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晝,和珅兩人爲首,帶着禦前侍衛三天前就來到了昌平,等到聖駕到時,大紅袍已經喝足了三兩。
乾隆的氣色很好,前些時間發生的宮變彷佛在他身上沒有産生絲毫影響。月白色的常袍穿在身上,披着黑色的大氅,顯得愈發精神。福康安亦步亦趨的護衛在他的左右,嘴唇上的胡須長了些,黑乎乎的,顯得十分成熟。
屋子裏再無外人,就連傅恒等人都不在場,隻有四人,顯得有些空曠。
“都坐下吧,沒外人,用不着站規矩……瑤林,你也坐!”乾隆一邊啜飲着溫熱的**,一邊随意的吩咐着,接着擡頭問道:“一直沒來的及細,朝中的情況如何了?”
“回主子,”弘晝笑着回答:“一切運轉如常……都虧善寶未雨綢缪,将一場大亂消弭與無形之中,功莫大焉,這一次,可得好好的賞他些好處呢!”
“唔!”乾隆不置可否,擡眼望向和珅,問道:“煙台海軍基地的事情如何了?”
“正要向主子回報呢,朝廷大力支持,海軍基地已經初具規模,三年之内,航空母艦定可成功試水,另外,”和珅話鋒一轉,笑着道:“琳達公主的汽油提煉技術已經十分成熟,奴才希望主子允許,成立一個專門開發新科技的部門,網羅天下英才,當前重任,是先将汽油發動機開發出來,以作爲三年後航空母艦的動力……”
對于和珅嘴裏經常冒出來的名詞,乾隆已經見怪不怪,了頭,“允了,這件事情由你牽頭,琳達做你的副手……公司的事情如何了?”
“一切順利!”
“高杞牽頭的那間公司呢?”乾隆問道,“聽你并未對其采取措施,而是采取了放任的态度?”這是讓乾隆十分不解的地方,此刻忍不住問了出來。
和珅微微了頭,“是!”
“爲何?”
“對呀,問你好幾次你都不,如今主子爺都問了,總該了吧?”弘晝也好奇的附和。
和珅一笑,緩緩道:“一棵樹,如果放任其成長而不加修剪的話,勢必會長出一副稀奇古怪的模樣。一個人,如果沒有對手,沒有制約,勢必變的目空一切,最終離着滅亡也就不遠了。公司也是同理,奴才自然是希望自己一家公司獨大的,可是爲了長遠考慮,必須要爲公司保留一個對手……有競争,才會成長,有競争,才會成熟,有競争,才有制約,這即可以保證公司不會一支獨大,無法控制,又可一促進彼此的進步,何樂而不爲呢?”
“的好,”乾隆撫掌大笑,笑罷盯着和珅的眼睛,良久,緩緩道:“不錯,你很好,朕沒有看錯你,将來朕禦駕歸天,你必成未來皇帝的左膀右臂,很好,非常好!”
“主子謬贊了,奴才惶恐!”和珅想不到乾隆如此直接的誇獎自己,心裏一陣狂跳,不由自主跪了下去。
“用不着惶恐,隻要你不忘初心,朕不吝啬賞你一世榮華!起來吧,老五,”乾隆話鋒突然轉到弘晝身上,弘晝一怔,慌忙跪倒,“奴才在!”
“起來話,”乾隆示意,接着道:“這一次永煋作亂,你處理的很不錯,朕心甚慰,爲示獎賞,就滿足你長久以來的一個願望吧……”
弘晝身心俱震,擡頭不可置信的望着乾隆,“主子……”
乾隆擺了擺手,站起身子,來回踱着步子,一邊悠然道:“都皇家無親情,你我兄弟怕是深有體會,無須多了。朕的心裏,其實一直羨慕皇阿瑪與十三叔之間的兄弟之情,也有心賞你恩典,可惜以前你憂讒畏譏,對朕一直心存誤會,甚至不惜混一個‘荒唐王爺’的名号保命,恨的朕是牙根兒都癢癢……這幾年不知道你怎麽開了竅,功勞立了一個又一個,無論是朕還是老佛爺,看在眼裏,喜在心裏,數次議論到你,老佛爺都讓朕對你好,朕也一直思量觀望着,如今看來,你果然是改過了,既然如此,朕便如你所願,賞你個世襲罔替又如何呢?不就一個鐵帽子麽?隻要你永遠如此待朕,朕自然不會吝啬!”
“四哥,我,我……”弘晝眼圈發紅,哽咽的不出話來。
彷佛也被自己感動,乾隆也自情動,雙目泛紅,走到弘晝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四五十的人了,還這麽孩子氣?當着倆後輩,不嫌丢人麽?”
“我……”弘晝臉頰泛紅,瞪了竊笑的和珅與福康安一眼,惱道:“他倆敢?奴才大耳刮子抽他倆!”
“呵呵……”乾隆一笑,接着擺了擺手:“行了,走了一路,乏透了,今兒個就到這兒吧,跪安吧,明日一早進京!”
“嗻!”弘晝和珅正色跪安,悄悄的退了出去。
禦駕歸京,自然是一番熱鬧,不及一一細述。
第二日大朝,乾隆禦門聽政,首先宣布了對于弘晝的恩典:“加東珠一顆,賞雙親王俸祿,親王之位,世襲罔替!”同時還升梅臣爲通州大營提督;畢力塔年老體衰,允其乞骸骨,所遺豐台大營提督之職由福康安接任;和珅有功于社稷,爵位升二等,封三等定國公,軍機處行走!
自從雍正設立軍機處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以不足十八歲之位便入主軍機,隻是卻無一人反對,彷佛此事十分正常一般。
“奴才謝主隆恩,”和珅瞅着機會,上前跪倒謝恩,同時問道:“啓禀萬歲,十一貝子與八貝勒不知如何處置?”
其實所有人都在等待提出這個問題,聞言一靜,落針可聞。
乾隆沒有立刻回答,沉思了好大一會兒工夫突然道:“傳旨内務府,永煋大逆不道,着削去爵位,貶爲庶民。永璇身爲兄長,不思教弟,反助纣爲虐,殊爲可恨,念起從惡,着圈禁起來,永不叙用!”
乾隆此言一出,衆臣嘩然。
圈禁就是用一道高牆把犯錯的皇親囚禁起來,隻留一道門,兵丁把守,不奉皇帝特旨,誰也無權探視。即使奉旨,進出都要搜身,片紙隻字都不準夾帶。這是滿清對于皇親最嚴厲的處分,還不如變爲庶民來的痛快。
現在,永璇被圈禁,永煋被貶爲庶民,全都失去了問鼎的資格,剩下的,隻有顒琰一人,一時間,朝臣們望着于敏中與高杞的目光一下子變的炙熱起來。
乾隆不爲所動,陰郁的目光掃視下邊表情各異的百官,良久,起身擺手,“時辰不早,跪安吧!”,轉身離開。
他一走,群臣頓時熱鬧起來,恭喜弘晝的,恭維和珅的,巴結于敏中高杞的,亂哄哄,哪有半分早朝的樣子,倒跟西直門外的菜市場彷佛。隻有和珅心裏明白,又一輪朝廷大清洗要開始了,然後,今日這些人,究竟還有多少人仍舊可以站在這裏呢?
乾隆六十年,皇帝信守當初登基之初許下的誓言,舉行禅位大典,此時嘉勇親王已經薨逝三載,文正公劉統勳更是在幾十年前便已駕鶴西去,其子劉墉秉承父志,已經做到了體仁閣大學士,吏部尚書,軍機大臣之職。更有王傑,紀昀,湯姆,高杞等人,朝中可謂名臣林立,濟濟一堂。
劉墉與王傑負責從乾清宮正大光明匾額下取下乾隆早就放置于後的傳位诏書,當着已經老眼昏花身子卻仍舊健碩的乾隆以及文武百官的面當面宣讀,内容人們早已經在八年前令皇貴妃被打入冷宮,而慶妃卻被扶爲中宮皇後的那一日起就已經大概知道了,此刻一聽,果然并無差錯:
“皇子福康安,當初爲避宮亂,假托富察之子,幸免成人,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着繼朕之位,爲大清帝,爾其欽哉!”
原來當年永煋裹挾永璇等人作亂,魏佳氏趁宮中平亂之際,曾經派春喜去敬事房存放檔案的地方尋找過關于孝賢皇後孕育福康安的記錄,她曾經是乾隆十分寵愛的女人,對此隐約有些猜測。雖然并未找到什麽,隻是這樣的舉動讓她在乾隆心裏的地位愈加降低,當時雖然沒有處置她與十五阿哥顒琰,卻從心裏堅定了讓福康安繼承帝位的念頭,直至今日,終于将最高的權杖交給了福康安。福康安登基,年号福康,世稱福康大帝。
跟後世記載的有所不同,乾隆重用和珅,用後來二十多年的時間開創了萬世盛業,北至西伯利亞北極圈附近,南至呂宋赤道,到處飄蕩着大清的龍旗,數十艘遠洋航空母艦的強大軍事力量,讓包括大不列颠在内的歐洲列強膽寒,朝鮮日本拜表稱臣,甘爲附庸,十全老人,名符其實。這也成就了和珅世所共知的威名,全球各地,到處都有他的産業,可謂富甲天下,名貫中西,并培養出了一大批天下聞名的人才,勢頭之盛,與乾隆幾可平起平坐。
傳位大典之後,春和日麗,圓明園内太上皇乾隆的寝宮内,乾隆,皇太後劉氏(慶妃),後生富察太後(棠兒,福康安登基之後,加封傅恒爲後生富察帝,棠兒爲後生富察太後,以示不忘養育之恩,此舉得到了乾隆的允許),福康帝,伍彌氏,和珅等人共坐一堂,笑語宴宴。
“善寶啊,皇帝封你爲定南王,聽你過些日子便要遠赴香港,怎麽不多待些日子呢?”乾隆的眉毛完全白了,臉色卻十分紅潤。
“那邊的事情太忙,離不開奴才啊!”和珅年過四十,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卻仍如三十許,“奴才還想讓主子跟着奴才過去看看呢,萬國通商的場面可不多見……”着便笑。
“不去啦,老啦,該去的地方都去了,朕就在京城等着去見祖宗咯,”乾隆着話一笑,擺手制止福康安,道:“虧了善寶,這些年咱們大清之強大,萬國賓服,朕就算現在閉眼,上對的起祖宗,下對的起良心,可謂無憾,倒是太後,年歲還,不能老是守着朕這個老頭子,該四處看看,太後,怎麽樣,跟着善寶去看看吧,讓雯雯她們好好孝順孝順你?”
“妾身确有此意,謝主子體諒,不但妾身,便是棠兒妹子,也有此心呢,是吧妹妹?”皇太後笑着望向棠兒,伍彌氏也看了過來,棠兒隻覺臉一熱,卻未反駁,頭道:“是啊,整日裏在京城裏,快把人煩死了,妾身早就想出去轉轉了,萬歲,太上皇,不知你們允不允呢?”
“兩位母後既然想出門散心,兒臣自無不允之理,順便帶上引娣,這兩年光顧着管教孩子,苦了她了!”福康安笑着道。
“算你有良心,當初把引娣交給你,果然沒看錯!”和珅不客氣的道,接着起身道:“府裏備下了晚宴,兩位主子今晚可一定要賞光,奴才先行一步,去安排一下。”
“好,今晚不醉不歸!”乾隆沒動,福康安答應着,将衆人送了出來。
“幹娘,有些話想跟你,跟我同坐一車可好?”出了宮門,和珅望向豔麗依舊,歲月彷佛未曾留下痕迹的棠兒,低聲問道。
棠兒俏臉泛紅,聽着伍彌氏低聲竊笑,不禁渾身一熱,沒有推辭,輕輕的了頭,輕握着和珅的手上了車,和珅随即跟上,一拉車簾,棠兒便欣喜的轉身,一頭紮進和珅懷中,輕聲道:“終于可以離開京城了,這一次,幹娘再也不跟你分開了!”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