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淡的月光難以穿透黑雲層,幾棵像螢火蟲一樣的星星挂在夜空,小樹林肅穆得隻剩下了風聲,風中飄着一股清淡的香味。
一襲紅袍的戰無雙,此刻仿佛很不真實,像一個墜落人間的神女,風中有落葉四處飛舞,卻難以沾到她身。她眉目還有着青稚,可臉上的清淡卻使她多了一份成熟。
她從遠處緩步走來,就像是一道最爲靓麗的風景。
沈滄的視線很難從她身上移開,但還是刻意的看向了别處,他以爲這無盡的夜色能讓他的心稍微靜一些,以爲這秋風能吹走他之前的猜想。
他沒有先開口,因爲不知道說什麽,即使心中疑雲重重,但他還記得這女子先前所說的話,她不可能将他想知道的事相告。
本來以爲會是淩天,但來的人竟然是戰無雙,這就不得不讓他去胡亂猜測了。
即使這女子救過自己,但在這個人心難測的世界,沈滄怎能不往壞的方向去想,他不具備那種算計别人的天賦,但還是明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再一次相見,她可能有所圖!卻不知自己有什麽讓她圖的,他想破頭皮也想不出來。
了然一身,修爲低微,沈滄真的想不到會是什麽,但想到了她多半是爲了自己的身體情況而來。
戰無雙走到近前,看着沈滄那張布滿了汗水的臉,臉上依然平淡如常,她将一個包裹遞到沈滄的眼前,淡淡的道:“有毅力固然是好事,但太過偏執隻會适得其反。這些藥物應該夠你支撐半月,半月之後,我還會再來….”
她很敏銳,她能感覺到這少年眼中的質疑,這種質疑的眼神讓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所以她将那包藥材放下,就轉身想要離開。
“拿走吧!這些東西我不需要…”想到某些可能,沈滄語氣沒有上次那麽好了,可畢竟這女子救過自己,也沒有徹底垮下臉來。
當然,他這麽做,最主要的還是想套幾句話,既然用正常的方式問不出什麽,沈滄隻能用這種激将法了。
他想知道将這爪子裝在自己身上的那個家夥是誰?那書生和淩天是什麽關系?淩天和戰無雙又是什麽關系?戰無雙爲何多次相助?他們爲何給自己裝這麽一個累贅….
戰無雙頓住了腳步,顯然想不到這家夥會說出這些話,她想到這可能是激将法,但萬一不是呢?
她至今都還記得,第一次碰到這少年的情景,當時他身上有傷,傷口被感染至腐爛,這少年用石子簡單的将腐肉刮去,就昏迷在女生宿舍旁的草地上。
再見到這少年是在凱穆沙漠,那女人廢掉他的手臂,他當時就像是一頭惡狼,不顧自己身上的傷,也想找機會報複。
然後就是那處懸崖….
懸崖上的事情,戰無雙此刻想想都還有些尴尬,這少年竟然看見了她做那樣羞人的事,若不是看他傷到快要死去,她一定送他一程。
她依然記得自己的劍刺進了他的胸膛,當時這家夥那種視死如歸的表情。
見面沒幾次,但這家夥似乎每次都有傷,并且每一次他都仿佛沒把自己的傷當一回事。
由此可見,他也不是那麽珍惜自己的身體。
這樣的人……
這樣的人真的很讓人頭疼,戰無雙轉過了身,複雜的看着他的雙眼,道:“我能告訴你的,可能沒有你想要知道的多,因爲我知道的也不多。”
沈滄咧嘴一笑,沒有繼續擺架子了。
戰無雙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在一旁輕輕的坐下,她拉下裙擺,道:“問吧!”
“你的身份?”沈滄問道。
“你不知道我的身份?”戰無雙驚訝的看着沈滄。
“我應該知道麽?”這回輪到沈滄驚訝了。
戰無雙沉默了半響,輕聲說道:“我爺爺是戰玄...”
“戰玄?你爺爺很有名麽?”沈滄忍不住問道。
“你....”戰無雙目瞪口呆,這無知的家夥既然連這個名字都不知道,他怎麽能不知道這個名字?怎麽能不知道北玄帝國皇帝的名字?怎能能如此無知?
她有心發作,但看到沈滄那清澈的眼神,不像是在騙人,似乎他真的不知道....
這個家夥...他是從哪個山頭冒出來的,莫非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出山不成?
戰無雙有種掐死這家夥的沖動,但隻見沈滄一幅若有所思,半響才喃喃的道:“戰玄..似乎北玄帝王就叫這個名字,他是你爺爺,那你就是...原來是這樣。”
說這話的時候,他臉上沒有多少驚訝。雖然以前似乎有人告訴過他帝王戰玄的名諱,但他始終把自己當成過客,也沒有刻意去記下,如果不是看戰無雙的表情,他也不會想到那一層去。
要是有人知道,他在北玄帝國呆了一年,竟然還不知道北玄帝王的名諱,那多半會被人當成傻子。
其實,這也不能怪沈滄,畢竟從某種意義上,戰玄這個名諱就是一種禁忌,沒人會在大庭廣衆之上讨論,因爲這是對皇室的不敬,說嚴重點會被殺頭的。
既然知道了戰無雙的身份,沈滄也終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看了戰無雙一眼,淡淡的道:“原來你有這種身份,這些藥物是淩天、還是那個書生讓你送來的吧?爲何不是他們自己來?我很想知道,我身上有什麽可以讓他們圖的?”
這一連串的追問,讓戰無雙感覺有些不太适應,這少年是真傻還是假傻?知道自己是帝國公主,還這麽一幅不知所謂的樣子,難道他真不知道這代表什麽?難道長年在山林中修煉把腦袋修傻了麽?
當然,戰無雙也不是那麽注重禮節,隻是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後,還能有如此鎮定,并且還能用這種詢問的口味來追問自己的。
戰無雙也算是脾氣好,她耐着性子說道:“你說的那位書生,請原諒我不能說...爺爺是讓我帶給你一些藥物,但我還未去取,至于你說貪圖你什麽,我想你身上并沒有什麽讓他們所圖的,這你應該比任何人清楚...”
對于這帝國的制度,沈滄懂得還真不是很多,上一世位居高位的他,就是當時的帝王見到也得合顔歡色,因爲當時的流火皇室,不過是流火宮的傀儡,所以帝國公主這個稱謂在他眼中也沒有多大的威懾。
但他不知道的是,北玄帝國不是那個他熟知的流火帝國,皇室也不是他認知的流火皇室。
當然,他更不知道的是,就因爲他這傲慢的态度,在戰無雙眼中已經将他歸爲山野莽夫的級别了,就是現在和他說的這些,也隻是耐着性子在說....
“給我裝這手臂的人,應該是淩天吧?他爲何不來?”沈滄問道。
戰無雙點了點頭,道:“爺爺并未在北邙。”
“那老雜毛不在北邙?”沈滄皺起了眉頭。
戰無雙銀牙一咬,起身便走。
沈滄坐在地上,大聲問道:“你幹嘛?你還沒有告訴我,那老雜毛爲何要玩我?”
戰無雙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小樹林,良久才傳來他冷漠的聲音。
“如果你好好的說話,我們其實還可以聊一會的。下一次見面,希望你對爺爺放尊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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