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敬子便在那片黑暗中喃喃自語,
“你到底是什麽人……”
“啊啊啊!殺了他啊啊啊啊——!”
短暫的寂靜後,玉藻再次尖嘯起來!
得到命令,克隆神主一個直拳轟出去!這至上的霸拳,發源于究極進化,人類文明有史以來的最強戰鬥兵人,全力爆發的至強一擊!仿佛星辰都足以貫穿!天地都足以撕裂!
然而消失了。
無聲無息的,克隆神主撲入了那黑影之中,一個水花都沒濺起,便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之中。
“咯,咯咯咯咯……”
大概是被這過于幹脆利落的結局,無法想象的反差刺激到了,玉藻瞪着眼,突然從喉頭發出急促的怪聲,好似喉嚨裏噎住了似的氣喘起來。
身爲化神的狐妖,砍掉半個頭這種傷勢還不至于緻命的,但她的臉上分明粉紅一片,僅存的眼球好似金魚般凸起,一副溺水之人猙獰的死狀。
志敬子知道,這家夥大概快吓破膽了,厲聲喝道。
“你還不斷開鏈接!”
“啊,啊,斷,斷開!斷開!系統斷啊啊啊!”
玉藻如夢初醒得驚叫起來,但是系統沒有回應她的呼救,一隻黑手從玉藻身後伸出來,抓住她的臉,把她拖入黑暗中去了。
志敬子歎了口氣,把手中劍朝外一抛,張開雙臂,誇張得拱手作揖,
“想不到清月道友在這個時候神功大成,不愧是天命之子,氣運所衷,是我敗了!
恭賀道友了!來,你來拿我吧!”
黑暗中悄無聲息,好似有無數眼睛看着志敬子,又仿佛一個人也沒有。
志敬子笑了笑,
“辦不到是吧,你這招确實厲害,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隻要道心有一絲破綻,就落入壺中了。不愧得了千面仙人真傳。
可惜啊,這招我也是第三次中了,就算破解不了,也不至于手足無措的。”
黑暗沒有回答,而志敬子兀自說,
“李清月,巨子,你到底是誰?峨嵋弟子李凡?
不可能,那隻是個感染了煞氣的普通人,根本不配修仙,峨嵋也不過爲了拿他實驗煞氣修煉之道,才收入門下的。
莫非你和玉藻一樣,也是天外天魔?你是那一邊的?其他的公司?還是公司之外,其他的勢力?”
志敬子掃視黑暗,見無人回應,越發笃定得演講,
“我衡山志敬,自問心機手段不遜于青城山靈虛的,閣下既然和公司撕破臉,無論要一統這太極之世,還是與公司鬥法,一定需要幫手鞍前馬後的吧!
貧道願與公司決裂,拜到道友座下,精心竭力,莫敢不從!”
“好啊。”
然後黑暗中,冷不丁得,憑空出現一張臉,一隻手,一把劍。
那是無面無目無口的,克隆神主的面孔,白花花的和大饅頭一樣。
接着那白面團波動翻滾了一下,長出李凡的口鼻五觀來,面無表情得瞅着志敬子。
饒是志敬子見多識廣,這一下子也差點沒穩住,禁不住退了一步。
“别說我不給你機會啊。拔劍。”
李凡的腦袋就在黑暗中旋着,伸手舉起墨劍指着對面。
志敬子眯起眼,盯着那人頭和那把劍,一時沉默不語。
“怎麽,你不過來,那我過去喽。”
志敬子咬牙怒喝,
“閣下一定要苦苦相逼麽!就算你了悟新法得道,占了先機,連神主之軀都能奪舍,也不可能全無損耗!如今剩餘的修爲更不可能超過我積年修行!你的劍利,我劍也未嘗不利!”
李凡的頭就幽幽看着他,
“你屁話還真多啊,果真和他說的一樣。”
聽到這個‘他’,志敬子眼前頓時一亮,立刻又緩和語氣開口道,
“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我與北辰劍祖有八拜之交,既有傳法之恩,又有同袍之誼,更有師徒之緣,你也是他真傳弟子吧!我也不想與閣下刀兵相見,日後老朋友面前不好交代吧!”
李凡翻了個白眼,
“老朋友?踏馬的,老子當年不就是死在你手裏的,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有什麽不好交待的?
哼,何況你知道你老朋友是怎麽評價你的麽?呸!你就一瓜慫!”
志敬子臉上的微笑僵住了。
李凡冷冷得道,
“他說你這個人,天資卓絕,世所罕見,當年群英荟萃,你能領袖青城山道統,與九大玄門争鋒不落下風,又能一統三垣,傾天下之力,戮力北伐,掃滅妖魔道統。不愧是玄門的魁首,正道的領袖,肩負天下之衆望,但這輩子就一個毛病,瓜慫。
你算盤太精,太惜命了,從不自堕險地,更不肯舍命一拼,到了關鍵時刻,就把别人推到前頭頂着,所以當年你一劍都殺到我面前了都不肯再搏一搏!
所以當年對一個弑師滅派的劍宗叛徒,人人避之不及,你卻刻意結交,一路把他推在前頭扶持,自己隐身廟堂,利用他對付峨嵋,對付神教,對付仙宮,對付妖族,成就自己的野心,你當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麽?
他是不在乎,你把劫數都推給他,正好他還求之不得呢。甚至這麽一路被你頂到玄門首座的位置上,成爲衆矢之的,不也是拜你所賜麽。
他被你這麽耍,這麽利用,不僅沒一劍把你殺了,還全力幫你,替你報仇,收你爲徒,把劍宗傳給你,把九陰山交給你,把他打下的天下都拿出來交給你。你知道爲什麽?
你真以爲這天下就你最聰明啊?
你當他是傻子,他當你是朋友,不願點破罷了。
如果不是沖着他對你還有這點情分,我早特麽一巴掌滅了你了。還給你一個機會?”
志敬子面色通紅,青筋暴起,似乎強自忍着,也看不出是羞愧還是暴怒,但饒是他奸猾似鬼,給人如此當面數落,表情管理也是崩了。
李凡可不慣着他,繼續罵道,
“如果當年你做大司馬時,肯和玄天戮力同心,光複人族天下,朗朗乾坤,我劍宗自當助你一臂之力,任爾域外天魔,魔神鬼怪,也當并力除之,雖死而無憾!
如果你肯老老實實繼承九陰山掌門之位,把劍宗發揚光大,少不得今日我還得稱你一聲掌門師兄,多少給你個面子,聽你差遣的!
可你這個人實在是太特麽慫了,你怕峨嵋,怕天魔,怕公司!
玄天受困神教你假死脫身,羅因崛起尋仇你又特麽假死脫身,你這輩子就是得罪了太多的人,怕太多的事!沒有一星半點的擔當!
現在更是你自己了斷了和劍宗的緣分,自己跪在地上做公司的狗,那還有什麽可說的?
當年他最後一次幫你,出手滅了羅教滿門,已經是仁至義盡,恩怨兩清了!你還特麽惦記着把他找回來當槍使!你信不信他回來第一個殺的就是你!
你這個卑鄙肮髒的鼠輩,陰險龌龊的小人,挑撥是非的畜牲,禍亂天下的害蟲,貪生怕死的瓜慫,沒有資格自稱劍祖的朋友!
拔劍!”
志敬子如遭雷擊,跪倒在地,嗚嗚嗚伏地痛哭,
“啊——是,是我的錯,我,我愧對玄……死——!!”
在這個瞬間,剛才被志敬子擲出的寶劍,猛然炸裂開來,綻放出蒼青色的炎陽!萬丈碧火,橫空而起!幾乎将這黑天都照亮!直斬向李凡的人頭!
而志敬子!以身合劍!再化玄天諸魔劍意!一劍直朝李凡眉心刺來!這一劍也是驚天動地!殺意絕倫!總算是臨陣突破,了悟劍道真解,再無猶豫踟蹰,舍去一切迷茫顧慮,舍去一切生死!拼了!
但是當年有機會的時候不拼命,現在已經沒有機會了。
李凡提起手中墨劍一刺,一擊擊碎了那柳葉似的劍意青鋒。
然後橫劍一掃,在萬丈劍芒之中,一劍斬斷了那柄炎光四耀的長劍。
于是黑夜與青焰一同褪去,
李凡站在禺山地宮中,望向碎落滿地的碎刃,沉默了一會兒,最後看了一眼道宮門口的青燈,
忽得,李凡扭過頭,望向地宮的洞頂,仿佛在看着岩壁上猙獰舞爪的雕龍,又仿佛望着更深,更遠的虛空。
“我知道你在看,我的演出,可還令汝滿意?”
無聲的死寂中,他向那片虛空伸出手,
“來做個交易吧。奈亞拉托提普。”
下一秒,地宮再次陷入黑暗。
……
南海昙花島
兩個少女在沙灘上鬥劍。
當然,也不是生死對決,瓊英和陳阿莎并未使用道息劍力,甚至也沒有使用真劍,就是各持墨竹山宗門木劍比試,一道修煉劍招,比試劍法罷了。
瓊英有乾天煞體,力量速度倒也不差真人境界的阿莎多少,而她雖然通明劍心,劍法天賦奇高,阿莎也是久經陣戰,履曆生死,更得玄天親自指點,劍法已經磨練到極緻了,一時之間還真是難分伯仲,看不出高低來。
而一群魚人就泡在水裏,仰望星空,斜着魚眼瞅着沙灘上倆人在劍光之中,翻飛跳躍的身影,“哦咯咯咯咯!”得聊天看戲,相互交換扇貝蝦蟹海參蛏子,分明還在博彩呢……
而一具身穿婁觀道黑袍,腦門上貼着銀柳葉的機關木人,也坐在礁石上看着倆人的劍法。
随後一道遁光從天而降,李藥師落在那木人傀儡身邊。
“怎麽樣,還順利吧?”
“嗯……我好像把他們都殺了。”
“哦,那就好……啥!??”
玄天禁不住把木頭腦袋轉了好幾圈才穩住,扭頭瞪着李藥師,
“不是!你不是去和談的嗎?這麽簡單的事情你也能搞砸??嗯!等等,你這是悟道了??”
李藥師無力得歎了口氣,
“嗯,好像是血神主大道身,但似乎又有點不一樣,總之一言難盡啊,我隻記得熱血一時上頭,直接就沖上去了,等回過神來人已經死光了……”
玄天簡直無語,
“你怎麽悟道的你不知道,是不是你殺的你也不知道?”
李藥師也是難堪,
“啊這……總之大概是本體出手了吧,或許他不同意和解,看來咱們要和公司幹到底了。”
玄天也是無奈了,
“這小子怎麽比我還莽啊……算了,做都做了,那就打吧,船到橋頭自然直。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李藥師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從袖子裏掏出一把斷劍和一盞燈,
“對了,我回過神的時候,禺山裏的活物已盡數被血融了,地宮裏被束縛拘禁的魂魄也被超度往生,唯獨剩下這把劍和這盞燈帶在身上,似乎是被專門封印起來了,我也解不開……”
玄天接過斷劍一瞧,隻見那寶劍雖然斷了刃,卻分明青光曜目,熠熠生輝,迎着陽光一照,劍鋒猶如流火,
“唷,長本事了,青陽劍君都能給他斬斷,難怪了,大概是神功大成又覺得自己行了……
不過也好,青陽畢竟是第一品劍君,隻要照到太陽,自己就能修補劍身,雖然現在劍靈破損發揮不出本來劍力,倒也鋒利無匹。我正猶豫到底把給秦九鑄的劍傳給誰呢,這下好了,這把青陽就給瓊英拿着練手吧。
至于這燈裏好像封了什麽大妖,我也沒見過這種封印法陣的,大概是随手除的魔吧,不用管它了。”
李藥師點點頭,看向鬥劍場中。
“你覺得她資質怎麽樣?”
“那還用問麽,如果這次我們南海劍宗曆劫失敗,被公司所滅,以後複興劍宗的使命,就落在這丫頭身上了。”
而說話之間,場中也分出勝負。瓊英一劍閃電直刺,被阿莎用顧應式格開,反手一劍封喉落敗。
魚人們“哦咯咯咯”得喧鬧起來,有的發出勝利歡呼,有的當場耍賴,抱起扇貝逃亡,一堆鹹魚打成一團。
瓊英和阿莎倒是沒鬥氣上頭,說笑着站起來讨論剛才的劍招心得。
玄天和李藥師卻都歎了口氣。
“到底是通明劍心啊,阿莎還是差了點……”
“沒事,還有成長的空間。大不了換一雙眼睛就是了。”
是的,看起來好像是阿莎勝了半招,但其實是瓊英赢了。
是她首先看破了阿莎的破綻,先手一劍刺了出去,而且下意識得不留後手,這才會因爲壓制着劍力被反制了。
這若是生死鬥劍,搏命相拼,阿莎已經被劍光貫身,哪裏還來得及用顧應式格擋反擊呢?
如果在這裏輸了的是皇甫義,是雁行雲,是李清月,甚至是曾幾何時那個陳寄奴,大概玄天少不得要拉下臉來,臭罵他們一頓的,不過阿莎嘛,不要灰心,再接再勵啦。
畢竟事到如今想必玄天早已明白了,如果連阿莎都教不會,劍宗是傳不下去的。
于是李藥師就看着玄天上前,給兩女指點了一番,随手傳了兩柄化神境的寶劍給她們防身。
他正想上前指點兩句,突然猶豫了一下,擡起手,從影子裏飛出一隻烏鴉落到手上。
“嘀哒哒哒哒!呱!”
不是說好了通訊靜默的麽,看來那兩隻魚也知道和公司翻臉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啊……
于是李藥師隻好硬着頭皮鏈接通訊,
“那啥,首先是公司狗那邊先作死的……”
“歪,你有空呗,有空就過來幫我們搬東西啊。”
李藥師皺眉,“……啥?”
然後李坤在那邊說,
“搬家啊,鲲不知道跑哪兒玩去了,秦九也不接電話啊,幫我們把東西搬回南海啊。”
李藥師歎氣,
“這節骨眼上就别回來作死了,和談失敗了,你們還是躲在外頭吧,我要是跪了,你們就照顧照顧秦九瓊英他們……”
“嗯?你在說什麽呢?不是你自己動的手嗎?怎麽記憶被重置了嗎?行吧那我跟你說,已經打完了啦。”
李藥師,“……啥?”
大概以爲李藥師沒聽清,對面又大聲重複了一遍。
“已經打完啦,PLAN B!大功告成!
剛才鏈接在49327位面子網上的公司員工已經被全員肅清了,砰,元神沖擊,魔偶過載,徹底的腦死亡。現在公司系統手裏已經沒有活人能授予開火權限了,燭龍分身正在接管公司的艦隊。
哦,穩妥起見,等會兒你讓瓊英接電話,說兩句‘我授權’,我們就能盜用MELCHIOR的權限,走後門把49327的公司内網子系統AI關閉。
現在外頭打得如火如荼,公司一口氣丢掉一個世界和三個艦隊,不敢貿然派艦隊跳進來的。”
“……不是……這就……完了?”
李藥師一時陷入懵逼之中。
“那你還想怎麽樣,艦隊大決戰嗎?單人滅艦隊?那些船可值錢了别那麽浪費好不好。那這樣你幫我把東西搬回去,我搞個虛拟網遊給你玩玩喽。”
李藥師在懵逼中望着一望無際的大海,
這種感覺,就好像才剛把劍拔出來,敵人已經死光了。
拔劍四顧心茫然,無敵就是那麽得寂寞啊……
可是,真的就這麽完結了?
這樣完結不好麽,報仇雪恨,阖家團圓,後繼有人,天下太平,至少我們有一個人能達成Happy End了。
李藥師猛得一個激靈,扭過頭盯着自己的影子。
李凡!?你到底做了什麽!!
别擔心,我的故事沒有完結,你的故事也才開始,現在就暫時享受自己的人生吧,當結局來臨的時候,我們會再面的,李怡。
男孩揮了揮手,便從男人的影子裏消失了。
然後,似乎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男人覺得海這麽藍,天這麽廣,這個世界是這麽得大,好像自己想到哪裏去,想做什麽都可以,完全出于自己的意志,再也沒人在頭頂看着,再也不用躲在影子裏了。
回過神來,玄天來到面前瞅着他,
“你又咋了?還發什麽呆呢!瓊英要出發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見面,不和她告别嗎?”
“師父……”
“卧槽!你咋啦突然搞這麽惡心,不就是公司麽砍就完了呗!怕個卵子啊!”
李藥師控制住情緒,展顔笑道,
“對,砍就完了,哦,李凡把公司搞定了。”
玄天也無語了,
“啥?這就搞定了??不是,你到底是什麽人啊?前世不可能默默無聞的吧??”
李藥師苦笑,
“有時候我也奇怪,可他真的隻是凡人啊,大概随便一個喜歡看小說的普通人,有個系統幫襯,都能做的比我們更好吧。
對了玄天,你的思想也要開放一點,王侯将相,甯有種乎?你當初不也是個養馬的?焉知這世上沒有千千萬萬個玄天,千千萬萬個李凡呢?”
玄天,“靠,好像也有點道理……”
“對了,說起來我也悟道了,要不要先幫你重鑄道身吧?”
“你這麽閑就指點指點阿莎,我的事不急,等我把那個手電筒搞出來再說,現在一不小心就會核爆。”
“卧槽!你特碼想鑄光劍道身啊!?好啊好啊!給我整一把玩玩!”
“放心,肯定有你一把,對了,我推演了幾式光劍劍式,咱們來推演一下……”
倆人并肩向大海走去,影子在陽光下拖得老長。
本書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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