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美胸口的血色刺青嬌豔欲滴,越來越清晰,沒有緣由的,我伸出手指觸摸了一下,尤美臉色绯紅,躲閃開來。
“疼不疼?”我尴尬的問道。
“不……不疼……”她小心的看着我。
也許尤美的擔心并不是多餘,這個村落表面看來安靜祥和,寂靜的樹屋,袅袅的炊煙,但我的皮膚總是一陣一陣的發緊,那一棟棟安靜的樹屋穿插在青桐樹間,瞪着巨大的黑洞洞的眼睛一刻不停的注視着我,好像下一刻就會把我吞噬掉。
我輕輕拍了拍尤美的肩膀,安慰道:
“别擔心,有我在不會發生什麽事!”
“不是的!我心裏就是覺得你會有危險!”尤美急急的說道。
“我多加小心就是了!”輕輕拍着她的手,她的手心微涼。
“嗯!”尤美的眼睛裏泛着淚光。
“小傻瓜!一會兒下去參加歡迎儀式,别忘了……”我走出她的房間。
尤美的眸子竟然充滿了憂傷,她從沒有過如此心慌的感覺,還是一個命中注定和她有無數羁絆的男子。
……
天色漸晚,白日裏寂靜的樹屋緩緩走出無數村民,幾乎每家都帶着一個小孩,他們目光呆滞,行動遲緩,好像丢了魂一樣……
羲居住的樹屋下面有個不大的平台,村民一個個恍若遊魂的聚集在平台周圍,孩子們竟沒有嬉笑打鬧,安安靜靜的跟在大人的後邊,靜靜站立着,我胸中有股難以言喻的壓抑……
這時,走來一位年老的婆婆,她直直的走到我們近前,打量了我們一下說道:
“你們是外邊來的吧?見過巫女了嗎?”
她的聲音嘶啞低沉,像是深埋在地下無數年的老樹根,正在漸漸的腐爛……
“是的,我們是外面來的……”我警惕的看着老妪。
“哈哈!好啊……我們這裏已經很多年沒有生人了!”老妪咧着癟癟的嘴唇笑着說,她嘶啞的嗓音笑起來倒像是幹風吹過枯樹的聲音,聽起來令人格外别扭。
“婆婆!你去那邊準備儀式吧!他們剛進來,不要吓着這些朋友……”羲戴着面具,回複了高傲的語氣。
“好呀!好呀……這些小娃子血氣好旺盛……”老妪口中咕哝着奇怪的語句,顫顫巍巍的向祭台走去。
“婆婆年紀大了,性格有些怪,你們不要在意……”羲對我說道。
“嗯!沒事……”
我看向祭台,上面已經紮起了一些奇怪的架子,在祭台正中心有個巨大的陶器,像是水缸,奇怪的是水缸裏隻有半缸水,而且水污濁不堪。
這可能是他們特殊的祭祀道具,我心裏暗暗的想。
“我們過去!”羲說道。
“呼欺兮!”突然人群長喝。
突然感到尤美挨着我的胳膊一顫抖!我輕輕握了下她的手:
“沒事!就是個儀式……”
羲站在祭台的水缸前,行五體投地大禮,人群便也跟着行禮。她手持權杖,圍着水缸踱着奇怪的步伐,完畢又反轉一圈。人群又是一聲長喝。
我目不轉睛的盯着祭台,這種上古先民的祭祀儀式難得一見,我得好好觀察。
羲轉完水缸,手中的權杖向缸中一揮,上面有個微小的綠色物體墜入缸中。老妪走上前去,看了下水缸裏渾濁的液體,對羲點了點頭。羲轉身便走到架子前,手中執筆,在木架上刻畫起繁雜的圖案,隻見她手中的木筆宛如遊龍走鳳,片刻便繪滿整個木架,最後纖手一頓,木筆重重落在正中心的木架上,頓時木架騰起陣陣黑色的煙霧!
我吃驚的看着台上的木架,卻發覺尤美正緊緊抓着我的手臂,直抓得手臂生疼。
“你怎麽了……”我關切的看着她。
還沒等她回答,木架上的煙霧陡然彌漫起來,瞬間充滿了祭台周邊!我眼中的祭台越來越模糊,片刻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
“呼啊喝揚!猛士兮喃嘟噜!”我是被高亢的呼喝聲驚醒的,醒來卻發現我們幾人竟都被綁在木架上!
“羲!這是怎麽回事?!”我厲聲喊道,我們被耍了!
“影……不要怕!不會對你怎樣的,我們隻是需要你們的一滴精血……”羲略帶歉意的說道。
“你早說難道我們會不舍得一滴血?!”我無比憤怒。
“不……小娃子,你不懂的!精血可不是随便的一滴血……”老妪手中拿着一把綠色的利刃‘呵呵’笑着說,她此刻的笑容是如此的令人厭惡。
“婆婆……記得我對你說的,不要太過分!”羲語氣嚴肅的對着老妪說。
“主上!您太仁慈了……這些外面來的人沒有什麽好人,您忘了兩百年前是誰讓您重新沉眠的……”老妪皺巴巴的臉令人恐懼。
“不要說了!我有分寸!”羲堅定的說道。
“好!主上!希望您不要讓族人失望……”老妪把匕首扔進水缸便盤膝坐在地下,口中念念有詞“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滄浪之水血兮,可以入我靈;我靈入厄兮,複我之清明……”
老妪口中念誦的竟是《楚辭》之詩篇,但音調古怪,而且有些詩句并沒有聽過,好似《楚辭》是出自老妪口中的咒語一樣!
随着老妪的念誦,缸中的液體漸漸沸騰起來,而且騰起陣陣綠色的煙霧,像是彌漫在深山的霧瘴……
終于,老妪停止了念誦,幹枯的手指深入缸中,從那令人作嘔的液體裏面撈起匕首,匕首發着明亮的青光!
老妪拿着匕首走到我們面前,怪異的幹笑着:
“你們這些小娃娃應該感謝聖女……這是多麽榮耀的一件事!”
“放你姥姥的屁!放老子血還想讓老子感謝你這老妖怪,沒門!”胖蛋掙紮着喊道。
“小娃娃,看你喊得這麽響,就先從你開始吧……”老妪怪笑着逼近胖蛋。
“别說廢話!老子要是不死,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胖蛋罵罵咧咧的。
老妪不再作聲,拿着匕首割開胖蛋的上衣,露出他黝黑的胸膛。她反複比劃着,好像在找位置。
“老妖婆……你能不能給個利索!這麽比劃來比劃去是要吓死老子怎麽着?老子不怕……”胖蛋臉上冷汗直冒,他其實心裏怕得要死,硬挺着給自己壯膽。
“先取我的吧!那小子血臭!”我意味深長的看着羲說道,她卻别過臉去,不知是因爲不敢看還是心中有愧。
“别着急!人人有份!”老妪‘呵呵’笑着,手中的匕首猛然刺入胖蛋的心口!
“胖蛋!!!”我駭然喊道。
隻見鮮豔的血滴沿着匕首緩緩落下,老妪手中拿着一個陶碗小心接着。
我努力掙紮,奈何這繩子越掙越緊,不知何物制成。
“老子還沒死……”胖蛋虛弱的說道。
“啊!還好……”我又驚又喜。
尤美不知爲何,此時卻格外的冷靜,她靜靜的看着老妪取血,目光中泛着異彩。轉而回頭對我眨了下眼,我正納悶她到底何意,卻見她對着祭台一側努了努嘴。我眼角的餘光向祭台邊緣看去,青桐樹垂下的樹藤下好像站着個人……
我恍然大悟!伏生從祭祀剛開始的時候就不見了蹤影,肯定是他!他靜靜的隐藏在黑暗裏,在等一個一擊必果的機會!
老妪已經接滿了一碗血,胖蛋臉色煞白,但起伏的胸膛說明他好歹還活着。老妪把血倒入水缸中,水缸又開始沸騰起來。
“爲什麽?”我恨恨地盯着羲。
“影!你知道爲什麽我們的村落白天寂靜無人嗎……”羲沒有回答,卻吐出一句毫不相關的話。
“和我們又有什麽關系?”
“你看那些村民……”她纖白的手指指向祭台下的村民。
“他們是不是都恍若失魂?其實,現在的他們已經不能稱爲活人,他們都已經是活死人……我們這個村落一直都處于一種無法解除的詛咒之中,所有的村民都會漸漸的失去魂魄變成行屍走肉般的活死人,沒有魂魄的他們就是一個空蕩蕩的軀殼,不會思考,沒有感情,他們會随着歲月增長漸漸失去所有的生機,但卻不老不死的活着!
無數年來我們都走不出這個詛咒,唯一的解決辦法便是用上古秘法祭祀先靈,然後讓他們喝下靈魂之水……但他們卻因爲生機已經流逝過多,無法再恢複本來的模樣,隻有在他們還幼小的時候舉行儀式,強行爲他們注入旺盛的生機才能避免陷入活死人狀态!
我們村子與世隔絕,随着一代代傳承下來,血氣已經漸漸稀薄,無法再注入生機,隻有外來的你們才能救他們,你明白了嗎……”羲說完,語氣顫抖,已經淚流滿面。
“你何不早說……我們若是知道這種情況,也會幫忙的……”我心中無比複雜,這個村子竟還有這種隐情……
“你們才不會!以前不是沒有過!兩百多年前就有個人和你一樣說的冠冕堂皇,最後卻把主上刺傷,導緻她兩百年都無法傳承!”老妪突然尖聲叫道。
“就因爲那個人,我們足足等了兩百年,等到村人差點滅絕才盼來新一代的主上……我們再也不會聽信你們這些外來人的謊言!”老妪越說語氣越激動。
“我……”心中雖有千言萬語,卻吐不出半個字,我胸中像是憋了一股濁氣。
“不用再說了!現在就輪到你了……嘿嘿……”老妪陰森森的走過來。
我仰天長歎,神情複雜的看着羲,她緩緩走到我面前撫摸着我的臉頰,輕聲說道:
“影……我對不起你!願下一世能伴你走遍天涯……”
她目光朦胧,恍惚中我又看到那個清新脫俗的仙女,若有來世,你還是你嗎?
……
“來吧!”我決然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