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花都到哪兒去了?
都讓姑娘們采走了。
姑娘們都到哪兒去了?
都讓小夥子們娶走了。
小夥子們都到哪兒去了?
都去打仗當士兵了。
士兵們都到哪兒去了?
都戰死進入墳墓了。
墳墓都到哪兒去了?
都讓鮮花覆蓋了……”
無名氏
南京作爲中華帝國的首都,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世界上第一個經過精心規劃的城市,盡管這是一座老城,盡管那綿延的城牆向人們彰顯着這座城市的幽久的曆史,但是并不妨礙在過去的九年間,帝都建設委員對城市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造,即便是老城區,亦經過“市街改正”等一系列的改造,從而令其具備一座首都應具備的一切。
實際上,在世界各國的城市之中,南京有着太多的領先之處,比如,他擁有世界上第一個環城高速,他是世界上第一個普及抽水馬桶的城市,同樣也是世界上第一個全面普及管道煤氣的城市。
而除此之外,這座城市更像是一座位于森林中的城市,而在城市周圍一圈環繞城市的綠色長廊則是有名的環城森林公園,公園内一片片人工濕地内水鳥漫步其間,如果是點綴其中那些現代化的高樓大廈,恐怕很難有人相信這裏竟然會是一座城市。
即便是長年生活的深山綠海之中,初來南京也會驚訝于這裏如洗的藍天白雲,驚歎于遍地的湖泊、公園以及湖邊大片的地毯般的綠草,作爲城市來說,似乎這裏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完美。
完美嗎?
不,世間從來就沒有完美的,沒有完美的事物,更不可能完美的人。
但有一些人是完美的,至少對于中國人來說,這裏的一切都是完美的,這裏的人們同樣也是完美的,或許世間,沒有比他們更爲完美的存在了。
每一次,當人們來到這裏的時候,人們總會肅然起敬、同時會在心中認同這個地方,對于許多中國人來說,他們總是相信一句話。
“人生真的應該去一次這個地方,去感受一下那裏的氛圍、那裏總會有無數事物會觸動人們的心靈。那裏是榮譽之地,忠魂的魂歸之地。”
這裏就是紫金山昭忠祠,而他的另一個名字,卻更爲人們所熟知——中華帝國昭忠祠。
剛出三伏,伴着霧雨一陣略帶涼意的風吹過,吹去了南京這座“火爐”的悶燥,枝頭上的知了正在陽光下發出最後的歡鳴,保養良好的草地在風的吹拂下,呈出一片濤浪,天空晴朗蔚藍,陽光如金,隻可見一塊塊平坦的綠地上,大小、一緻的白色墓碑有序排列,墓碑鱗次栉比,宛如逝者的龐大軍陣,聲威浩蕩,蔚爲壯觀。三十萬餘名東北軍以及帝國陸海軍官兵安葬于此,這裏是他們的魂歸之地,同樣也是榮譽之處。
無疑,這裏就是完美的,這些英靈是完美的!
也隻有他們才能配得上這個名詞。
淩晨時分,在昭忠祠的那座壯觀的中式宮殿前,幾乎看不到任何參觀者,因爲時間太早了,現在許多人仍然沉寂于睡夢中。而在一個角落之中,一名穿着軍裝,頭戴軍帽的軍官正默默的注視着遠方。
望着無名烈士墓前那些起身着黑色戎裝扛着步槍的哨兵,他們在墓碑前有節奏地走二十一步,面對墓碑停留二十一秒,然後轉身停二十一秒再反向行進二十一步。二十一象征軍方儀式中的最高緻敬,這是緣自于海軍的禮炮,當然也是帝國軍隊的首創,實際上有關軍墓的典儀都是在朝鮮統監時期,便一步步的完善,現在,在帝國軍隊之中有着一套整個堪稱繁鎖,但卻極爲莊嚴的軍人葬禮典儀。
就像此時的這些哨兵一般,他們同屬于帝國陸軍中的近衛軍團——在古代被稱之爲禦林軍。而在南京,隻有三個地方需要禦林軍守衛,一是皇宮、二是帝國咨議院,而昭忠祠則名列第三。
甚至就連同昭忠祠所處的位置——紫金山,也是一種至高無上的象征,這裏即是皇家别苑的所在同樣也是明孝陵所處之地,所有的一切無不彰顯着這些忠靈至高的地位。
而禦林軍在這裏實行的典儀則是在向爲國犧牲的人緻敬,而且是出于對一個普通人的尊敬。在這裏日夜有士兵按照嚴格禮儀巡守,在這裏,将軍與士兵是平等的,将軍不會高高在上,士兵不會身居其下,因爲他們的生命是平等的,他們的犧牲是平等的。
将帽檐壓低,穿着無銜軍裝的唐浩然,看起來和普通的退役軍人沒有多少區别,他隻是默默的站在墓地中,看着那一塊塊白色的墓碑,他的心中顯得有些凝重,在這片象征着軍人最高榮耀歸葬地的國家公墓之中,三十六萬八千餘名官兵長眠于此,他們的靈位就供奉于無名墓後的那座雄偉而壯觀的昭忠祠内享受着世人的尊重與紀念。
而此時,置身其間的唐浩然,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将在退役的老兵一般,作爲帝國的皇帝,他并沒有在這個夏日離開南京,這個夏日因爲局勢緊張的關系,他取消了每年例行的廬山避暑,而這無疑是在向外國傳遞一個信号——局勢緊張的信号。
此時,身爲皇帝的他隻是默默的站在這裏,似乎是在緬懷着什麽。
“一個國家怎樣尊重和榮耀爲它做出犧牲的人,也是一個人民怎樣對待自己國家的問題。”
唐浩然的記憶中又一次浮現出在昭忠祠落成時,作爲皇帝的他在這裏做的緻詞,置身其中,他的腦海中不禁想到那些青年在自己生命最炫目的時刻凋零,心中難免的會産生些許的隐痛。
“……帝國陸軍必須要做出犧牲,爲了戰略上的勝利!必須要有所犧牲!”
“陛下,軍人意味着犧牲!”
“陛下,這是爲了謀求勝利必須做出的選擇!”
一将功成萬骨枯!
又一次,唐浩然想到了韓徹的言語,他們的言語中沒有太多的感情。
巴拿馬作戰!
一但開戰的話,這将是決定整個戰役進程的一個計劃,而在這個計劃之中,許多年青的生命将會白白的揮霍于遠在數萬裏外的異國戰場上,那些年青的士兵們,并不知道,實際上,從一開始,他們的犧牲就已經注定了。
“海軍會千方百計的保證二十萬陸上部隊的初期作戰,至于以後……”
至于以後……一切都交給上天來決定,至于二十萬陸上部隊,他們的命運呢?他們的犧牲呢?
也許,他們還有機會,他們的機會又有多少?
戰争的問題總是極爲現實,在開戰之後,在多線作戰的情況下,海軍運輸局不可能提供足夠的商船滿足作戰需要,南洋戰場、印度戰場以至澳大利亞,這些戰略目标本身就需要太多的商船,至于巴拿馬作戰,不過隻是爲了誘使美國海軍出動,進而通過一次或者多次海戰重創美國太平洋艦隊。
而在海上作戰的同時,美國商船卻可以緩緩不斷通過加勒比海向巴拿馬運去軍隊、物資,而相比之下,專注于與美國艦隊作戰的帝國海軍,卻無法向陸上部隊提供足夠的掩護,而這二十萬軍隊會陷入什麽樣的局面?
甚至不用過多的考慮,唐浩然都知道他們會是什麽下場,也許,巴拿馬會成爲另一個時空中的瓜達爾卡納爾島,而那裏甚至可能會成爲中國陸軍的“傷心地”——數十萬軍隊在雨林中苦苦掙紮,戰鬥,他們并不知道,他們的犧牲是爲了什麽。
“陛下,對于我們而言,最好的選擇就是現在,一開戰,就借用重拳,奪下巴拿巴城,趁着美軍兵力薄弱,擊敗那裏的美軍,然後把軍隊和物資送上去,多運過去一船物資,将來那裏的部隊就能多堅持一天,多堅持一天,他們的犧牲就更有價值……”
是的,這是唯一的希望了,在開戰初期作好準備,從而把巴拿馬變成一個“熱點”,一個吸引中美兩國注意力的焦點所在,美國的艦隊、陸軍都将會被其所吸引,海軍最終在那裏實現自己的戰略目标——重創美國太平洋艦隊,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呢?
然後騰出手來的海軍,才能夠重新恢複對太平洋的護航,從而将更多的軍隊運到巴拿馬,占領那裏,切斷美國兩洋艦隊之間的聯系,從而掌握太平洋的海上優勢。
這是唯一的選擇,是彌補國力差距的唯一辦法。
而這個選擇的代價是什麽?
就是要做好犧牲二十萬軍隊的最壞打算!
二十萬軍人!
二十萬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犧牲,他們的犧牲是有價值的。
……
唐浩然在内心如此安慰着自己,是的,他們的犧牲是有價值的,他們的犧牲将足以令中國赢得這場戰争,至少獲得赢得這場戰争的機會,這就是他們的價值。
他們,就像是安葬于此的那些英靈一樣,他們的犧牲是值得的,在他們身前,是一個貧弱的國家,而在他們身後,将是一個迎來巅峰的帝國。
這個帝國将會迎來屬于他的時代!
每經過一個墓碑時的唐浩然都會看一眼白色墓碑上名字,每一個由白色大理石制成的墓碑上都銘刻着一句話。
“這裏安息着一位光榮的中國、軍人。”
這隻是一句簡單的詞彙,但僅此一句也就足夠了!
眺能望見山下無數遠排列整齊的,似是在迎接檢閱的白色墓碑,唐浩然的神情越來的凝重、嚴肅,綿延起伏的由墓碑連成的白色色帶讓他感覺有些窒息,這白色的色帶是數十萬年青人用生命連接而成。
“每一個人在整個國家順利前進的時候所能得到的利益,比個人利益得到滿足而整個國家走下坡路的時候所得到的利益要多一些。一個人在私人生活中無論怎樣富裕,如果他的國家被破壞了的話,也一定會陷人普遍的毀滅之中;但是隻要國家本身安全,個人就有更多的機會從私人的不幸中恢複過來。”
于心底默默的念着古希臘著名政治家伯利克裏,在爲伯羅奔尼撒戰争中陣亡的将士舉行的國葬典禮上所做的演講,唐浩然的神情沉靜,那凝重與肅穆于其臉上淡去了……
終于,他默默的舉起右手,沖着這些英靈行了一個軍禮。
在這一瞬間,他做出了選擇,做出了身爲皇帝應該做出的選擇,他必須要優先考慮國家的利益!
而在他行出這個軍禮時,一直默默的跟在身邊的唐奕軒也跟着敬了一個軍禮,他的身上穿着白色的海軍軍官學校的軍服,現在的他已經是帝國海軍的一員,準确的來說是帝國海軍軍官學校的軍官生,四年後,他将和其它的軍官一樣,登上某一艘軍艦,作爲帝國軍人中的一員,爲戰争效力……
“爸爸,決定了嗎?”
在父親以極爲緩慢的動作放下行禮的右手時,唐奕軒輕聲詢問道。父親昨天一夜未睡,他一直在考慮着,思索着,思索着對局勢的應對之策。
“欲求和平而不得之時,唯有奮力進取以圖國存了!”
唐浩然平靜的道出了這句話,他已經完全想通了,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它的選擇,或者說,對于中國來說,已經沒有其它任何選擇了!
恰在這時,朝陽已經從山脊上跳出,此時遼闊的大地上完全爲陽光所籠罩。通紅的巨大的進陽勾畫出令人心醉的自然美景,所有目睹此景的人都會陷入夢幻的境地。
朝陽在遠方的山脊與樹林之間放射出金黃色且又通紅的的光芒。奔流的雲彩在光芒中流動極爲壯觀,那是金色的、紅色的浪濤,象征着希望、象征着覺醒,大自然的發出的這慈愛的光芒照耀着大地,将白色的墓碑映了金紅色。
此時,這升起的朝陽就那樣懸于天際,注視着那朝陽,唐浩然突然笑了,他看着身邊的兒子,然後又将視線投向朝陽,他知道,這個帝國正像這初起的朝陽一般,正值朝氣蓬勃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