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都不明白。)
小繪裏躲在後台,呆呆地注視前方的身影,手指抓緊幕布而泛白。
由評委和觀衆共同打分的賽制中,小瞳一路過關斬将無人可擋。小繪裏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氣質凜然的黑發少女,絕美的面容唯有麻木,全然沒有因爲歌舞而快樂。而束起金發的少女,跳舞時宛如白天鵝高傲地昂起脖頸,不由自主地綻開笑靥。
此刻,小繪裏才發現兩人如此不同。
所以,無法成爲朋友。
主持的聲音成了陪襯:“南條瞳勝出,下一位是……”
“不用那麽麻煩了。”
小瞳用連蔑視也全無的冷清口吻,說着挑釁的話語。
“告訴我擅長什麽,等我表演以後再确定有沒有勇氣站在我面前吧!”
結果是慘烈的。即使同齡少年不服氣地跑上台,最後隻能在差距下敗走,掩面哭泣,然後被家人焦急地接走。淪落至此,十分難看。小繪裏比任何人都清晰地知道小瞳的才能。在她短暫的記憶中,從未見過如此驚才絕絕的女孩。但是,這份冷漠也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不給對手留顔面的做法,一定會招緻厭惡。那位天才少女卻一臉無所謂。
盡管對芭蕾舞有自信,小繪裏明白,即使她和小瞳同台競技也未必能取勝。也許,小瞳不想看到她大失顔面,才對她說出那番話吧。
她選擇了棄權,霎時間覺得女孩的身影離自己好遠,好遠。
小瞳赢得了冠軍,卻拒絕捧起獎杯。
小繪裏氣喘籲籲地奔跑,終于在後門的通道裏追到了小瞳。
“爲什麽?”
小瞳止步,眼神複雜地凝視激動到落淚的少女。
“爲什麽你從來不笑,難道演藝不是讓人開心的事嗎?”
沒有回答。
“爲什麽要做這種過分的事?你已經是冠軍了,還要來踐踏熱愛偶像的大家的自信嗎!”
沒有辯解。
最後的視線,停留在被走廊的黑暗和盡頭的光芒交織的少女臉上。沒有笑容,但是表情微妙地變化。輕啓朱唇,吐露的言語不改冰冷,聽起來卻很溫柔。
“什麽嘛,原來日語說得很不錯啊。”
“再見了,我的小舞伴。”
小繪裏最終沒能讀懂少女的心。她想,女孩一定有苦衷。或者,女孩執着的是她無法理解的事物。很可惜,她沒有勇氣站在天才少女的對立面。如果那時候,她沒有棄權,甚至完美發揮把小瞳逼到狼狽的境地,說不定能稍微窺視到對方的内心世界。也許結局會有所不同。
絢濑繪裏的思緒回到當下。
迥然不同的兩人。現在的瞳成長爲溫柔體貼的學姐,時不時露出開心的笑容。而自己反而變得不坦率,隐藏了真正的感情,隻爲塑造不怒自威的學生會長形象。
人總是會變的。
“怎麽了?”
絢濑繪裏搖了搖頭。
南條瞳還想搞清楚這家夥落寞的緣由。不巧,亞裏沙抱着三罐“飲料”蹦蹦跳跳地回來。
鮮紅的包裝圖案,讓兩人的表情變得古怪。
絢濑繪裏撫摸着妹妹的腦袋,用平穩的語氣努力說出不讓她傷心的話:“亞裏沙,這個是關東煮,不是飲料哦。”
“啊?”亞裏沙茫然無措,好似可憐兮兮的小羊羔。
“拜托你重新買一份……”
南條瞳不客氣地打斷,笑嘻嘻地接過關東煮,大大咧咧地說:“沒關系的吧?正好有點餓了。”說完,她打開罐頭,張嘴就吃。呼吸一滞,一股熱辣在舌尖燃燒。回過神,她才看見罐頭上印着“地獄麻辣”的字眼。
明明被嗆到流眼淚,南條瞳勉強擠出一張笑臉。
亞裏沙以爲大姐姐真的很喜歡,天真無邪地彎着眼睛。
“值,值了……”南條瞳小聲嘟囔。
絢濑繪裏撲哧一聲笑出來。随後在漲紅了臉的南條瞳側目中,故作姿态:“喜歡的話,剩下兩罐‘飲料’也交給你了。”
南條瞳目瞪口呆:“啊?”
(會長大人,會死人吧!)
“笨蛋,不用勉強自己。”絢濑繪裏從書包裏拿出茶杯,遞給南條瞳。
南條瞳忙不疊喝水,火辣的味道消退了一些,不好意思地說:“原來是開玩笑的啊,吓死我了。因爲是亞裏沙的好意……”
亞裏沙的小眼睛在兩人身上轉來轉去,又注意到共用過的茶杯,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小小的女生跟不上兩人跳躍的話題。
“我沒有比缪斯厲害的地方。她們能無憂無慮地綻放笑容,爲了理想而努力。而我的舞蹈隻是孤芳自賞的無聊之物。”絢濑繪裏低頭,苦澀地說。不知從何時起,不執著于芭蕾。這份才能不堪一擊,正是當年的小瞳讓她明白的道理。
“那樣的話,你也像她們一樣歡笑就好了。”
絢濑繪裏詫異地擡頭,南條瞳的笑容讓她恍惚。腦海裏回蕩着對方的诘問,絢濑繪裏你什麽時候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而不因爲老師的請求強迫自己裝出學生會長的樣子,也不因爲音乃木坂是祖母的母校,費盡心機勉強自己考慮避免廢校的辦法。
做一個單純喜歡跳舞的女生。
四年前,她诘難小瞳的問題,什麽時候被自己丢掉了呢?
“我……能加入缪斯嗎?”她抿着嘴唇,绯色的臉頰寫滿了羞澀。迄今爲止,一直強烈地反對缪斯。事到如今說出過分的請求,無疑難以啓齒。
“可以啊,倒不如說拜托你加入我們。你和我不一樣,從小在專業訓練中長大。對舞蹈練習肯定很有心得。”南條瞳伸出手,“一起加油吧。”
陽光灑在那人的手心。當絢濑繪裏将手放上去的時候,清晰地感覺到熱度。
似曾相識的溫暖。
“啊,小瞳和繪裏親……亞裏沙也在啊!”
一個妩媚的女聲破壞了氣氛。繪裏心情如小鹿亂撞,急促地抽手。瞳倒沒什麽想法,浮現麻煩的表情。
“希,你怎麽會在這裏?”
希狡黠地笑,用鼻音發洩不滿:“哼哼,是卡牌告訴我的,你們兩個居然偷跑。”一副吃醋的女朋友或男朋友的模樣。
“偷,偷跑什麽的……”繪裏支支吾吾。
“缪斯怎麽能忘了我一份!”
“是是。”瞳敷衍地答應。憑平日缪斯和希相處的融洽氛圍,不難預見這種情況。但是,她覺得魔王希搞不好會把純潔的大家帶壞。本來三分鍾熱度的穗乃果、自戀的妮可和元氣的凜,已經讓部室喧嚣不止。接下來的校園生活,恐怕多災多難。
聽見希的話,繪裏松了口氣:“原來是說這個……”
希怪異地看她:“你以爲呢,一家三口的約會嗎?”
“噗——”正喝水的瞳,一口噴了出來。
“希!”繪裏惱羞成怒。
“呐呐,亞裏沙看到姐姐的房間裏有南條前輩的照片哦。小時候,兩個人摟摟抱抱……”亞裏沙無垢的笑容像小惡魔一樣,“剛才也用一個茶杯喝水。”
“亞裏沙,怎麽連你也……”嬌羞的繪裏,坦率地露出氣呼呼的表情。在宿敵與摯友與妹妹調笑中,如同小孩子一樣鬧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