外惹的禍事,我大兒子懦弱,管不住媳婦子,她就打電話給我二兒子,說因爲我二兒子在外邊借了高利貸,人家催着要債,到家裏來鬧了。我二兒子聽完隻說了一句話,隻要我日子沒法過了,大家就都不要過了。我二兒子自打上學開始身上就沒有完整過,經常是舊傷疤還未好,新傷疤就又來了,自從高中沒畢業辍學,我們就很少能見到他,但他是個孝順的孩子,隻要我們老兩口有個頭疼腦熱的,他一準會回家。最近我們有一個月沒有見他了,我們給他打電話他不接,我們真的很擔心他,擔心他被高利貸追殺,擔心他做出違法犯罪的事啊,你們快救救他吧!要不他年紀輕輕的就完了!”
姜桂芝聽老伴絮絮叨叨說完,拉了老伴一把,兩個一起站起身來,猛地向地上跪下去。
汪衡手疾眼快,一把摻住了他們“老人家,使不得,使不得啊!”
周指導員先對汪衡投來贊許的目光,之後臉色一沉,表現得有些生氣“這都是怎麽了?我們派出所保護社會治安隻有人民群衆下跪才去工作嗎?我們派出所會因爲别人下跪而不打擊違法犯罪嗎?”
周指導員把水杯在辦公桌上一墩,桌子發出一聲悶響。老兩口趕緊坐回了沙發上。
周指導員露出了和藹可親的笑容:“你的二兒子是叫陸文龍吧?”
陸大爺趕忙畢恭畢敬地回答:“對,對,是!”
周指導員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号碼“張總嗎?我派出所老周啊。那個陸文龍還在你那裏工作吧?沒有?你少跟我扯淡!我跟你說正事呢,我說啊,他最近是不是惹上什麽麻煩了?是不是放高利貸的人找他追債呢?我告訴你啊,市裏馬上要開會了,你讓他們消停點,惹出亂子來就不好收場了。什麽?你管不了?在這一畝三分地上還有你管不了的?行!你管不了我管!我現在就派一組弟兄到你的酒吧和洗浴中心查查,看他究竟在哪裏?!”
周指導員挂了電話,轉回頭對陸大爺和姜大媽說:“我們公安機關隻能打擊違反犯罪,對于沒有犯罪事實的事情我們也沒有辦法,我找了市政協委員張耀明同志,大家都知道,他是市裏有名的大企業家。隻要他說句話,放高利貸的就不敢找麻煩了,你們也不用謝我,要不是看在汪所長面子上,我也不可能打這個電話。”
汪衡想對周指導員說些什麽,但嘴張了幾下,沒有說出口。
老兩口再次道謝,汪衡送他們一路出來。臨出門,周指導員從櫃子裏拿出一包包裝精緻的茶葉,送給汪衡。汪衡道了謝,收下了!
在派出所大門口,汪衡說:“陸大爺,你給你家文龍打個電話,好不好?你就說派出所已經介入了,有人膽敢再次搗亂所裏會重拳出擊的,叫他放心,讓他不要找事,如果遇到什麽事叫他報警,高利債國家是嚴厲打擊的,老是躲着不是辦法,勸他報警吧!”
陸大爺掏出手機,撥打了一會,沒有人接聽。
汪衡和兩位老人一起向公交車站走去。公交車進站的時候,陸大爺握住汪衡雙手,說:“所長啊,謝謝你啊,陸文龍的事情就聽天由命吧。”
汪衡本想安慰一下老兩口,想說周指導員已經給人打過招呼了,會沒事的。但話到嘴邊說不出口。隻是一再叮囑老兩口盯着兒子陸文龍的行蹤,有什麽需要可以直接打他手機。
過了三天,又是汪衡值班。下午三點,有人投案自首,來人說叫陸文龍,汪衡想從坐着的椅子上站起來,卻渾身乏力沒有成功。
原來,陸文龍在高中時就跟着張耀明手下混了,起初隻是覺得好吃好喝好玩,漸漸的就離不開了,于是辍學不上了。
陸文龍在張耀明手下開的一個地下賭場做打手,經常幫忙讨債。
一次他們跟着四當家的找一個叫小黑的讨債,小黑是個滾刀肉,不但沒有打算還錢,還出口罵他們,四當家的讓兩個手下教訓一下小黑。
一個打手拿出刀在小黑臉上比劃,小黑用手拉住刀放在脖子上,還大聲嚷嚷:“自從和你們打上交道,你以爲老子還想活着嗎?有種的話,你給老子一個痛快的,往這劃!”
小黑一面說,一面往前逼進。那名打手被逼到了牆角,腳下一滑,手中用勁,小黑就給當街割喉了。
張耀明不愧是有頭有臉的,花了點錢,那名打手的命竟然就保住了,至于其它人,都跟陸文龍一樣,在外地躲了半年,回來後沒有受到任何騷擾。
陸文龍膽子就大了。他覺得隻要有錢,什麽事情就都不是事情了。而來錢最快的就是賭場。
陸文龍不能在自己的賭場賭,就到别的賭場賭。他哪裏知道十賭九騙,他哪裏有赢的機會?賭來賭去,就借了高利貸。
之後,自己沒有辦法借了,就讓姘頭劉翠紅去借。
這劉翠紅是張耀明所開洗浴中心的一名按摩女,頗有姿色。她見陸文龍勢力越來越大,在社團裏炙手可熱,就主動靠近陸文龍。一來二去,兩個就租了房子在外同居,當然,陸文龍也知道,劉翠紅是有丈夫的,但陸文龍時常接濟她,她和陸文龍走的很近。
那天,陸文龍接到大嫂電話,心裏就很是煩躁。當天上午,張耀明又讓四當家的把他狠狠罵了一頓。叫他趕緊擺平這件事,不要因爲他影響了整個社團。
陸文龍悶悶的想起了小黑,想起小黑臨時死地那句話,自從跟你們打上交道,你以爲老子還想活下去嗎?
這話真對啊,活的太累了。
第三天,高利貸的找他催債,陸文龍說:“咱們在一醉紅茶樓見面”
陸文龍買了兩把剔骨尖刀揣着懷裏,來到一醉紅茶樓。
陸文龍看見對方三個打手跟着他們二當家的,上前打了個招呼,大喇喇地坐了下來。
二當家的開口道:“陸哥最近在哪裏發大财呢?咱們弟兄好長時間沒有在一起團聚了啊”
陸文龍說“二爺客氣了。二爺的手下不是前幾天還半夜到我家裏學小孩子哭呢嗎”
二當家的見陸文龍來者不善,心裏暗暗警惕,回頭對着手下“怎麽着?有人膽敢對陸哥使用了江湖上的下三濫?”
一個手下說:“是!當時找不到陸哥,上頭催的緊,我們也是沒有辦法”
二當家的厲聲說:“陸哥跺跺腳城市都要抖三抖,你們還敢太歲頭上動土?”
陸文龍看他們自顧自的給自己演戲看,就有些不耐煩:“咱們都是痛快人,打開窗子說亮話。我呢,近期沒有錢還你們,我想請幾位老大寬容我幾天,不知道行不行呢?”
正說着呢,一把明晃晃的剔骨刀突然從他懷裏掉在了地上。
二當家的陪着笑臉:“陸哥,咱們在外混的都是圖财!常言說,人不親行親!咱們都是一個祖師爺的手下,幹嘛那麽生分?你開口了,那還有不行的?”
當下,陸文龍彎腰拾起尖刀,說道:“就這麽着回去,弟兄們也不好對你們老大交待,這麽着吧,我割下一個手指,你們拿回去,也算一個信物”
話還未完,一截手指就掉在了地上。那陸文龍看着噴血的手指斷頭,臉色煞白,嘴裏兀自笑嘻嘻的。
二當家的等人趕緊過來給他包紮,一邊說:“快,咱們快去醫院”
陸文龍笑笑:“去醫院幹什麽?拿酒來,我陪弟兄們喝上幾碗”
二當家的叫人開了兩瓶白酒。
陸文龍倒了一大碗,擎在頭頂“諸位老大,冤有頭債有主,陸文龍拜托大家不要騷擾我的家人”
二當家的慌忙賠罪,陸文龍一飲而盡!
陸文龍喝了個酩酊大醉,踉踉跄跄地回到了他和劉翠紅的出租屋内。
劉翠紅一見之下老大不高興,張口罵道:“你這十幾天都死到哪裏去了?高利貸的天天來找老娘讨債,你是個男人就不要像個烏龜一樣”
陸文龍向裏翻了個身,沒有理會。
劉翠紅道:“你前幾天不在,我急着進貨把你卡上的錢都取了,等賣了錢再還你”
陸文龍想起了逼債的二當家的臉。
這時劉翠紅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劉翠紅抓起看看,出門站在外邊接電話。
陸文龍支起耳朵來聽忽然聽見劉翠紅說道“二爺啊,那龜兒子現在真的是沒有錢了,我罵他都沒有用!我不管了,我下午就找你去,我再不跟着他了,我不管,你要對我下半輩子負責”
陸文龍忽然想起就是劉翠紅撺掇他賭,撺掇他借高利貸,陸文龍忽然覺得劉翠紅連陪自己睡覺都是有目的的,都是别人沒有時間了才來陪自己的。
一股酒勁翻江倒海般往上湧來。
等陸文龍明白過來的時候,他坐在地上,手裏的尖刀還在剔着劉翠紅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