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渤海國王大玮瑎原本是想和新羅國聯手除掉金弓裔,卻不料被新羅國出賣,弄巧成拙,不僅沒有消滅金弓裔,反倒讓金弓裔強占了南海府,丢失了渤海國最富庶的一個陪都。這對渤海國是一個極具諷剌的沉重打擊。
大玮瑎惱羞成怒,就把一腔怒火發洩到崔禮光頭上,說他誤判新羅,喪權辱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崔禮光其實是被新羅國宰相金成烈愚弄,釀成大禍,有口難辯,唯有請罪。大玮瑎就把崔禮光貶爲湖州漁政司,讓他到鏡泊湖打魚撈蝦去了。
南海府的失陷,是渤海國的奇恥大辱。大玮瑎豈能善罷幹休,當即召集群臣商議讨伐之計。可是,世事難料,禍不單行,偏偏這時候遼河方面又傳來急報,契丹來犯遼東,賊将張秀實率二萬人馬圍困了鐵嶺縣。駐守遼河的左熊衛大将軍大審理抵擋不住,請求王廷發兵增援。原來阿保機當時被李曜所逼,丢了饒樂都督府的領地退回松漠,當時奚王牙帳附近對手實力強大,又有大唐的威脅,因此提前把魔爪伸向了渤海。
大玮瑎向群臣問道:“後高句麗之亂未能平定,契丹國又來挑釁,該如何應付?”
右相大封裔奏道:“後高句麗侵占南海,契丹進犯遼東,都是我國的切膚之患。可是兩面開戰又是兵家大忌。依臣之見,火燒眉毛顧眼前。鐵嶺城激戰正酣,基下應速發大軍先救鐵嶺。”
大内相大誠谔奏道:“臣以爲,救援鐵嶺,應該雙管齊下。一是要派一支勁旅增援大審理,二是要聯絡奚王耶律剌葛協同作戰。”
大玮瑎道:“如果奚王耶律剌葛也和新羅國一樣口是心非,陽奉陰違,豈不誤我大事?”
左相大素賢奏道:“耶律阿保機與耶律剌葛已經完全對立,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總不會假。建立渤奚聯盟應是制約契丹的長遠之計。此次救援遼陽不一定要指望奚王出兵,解救鐵嶺應該立足于我軍獨戰獨勝。但是聯絡奚王共同對敵還是必要的。”
大玮瑎道:“卿等所議都有道理。可以派個使節去奚王牙帳聯絡。救援鐵嶺刻不容緩,不知哪位将軍願意去建此功?”
左罴衛大将軍大審義是左熊衛大将軍大審理的同胞兄弟,非常擔心兄長大審理的命運,當即上前奏道:“臣願請命增援鐵嶺。”
大玮瑎道:“打虎還須親兄弟。增援你大兄的重任也非你莫屬。孤王給你兩萬人馬,務必要将契丹來犯之敵徹底擊潰。”
大審義道:“臣一定不負聖望!”
大審義于是率領二萬人馬,日夜兼程,馳援鐵嶺。這天來到鐵嶺城東,隻見鐵嶺城外契丹軍的黑色帳蓬如黑雲壓城一般,把鐵嶺城圍了個水洩不通,就知道城池還在自家手中,當即向部将傳令道:“安營休整,明日專攻他東門外營寨,打爛他的包圍圈,和城中守軍聯成一片,就可以化險爲夷。”
次日清晨,大審義揮軍來攻契丹軍東營。不料契丹軍早有防備,還不等渤海軍攻營,就見營門大開,契丹軍一員大将躍馬而出,橫刀攔在大審義的馬前。
大審義喝道:“賊将報上名來!”
對方喝道:“本帥便是張秀實。你是何人?來此何幹?”
大審義也喝道:“本帥是左罴衛大将軍大審義。奉國王之命來掃蕩來犯之敵。”
張秀實笑道:“本帥是天皇王冊封的遼州剌史,來接管自己的城池,何謂侵犯?”
大審義冷然無視,隻道:“你不過是新羅難民中的敗類,不思報恩于渤海國,卻投到契丹國去做走狗,背叛了新羅國,又叛背了渤海國,一個喪家之犬,剝了皮也是一堆賤骨頭!還敢自稱遼州剌史,真是羞煞人也。你既然要做遼州剌史,本帥就成全你,割下你的狗頭,讓你到陰司去做遼州剌史!”
張秀實怒道:“我和你渤海國本有殺親之仇,正要把你渤海人殺個片甲不留!大審理已成甕中之鼈,你又來自投羅網,我就成全你兄弟一起做鬼!你且放馬過來,看我三招之内要你狗命!”
大審義心想,這厮口出狂言,必是有些本事,單打獨鬥恐怕誤了戰機,不如先破了他的包圍圈,救了大兄之危,再來和他決戰。當即把刀一揮,向左右說道:“全軍掩殺!”
大審義有二萬之衆,張秀實東營不過是三千人馬。兩軍混戰,自然是渤海軍占了上風。張秀實原本想要保住圍城優勢,怎奈渤海軍聲勢浩大,戰不多時,東門外的契丹軍營盤就被渤海軍沖破。張秀實隻好棄營而走。大審義沖到城門下,正要叫門,卻見城門大開,大審理一馬當先,奔出城來。
大審義叫道:“大兄,我來了!”
那邊大審理叫道:“兄弟來得正好!合兵追殺,不能讓他逃脫!”
大審義道:“他也有兩萬人馬,不會輕易撤走。我們要從長計議。”
大審理點頭道:“也好。你到他後方紮營,斷他歸路。明日前後夾擊,與他決戰!”
張秀實丢了東門營寨,圍城之勢已被打破,就失去了取勝的信心。他此次來犯鐵嶺,本是出于偶然。他自從做了阿保機的侍衛,經常侍立在阿保機左右,察言觀色知道阿保機雄心勃勃,有一個南平幽奚,西取回鹘,東下渤海的擴張計劃,就主動請纓,要來攻打遼東。阿保機這時被奚王和秦王牽涉制着,還不能把主力用在東線,巴不得有人替他騷擾遼東,就利用張秀實報殺親之恨的欲望,給了他兩萬人馬,讓他去騷擾渤海國,并許諾,打下夫餘府讓他做夫餘府都督,打下鐵嶺縣讓他做遼州剌史。當然這兩萬人馬中,沒有疊剌部的主力。
張秀實從一個獵手,搖身一變成了統率二萬人馬的将軍,野心就臌漲起來,想要做一個封疆大吏,甚至想做一個小國之王。他深知這兩萬人馬是他創業的命根子,不敢去攻打兵力雄厚的夫餘府,就來鐵嶺縣騷擾。現在渤海國來了生力軍,張秀實想要保存實力,就有了撤兵之意,當即率領全部人馬撤到遼河西岸,安下大營。大審義的人馬來到遼河時,隻能和張秀實隔河對峙。
大審義向兄長說道:“張秀實既不出戰,也不撤走,如何是好?我是奉命來解鐵嶺之危,現在城已得救,我應該回京複命,不能在此久留。”
大審理道:“上次是他突然襲擊,才把城池圍了。現在有我在此防備,他不敢輕易過河。你可以放心回京交令。”
于是大審義率本部二萬人馬回上京交令。大審理率本部一萬人馬和張秀實隔河對峙。一個月後,張秀實卻不得不撤走了。因爲天皇王阿保機來了命令,讓他火速趕回臨潢府聽令。
早在大唐冊封耶律剌葛爲奚王的時候,就降旨要耶律剌葛注意,一旦阿保機出兵渤海,奚王便要救援渤海。可是在耶律剌葛心目中,阿保機自己才是第一大敵,把抗契丹視爲上策,不願把兵力浪費到渤海那麽遠的地方,就以防禦契丹爲由拒絕向東用兵。後來有渤海國使節來與奚王相約攻打契丹,耶律剌葛就乘機大造契丹南侵的輿論。這就引起了契丹天皇王阿保機的警覺,立即做出迎戰奚軍的決策。調張秀實回京,就是要他參加對奚戰争。
春秋戰國,互有攻伐。現在各地都是獨立王國,亂仗也是此起彼伏。契丹國和渤海國的短暫戰争,因爲奚王耶律剌葛真假參半的舉動而匆匆結束。大審理見張秀實撤兵遠去,終于松了一口氣。可是這時候渤海國面臨的形勢依然嚴峻:後高句麗國又向鴨綠江東岸發動進攻。
金弓裔占了南海府,勢力迅速壯大起來。他本是新羅國王子,因爲受到王室排擠而出家爲僧,曾發誓要滅掉國王殺光所有新羅人。這時新羅國和後百濟國激戰正酣,正是金弓裔揮師南下奪取新羅國正統王權的好機會。
可是這個當過和尚的新羅國王子卻一反常态,不再把新羅國的王權看在眼裏,而是獨出心裁地要利用佛教來建立佛國統治。他自稱彌勒佛現身,頭戴金帻,身披方袍,以長子爲青光菩薩,以次子爲神光菩薩,他又自述“佛經”二十餘卷,其中全是爲自己歌功頌德的歪理邪說,當做立國之本。他的師父釋聰和尚批評金弓裔所述皆爲“邪說怪談”,金弓裔聽說以後,立即将師父釋聰逮捕,用鐵錐活活打死。
和世界上一切暴君一樣,弓裔對自己的部下百般猜忌,有許多人因爲他的無端懷疑而被誅殺。爲了震懾人們的心理,弓裔宣稱自己具有洞察别人内心世界的神力,結果搞得他的部下人人自危。此時這個有神力的酋首不急于去争奪新羅國的正統王權,而是出人意料地要向渤海國蠶食。先是把尹誼困在白岩城。尹誼兵微将寡,内無糧草,外無援兵,堅持不住,隻有投降。接着又把高子羅部逼到叢山峻嶺之中。高子羅孤軍難支,打又打不赢,逃又逃不脫,死又沒勇氣,也向金弓裔請降。鴨綠江東岸大片土地盡歸後高句麗國所有。
尹誼和高子羅投敵的消息傳到上京,震動朝野。渤海國大玮瑎再一次面臨重大抉擇。發兵征讨是最簡單的決策,可是百官争論得很激烈,大玮瑎遲遲下不了決心。這天大玮瑎把三位相國召到上書房來,要專門聽一聽三位相國大臣的意見,進行最後一輪讨論。
右相大封裔奏道:“金弓裔本是新羅孽種,豈能容他侵占我渤海國土地。臣堅持立即起兵征伐。”
左相大素賢奏道:“征讨金弓裔,必須有新羅國的配合。現在新羅國無意北征,單憑我國之力,恐怕難以将他消滅。與其輕舉妄動,勞而無功,還不如等待時機,一舉成功。”
大内相大誠谔奏道:“金弓裔雖然占了江東,卻被鴨綠江和長白山阻隔,他又受新羅國牽制,無力再向西北擴張,東線會暫時平靜。而遼河兩岸無高山天險,一旦契丹人跨過遼河,将會長驅直入。臣以爲防契丹重于征後高。阿保機做了天皇王之後,爲報秦王逼迫之仇,必要擴張勢力,如今氣焰正旺,萬一他揮師東進,危機就不止一兩個府。臣主張暫緩東征,集中兵力防禦契丹。”
大玮瑎道:“大内相分析得深刻。孤決定暫緩東征。再調兩個兵衛去加強遼河防務。聯絡奚王的人不是回來了嗎?召他來述職!”
奉命出使奚王牙帳的鴻胪司少卿烏光贊應召進殿,奏道:“奚王耶律剌葛一心想做北疆頭号番王,正在加緊練兵準備與阿保機一争長短,但短期内卻無意與我聯兵攻打契丹。”
大玮瑎罵道:“耶律剌葛鼠目寸光,不識大體,比新羅王更可惡!”
奚王耶律剌葛在此前被李曜強行推上奚王大位,但其自己手中的嫡系實力其實很弱,麾下主力乃是原七部夷離堇的人馬,他召集不肯随阿保機北遷的奚族部落之後,兵力才加強了一些,但相比七部夷離堇,仍是遠處弱勢,如今的統治其實是靠秦王的威懾力和阿保機對七部夷離堇的威脅維持。更要緊的是,随着關西三帥光複河隴,秦王似乎打算對中原用兵,戰略重心迅速從北疆轉移到了南面,耶律剌葛失去河北唐軍的強力支援,心理壓力頓時大了許多。顯而易見,這個時候他肯定不敢随意出兵。還有一點,阿保機的稱帝,對耶律剌葛而言,也不誤觸動。
詩經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賓,莫非王臣。
自秦始皇帝以來,隻有受命于天的真龍天子,才能稱皇帝。依附于大國的率土之賓,不管稱國王還是稱可汗,都是天子的臣。渤海國王自稱天孫,自認爲是天子的兒子,是很恰當的定位。而小國之間,隻能是兄弟,雖然有些強國可以稱霸,可以在弱國面前尊大,卻不敢自稱皇帝。可是現在天下似乎真的要大亂了,原來充其量隻能和渤海國平起平坐的東鄰西鄰,都有人稱皇帝了。
就在前不久,阿保機在龍化州東金鈴崗築壇祭天,建立大遼國,自稱大聖大明天皇帝,封述律平爲應天大明地皇後,改元神冊。立皇長子耶律倍爲太子,封次子耶律德光爲大元帥,韓延徽爲中書令。契丹國從此演變成帝制國家,擁有了和中原大國一樣的天子皇帝。
大遼國是一個多民族國家,漢人占三分之一。阿保機和過去的匈奴王突厥王都不相同,他想到了統治多民族國家必須有特殊的手腕。他有統治胡人的經驗,卻不知如何統治漢人。于是他想到了向漢人官僚請教。
阿保機向韓延徽問道:“朕每征服一個胡人部落,都可以用契丹舊制來治理,人口都有增加。可是漢人不服胡制,常被随意屠殺,搶來很多,生存下來的極少。以後朕要進中原,要靠漢人納稅,總不能把漢人都殺光了。卿有何良策,能使漢人成爲順民?”
韓延徽奏道:“臣以爲治胡和治漢不能用同樣辦法。應該把治胡的官員和治漢的官員分别設置。”
阿保機很快就領會了分治的要點,把他的權力機構分成兩部,設立北南兩大王府。北面大王府在契丹政權基礎上,設宰相府和樞密院,來管理契丹人和其他胡人事務。南面大王府比照中原政府,設四省,來管理漢人事務。過去契丹人掠來漢人一律分給有功将士做奴隸,現在則爲漢人按原來居住地建新城,比如從檀州掠來的,新居點叫做檀州;從三河掠來的,新居點就叫三河。這種制度迅速地促進了人口的增加。在古代,人口衆多,是強國的标志。阿保機很幸運地抓住了要害。
大遼皇帝阿保機想學中原皇帝,除了供奉列祖列宗,還要供奉神祗。有臣建議供奉旨佛陀。阿倮機搖頭道:“佛陀不是華夏之神”。有臣建議供奉道宗。阿保機又搖頭道:“道宗不是治國之神”。太子倍建議供奉孔子。阿保機才歡喜道:“孔子授帝王治國平天下之術,才是帝王之神。”
遼國孔廟落成之日,大遼皇帝阿保機率領南北兩府大臣前去世拜祭。
韓延徽贊歎道:“陛下供奉孔子,可追漢高唐祖之風!”
阿保機問道:“朕如何才能象漢高唐祖一統天下?”
韓延徽道:“仍是那句老話,遠交近攻,逐國征服,掃平北方,再進中原。”
阿保機就扳着指頭自語道:“室韋已入我手,饒樂現在還不能動兵,黨項也離大唐太近……那麽就剩回鹘和渤海了。”
剛說到渤海,大元帥耶律德光走進大成殿來,興奮地說道:“啓奏陛下,臣有一件大事禀報。”
阿保機問道:“是什麽大事,讓你這樣高興。”
德光奏道:“是大喜事。小韓先生回來了!”
阿保機笑道:“這可真是大喜事。韓愛卿快去見兒子吧!”
韓延徽平靜地說道:“先君臣,後父子。他既然來了,遲早都能見到,就先讓他候着吧!”
阿保機道:“你不着急,朕卻着急。他一定帶來了唐國的最新消息,朕要召見他。德光,你把他請進來。”
在孔廟的大成殿上,韓延徽之子韓啓陽再一次拜見大遼皇帝。
阿保機問道:“朕這些時日忙于安内,對中原事知之甚少,請小韓先生不拘事大事小,随意講些便是。”
韓啓陽奏道:“學生就從幽州說起。”
阿保機道:“且慢,這樣說話很不方便。朕封你爲少卿。”
韓啓陽叩拜謝恩,說道:“臣就從幽州說起。年前,晉兵破了幽州,活捉了大燕皇帝劉守光父子。幽燕百姓無不拍手稱快,晉王世子李存勖更是喜出望外。那李存勖和劉守光父子不僅是諸侯之争,還有不共戴天的家仇。早在劉仁恭當政時,和李克用打仗,在木瓜澗設下埋伏,害得李克用險些斷送性命。李克用念念不忘要報仇。所以李存勖把大燕皇帝劉守光一刀斬了,卻把早已失勢的劉仁恭帶到李克用面前,開膛挖心,爲父洗雪大恨。”
阿保機道:“殺人不過頭點地。李存勖這樣殘忍地對待一個無職無權的老人,卻是有些過份了。不過,李克用沒有制止他,大概是想讓麾下之人看看背叛他的下場。”
韓啓陽不置可否,又道:“臣再說中原争霸。奚王牙帳建立之後不久,大唐關西三帥李嗣昭、李嗣源、李存審三人,依秦王之謀劃,分别底定河隴諸州,秦王因此再立偉功。大唐皇帝查閱宗譜,認定秦王乃是玄宗皇帝之兄、讓皇帝李憲之後,因此诏令天下,爲秦王再立一宗,寫入天家族譜。然後,又因秦王乃是高祖太宗嫡親血脈,真正皇室親王,于是升秦王爲天下兵馬大元帥,并且诏令中說皇帝操勞過事過年,最近龍體欠安,是以命秦王總百揆。如此唐人皆私言:秦王實已代天攝政也。”
阿保機沉默片刻,緩緩地道:“這麽說,朕欲進中原,其中障礙就隻有秦王了。”顯然,他并沒有真正把耶律剌葛的奚王牙帳當多大回事。
韓啓陽又道:“秦王就算總百揆,就算是攝政王,那也還不是皇帝。可最近卻又出了一個皇帝,乃是高麗國的王建。他本是後高句麗國王金弓裔駕下的大将軍,卻把金弓裔殺了,改國号爲高麗,做起了皇帝。”
阿保機奇道:“這個高麗國是怎麽回事?難道金弓裔和王建真是高句麗後裔嗎?”
韓啓陽道:“金弓裔本是新羅國王子,肯定不是高句麗後裔。王建字若天,是新羅國松嶽郡人,生于唐僖宗乾符四年。其祖王氏源于開城西面的禮成江下遊的禮成港。這地方百年以來是一個水陸交通的樞紐,也是一個商賈雲集的都會,新羅人前往大唐的貿易就是以此爲起點的。王氏原本是依靠貿易起家的巨商,其後逐漸壯大爲開城地方頗有勢力的豪強。王建的先祖名叫王虎景、是新羅國聖骨将軍。王虎景生康忠。王康忠生寶育。王寶育生作帝。王作帝晚年居俗離山長岬寺,虔讀佛典,死于寺中。王作帝之子名隆,就是王建之父。可以斷定,王建是地地道道的新羅人,與高句麗種族毫無關系。”
阿保機更是奇怪,道:“明明是新羅種,卻偏偏要做高麗國的皇帝。這人是不是弄不清自己的祖宗?”
韓啓陽道:“不是弄不清自家祖宗,而是有野心。王作帝信佛,王隆卻信道。他和桐裏山的道士相見如舊識,同登鹄嶺研究山水之脈,上觀天文,下察地理,發現松嶽有龍脈,是興盛之地。王隆就在松嶽置一塊風水寶地建起一座新宅,道士預言此宅将誕生英主,一統半島。王建的父親王隆控制了開城并将其作爲據點。金弓裔脫離梁吉在鐵原自稱後高句麗國王,王隆立即攜子王建前去歸附。二十歲的王建從此便成爲了金弓裔部下的得力幹将,累任松嶽太守、鐵原太守,又做了西南海域水軍的統帥。金弓裔裝佛稱帝,殘暴嗜殺,被部下痛恨。王建的心腹騎将洪儒、裴玄慶、申崇謙和樸智謙,發動政變驅逐金弓裔,擁戴王建爲王。王建就把國名改爲高麗,做了皇帝,改元天授。”
阿保機聞言想了想,忽然道:“他做了皇帝,肯定要向渤海國下手。看來朕必須搶在他前面征服渤海國。你可知渤海國有何動向?”
韓啓陽道:“在中原很少聽到渤海國的消息。”
阿保機點了點頭,知道中原這些年戰亂,渤海的走動也少了不少,便道:“那就請你父子多關心一下渤海國。那是朕的囊中之物,不能讓别人搶了去。”
渤海國自己怕是不知道已經成爲人家的囊中之物,當然它也有些顧不上,因爲最近在西南邊境上又發生了危機。大遼國皇帝阿保機的宏圖大略是先統一北方,再逐鹿中原,現在統一北方的計劃已經完成大半,隻剩下西邊的回鹘國和東邊的渤海國還沒有征服。他的戰略安排是先攻回鹘,後攻渤海。爲了解除後顧之憂,他要先加強遼河的防務,就再一次啓用張秀實。
阿保機召張秀實來,問道:“你這個遼州剌史,一直是徒有虛名,想不想有一個地盤?”
張秀實奏道:“臣不能攻克鐵嶺縣,愧對陛下厚愛,已經無地自容,豈敢再向陛下要地盤。”
阿保機道:“鐵嶺縣先放一放。在鐵嶺以西的遼河西岸,是遼河小河套地區,那裏土地肥沃,草原茂盛,是塊風水寶地。你帶二萬人馬到小梁山下去築一座城,就叫遼州城。築城之後,你就是名符其實的遼州剌史。”
張秀實大喜道:“陛下如此厚愛臣下,臣下定當誓死效命。”
阿保機道:“你有了遼州城,就要守住遼河。朕要發兵去打回鹘,如果你讓渤海人跨過遼河,朕就砍你的頭。”
張秀實道:“請陛下放心。隻有臣下過河去打渤海人,絕不會讓渤海人過河來擾契丹人。”
阿保機道:“你守住遼河,就是大功。沒有朕的命令,你不可擅自打過河去。明白嗎?”
張秀實道:“臣下牢記聖命,絕不敢擅自行動。”
于是張秀實在小梁山以東,遼河西岸的遼浜塔地方,築起一座新城,号稱遼州,和渤海國夫餘府鐵嶺縣遙遙相望。這就引起了渤海國遼河大營元帥大審理的的警覺。他立即把三萬人馬調到遼州對岸,紮營備戰。同時派出快馬向上京奏報。大玮瑎接到大審理發回的急報,也深感不安,當即召三相入宮來商議對策。
大玮瑎道:“張秀實在遼河築城,想必是要再攻鐵嶺縣。卿等有何對策?”
大内相大誠谔奏道:“臣接到遼西密探報告,說阿保機正在聚集人馬,準備西取回鹘,并沒有往遼河增兵。張秀實雖然築起新城,卻隻有二萬人馬,而大審理有三萬人馬防遼,諒張秀實不敢進攻鐵嶺。陛下不必憂慮。”
左相大素賢奏道:“大内相言之有理。臣也認爲張秀實不敢東竄。”
右相大封裔奏道:“張秀實突然築起一座新城,必是有圖我之意。就算阿保機無暇東進,張秀實那亡命徒也有可能铤而走險。臣以爲還是要立足于他來進犯,免得措手不及。”
大玮瑎道:“張秀實究竟是何意圖,大審理的防線是否牢固,這些問題讓孤王放心不下。左相,你去遼河走一趟,督促大審理加強防務,絕不能讓契丹人再跨過遼河半步。”
大封裔道:“臣領教,即刻出發。”
就在大封裔匆匆趕往遼河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突發事件,改變了阿保機的計劃,也改變了遼河的形勢。這個突發事件發生在晉王李克用的陣營,卻扭轉了阿保機的戰略進攻方向,也使遼河形勢發生逆轉。
事件發生在河北新州(無風注:盧龍節度使治下)。新州防禦使李存矩是晉王之子,世子李存勖的弟弟,他的部将盧文進來禀報軍情,竟遭到侍婢的刁難。盧文進怒打侍婢,又惹惱了李存矩,說你打狗也要先看看主人是誰。李存矩就讓侍婢當衆打盧文進耳光。盧文進一怒之下,殺得李府人仰馬翻。這麽一來,盧文進就變成了弑主的罪臣,立即遭到周邊各路晉軍的合擊。盧文進不甘束手就擒,就率部投奔大遼國。
阿保機得知新州發生内亂,不禁大喜道:“朕以爲晉軍是鐵闆一塊,不想先動他。不料他也發生内哄,這是天賜良機讓朕先攻晉。如今秦王李存曜去了魏博與朱溫對峙,幽燕之地他可顧不上了。朕如今有盧文進來做馬前卒,取新州易如反掌。各路人馬立即掉頭向南,撕開新州這道口子,一鼓作氣打下太原。消滅晉王,就在此一舉!”
阿保機膽量極大,根本不擔心内部不穩的饒樂都督府,親率二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向新州殺去。晉王李克用聞報,急令盧龍節度使周德威統率幽燕各路人馬迎戰阿保機。周德威接到晉王命令,立即領兵救援新州。可是這時新州已經落手阿保機之手。周德威北上途中遇到從新州敗退下來的剌史安金全。
周德威問道:“安将軍爲何退下來?難道新州失守了嗎?”
安金全道:“末将無能,讓阿保機奪了新州城。”
周德威心中一驚,問道:“阿保機帶來多少人馬?”
安金全道:“先頭部隊是盧文進的一萬人馬,後面阿保機親率三十萬大軍。”
周德威冷笑道:“你這是妖言惑衆,亂我軍心!先記下你敗軍之罪,随軍聽用。”
其實阿保機隻有七萬人馬,卻号稱三十萬。他攻下新州,命盧文進守城,卻把主力大軍駐在城外。周德威來到新州城下,攻城十天,毫無進展。第十一天夜裏,阿保機率遼軍突然發起反擊,把周德威的晉軍圍困在新州城下。城裏的盧文進也率部沖出城來夾擊晉軍。一場惡戰就在新州城下展開。契丹騎兵英勇慓悍,更兼人多勢衆,把晉軍打得七零八落。周德威不敢戀戰,帶着殘兵向幽州退去。阿保機揮軍掩殺,直追到幽州城下,把城池團團包圍起來。周德威閉門堅守待援。
幽州曾經是大燕“皇帝”劉守光的巢穴,城池修得十分堅固,周德威據堅城固守,十分頑強。阿保機執意要拿下幽州,久攻不下,就再調遼國後備人馬來參戰,也給遼州剌史張秀實下達了增援幽州的命令。張秀實不敢怠慢,立即率本部二萬人馬奔赴幽州。
當渤海國右相大封裔來到鐵嶺縣的時候,張秀實早已經率兵南下了。遼河元帥大審理松了一口氣,右相大封裔卻憋了一口氣。大封裔在大玮瑎面前說遼河危急,大玮瑎才讓他來督促大審理加強防務。現在遼河警報解除,他是空走一遭,沒有任何建樹,覺得臉上無光,就想要做出一個舉動,創建一點業績。
大封裔向衆将說道:“遼州地方是遼邦入侵渤海國的要沖之地。張秀實建起遼州城,就是遼軍東進的橋頭堡。陛下命本相來巡視遼河大營,就是要鏟除這個橋頭堡。我軍應趁張秀實南下、遼州空虛之機,把這座新城一舉摧毀。”
大審理道:“遼州新城是本帥的眼中釘,肉中剌。既然右相要鏟除它,本帥立即發兵。”
大審理親率一萬人馬殺過遼河,未經大戰,就把遼州新城夷爲平地。大審理凱旋而歸。大封裔得意還朝。這是渤海軍近年來打的唯一個大勝仗。消息傳到上京,朝野歡騰。大玮瑎深感欣慰,終于可以睡個安穩覺了。百官都上表向大玮瑎稱賀,歡慶之聲彌漫朝堂。這時副王大諲撰奉命避世一年期滿,回到宮中來見父親。
大玮瑎高興地說道:“此前那位道士教你避世禳災,果真是靈驗。遼河大捷就是證明,這是你的功勞。”
大諲撰奏道:“遼河将士奮勇,兒不敢貪功。”
幽州是大唐北方最重要的戰略重鎮,自古以來就是兵軍必争之地。大遼國皇帝阿保機執意要攻克幽州,打開進軍中原的大門,就不斷地向幽州增兵,把國内各部族能騎馬的全部作爲軍隊調來圍城,使圍城的兵力達到二十五萬,号稱六十萬,漫山遍野安營,把幽州圍了個水洩不通。
晉王李克用深知幽州的重要,在消滅了大燕皇帝劉守光之後,把晉軍中最有威望的老将周德威派駐幽州。現在幽州告急,李曜遠在魏博與朱溫對峙,周德威陷于困境,讓李克用萬分焦急。他決定立即派平定幽州的李存勖率兵增援。
李存勖提兵北上,一路上提防着遼國騎兵,專選山中小路北進,人馬從幽州西南的大房山順利穿過,來到幽州城外六十裏處,先鋒部隊和遼國騎兵遭遇。李存勖身先士卒,把遼軍大将烏拉斬于馬下,迫使遼國騎兵後退。
戰場移到幽州近郊,李存勖用騎兵打前陣,讓步兵在後面拖柴點火造煙幕,大造聲勢,派人宣傳說秦王已經北上,号稱秦、晉二王麾下的百萬唐軍前來增援。冷兵器時代的戰争規律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契丹軍号稱六十萬,唐軍号稱百萬,而且遼軍久戰,已經疲憊,況且糧草供應十分困難,處于再而衰的狀态;而唐軍則是生龍活虎,鬥志高昂,處于一鼓作氣的狀态。一場鏖戰,屍橫遍野,最終晉軍獲勝,遼軍敗退。阿保機率領殘兵從古北口退回遼西。
不過阿保機有一點未曾料錯,就算他從饒樂都督府轄區經過,耶律剌葛也未曾派大軍來圍堵,隻是派了些遊騎騷擾。這更讓阿保機确定,李曜雖然扶植剌葛上台爲奚王,希望壓制自己,但至少在短期内,剌葛并沒有這種實力。
大遼國的遼州剌史張秀實率本部人馬返回遼州,發現城池已被渤海人搗毀,氣得暴跳如雷,一面派人向皇帝阿保機禀報,一面督促部下重建州城。阿保機立即降下聖旨,命令張秀實迅即恢複城池,堵住渤海軍西進的通道。三個月後,一座新的遼州城又出現在遼河西岸。遼軍和渤海軍重新回到幽州大戰之前那種隔河相峙的狀态。
渤海軍遼河元帥大審理把張秀實重建遼州城之事奏報上京,立即在朝中引起風波。有些官員早就看出大封裔的遼河之行是沽名釣譽,搗毀一座空城并無際意義,可是大玮瑎卻對這件事大加贊揚,而且朝野上下也都陶醉于慶祝勝利,就使得那些冷靜而又明智的官員不能表達正确意見。可是事實是無情的,不到一年,張秀實又在原地重新建城,先前的勝利化爲烏有。于是就有人開始批評右相不務實。
這天朝會上,左相大素賢奏道:“遼國重建遼州新城,卻與前番建城大不相同。上次他建城,僅僅是建立一座東進的橋頭堡,而這次重新建城,則分明是要來報複毀城之仇。可見上次毀他城池毫無意義,相反卻激起遼軍複仇的欲望,對我軍十分不利。與其損人不利已,還不如相安無事。”
右相大封裔立即反駁道:“此一時彼一時。人總不能因噎廢食。他能重建,我也可以再搗毀。遼河必有一戰,相安無事才是無稽之談。”
大玮瑎道:“二位愛卿不要争了。遼州之事先放一放。高麗國皇帝王建派使節來,要求以鴨綠江爲界,互不侵犯。衆卿以爲如何?”
大内相大誠谔奏道:“劃江爲界,就是承認江東歸他所有,就等于是把長白山劈爲兩半,這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左相大素賢奏道:“臣同意大内相的見解。”
右相大封裔奏道:“王建既然有意維持現狀,就表明他無意再向鴨綠江以西擴張。臣以爲抓住時機穩定東線才是鍵。”
大玮瑎道:“如何穩定東線,難道要同意劃江而治嗎?”
大封裔奏道:“現在是遼國東進之勢明顯,高麗求和之情急迫,兩相比較,西線肯定要有戰争,穩定東線就至關重要。可以效仿三國借荊州的故事,暫将江東借給王建,待他南下奪取了新羅國土地,再行歸還。如果他到時不肯歸還,待我軍擊潰遼軍之後,再回頭收複江東也不遲。”
大玮瑎道:“此議尚有可取之處。大内相和左相是何見解?”
大内相大誠谔奏道:“三國時東吳最終還是收回了荊州。怕隻怕渤海國多的是魯肅,少的是陸遜。”
左相大素賢道:“隻怕王建不肯承諾歸還。”
大玮瑎道:“右相,孤王命你爲全權大使,去和王建談判。要聲明我方隻是暫借,務必要讓他承諾歸還。”
大封裔道:“臣遵教!”
大封裔來到高麗國都城松嶽城,隻見城池堅固,戒備森嚴,街市整齊,秩序井然,倒真有些興旺氣氛,不禁暗暗稱奇。被鴻胪館官員迎入賓館,有通事官來陪同,所居都是渤海裝飾,所餐都是渤海菜肴,所侍都是渤海少女,又不禁暗暗稱異。看來這個高麗國皇帝對渤海國文明還是很崇敬的。
次日早朝,大封裔應召觐見。高麗國的朝會是既不同于中原大國的百官列隊,也不同于渤海國的百官列坐,而是如同日本國一般,好象開宴一般。
大封裔進殿,直奔禦座前,向上拱手道:“渤海國使節參見陛下。”
左右大臣們忽地一下站起來,叫道:“跪拜,跪拜!”
大封裔卻往地上一坐,笑道:“我是渤海國王的全權大使,來和高麗國皇帝商讨國事,隻能和陛下對座。”
王建擺擺手,讓百官安靜,然後向大封裔說道:“朕是皇帝,就算大玮瑎來了,也要跪拜,你豈敢不拜?”
大封裔道:“現在的皇帝多如牛毛,我主隻能拜大唐皇帝。高麗國是從新羅國分裂出來的一個小國,不過是和渤海國的都督府相當,本大使尊你一聲陛下,已經是高擡了,還請陛下不要得寸進尺。”
王建道:“你用詞不當,朕不是要得寸進尺,而是要得隴望蜀。”
大封裔道:“請問何謂隴,何謂蜀?”
王建道:“朕要掃平新羅國和後百濟國,重振高句麗遺風,統一半島,與中原皇帝并駕。”
大封裔笑道:“陛下差矣!高句麗國和新羅國即不同姓,也不同族,是風馬牛不相及。高麗國和後百濟國都是出自新羅國,也就是新羅國的兒子,與從前的高句麗國毫無關系。兒子長大要繼承父母的遺産,這是沒人能攔得住的。現在新羅國依然強盛,就算有一天滅亡了,後百濟國和高麗國誰能繼承尚未可知。隴尚且沒有得到,望蜀就是癡人說夢。”
王建道:“朕不出十年,必将統一半島。”
大封裔道:“陛下要統一半島,雄心可嘉,令人欽佩。渤海國願助陛下一臂之力,以鴨綠江東地區借給陛下做根據地。待陛下奪了漢城之後再行歸還。不過就算陛下一統半島,與中原皇帝一比,卻也不過區區一鎮之地罷了。”
王建冷笑道:“原來你是要朕歸還江東土地?可是朕卻要渤海國歸還高句麗國土地。不僅江東要歸還,遼東也要歸還!”
大封裔沉着應道:“新羅國之前曾是周武王敕封的箕子國,平壤則是漢武帝敕封的樂浪郡。渤海國是中原大國的藩屬國,如果我現在代表中原大國來要求新羅國及其兒子國歸還箕子國的土地,陛下作何感想呢?高句麗國土地早已盡歸大唐國版圖。渤海國是從大唐國手中得到了遼東和江東,與高句麗國無涉,更與陛下無涉。陛下要做半島之主,就應該回到大同江以南。如果現在渤海國與陛下爲敵,不僅不肯借地,還要來向陛下開戰,陛下就要兩面受敵,危在旦夕,統一半島豈不成了夢中之花?”
王建被大封裔這樣軟硬兼施地勸說,心中也開始活動起來。他想,高麗國欲成霸業,必須統一半島,滅亡新羅國和後百濟國才是首要任務,爲達此目地,就不能再和渤海國交惡。天下土地,隻能歸強者占有。現在江東土地已經被我占據,隻要我有足夠強大的實力,就能永遠占有,所謂借用和歸還,不過是一種政治遊戲。渤海國是爲了圖個眼前安甯,要求得到一個未必能夠實現的承諾,我又何必要較真呢?
當下王建便笑道:“朕感謝渤海國的支持。其實朕要求劃江而治,與渤海國主張的借用并不矛盾。借用還不是要劃江而治嗎?”
大封裔道:“雖然是劃江而治,卻要有歸還之期。”
王建道:“待朕統一了半島,即行歸還。如何?”
大封裔道:“請立文書爲憑。”
王建道:“文書就請你和我的宰相去商議。”
大封裔得到了高麗國的借地文書,以爲不辱使命,高高興興回國述職。大玮瑎看過了借地文書,也心安理得。現在東線大局已定,就可以全力以赴去應付西線。大玮瑎立即降教,命令遼河元帥大審理向遼西施加壓力,打掉遼國東進的橋頭堡,伺機消滅張秀實。
遼河由西向南的折彎地區形成一個河套,遼州城處于河套的中心位置,無論向哪一個方向渡河出擊都是同樣的距離,兵屯遼州,可控全局。而河東則處于河道拐彎的弓背上,渤海軍沿河布防,就要連營八十餘裏,首尾相距甚遠。這樣格局下的兩軍對峙,顯然對渤海軍不利。
大遼國遼州剌史張秀實很快就發現了這個奧秘,對阿保機在此處建城的決策欽佩不已。他想既然地利在我一邊,就要讓它發揮威力。于是經常從遼州派出小股遊擊部隊,從北東南不同方向過河騷擾,有時劫掠牛羊,有時劫掠婦女,有時縱火焚屋,搶了就跑,來去靈活,百番不厭,以此爲樂。渤海軍就要全線戒備,日夜提防,往往是北面的剛趕走,南面的又襲來,疲勞奔襲,常常撲空,戰而無功,十分煩燥。
渤海國遼河元帥大審理向衆将說道:“張秀實這個無賴,對我軍實行疲勞戰術,實在可惡。長此下去,我軍未經大戰,卻要被他拖垮。這種局面必須扭轉。”
恰在這時,上京來了新命令,要求大審理伺機消滅張秀實。大審理立即升帳點将,要向遼西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