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無他,避暑。
陪在他身邊的多是舊日愛姬,如封氏姐妹、趙氏、諸葛氏、沒藏氏、野利氏等。
這一批的年齡都不小了,有年逾六十的,如大封;有年逾五十的,如趙玉、小封。
諸葛氏、沒藏氏、野利氏跟他的時候,都是十三四歲、十五六歲的爛漫少女,如今也年逾四十了。
她們這批人,近些年很少得到聖人寵愛,怨念十足。
聖人英明神武,打下了偌大的地盤。但他掌控的地盤越多,收獲的女人也越多。
破朱梁之時,得張全義、朱全忠一大家子。
這兩家的女人一度霸占了聖人床笫很久,夜夜承恩。
儲氏今年四十二歲了,跟了聖人十多年,先後誕下二子四女,除建極五年十月出生的第三女不幸夭折外,其餘都很健康,是後宮中生育子女最多的姬妾。甚至在建極九年十月底還生下一女,受寵愛的程度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朱全忠之妻張惠也先後生下一子一女。皇十女邵嘉鸾剛剛被冊封爲錢塘公主,是聖人最寵愛的三個女兒之一。
好在儲氏年紀漸漸大了,張惠更是年逾五十,身體也不太好,這一系的女人漸漸失去了“戰鬥力”。
全忠的其他小妾,儲氏、張氏的一幫兒媳、侄媳多擔任宮人,聖人隻是偶爾寵幸。中間隻出了一個幸運兒,即朱友珪之妻張氏。但她懷孕的時候年紀實在太過幼小,後來流産了,比較遺憾。
聖人後宮中當然還有前唐一系的女子。
中官們曾經弄來了一些身份複雜的女人,聖人都沒好意思問,那些女人也不好意思說,稀裏糊塗玩了玩,也沒誕下子嗣。
不過,裴貞一、陳氏、何皇後曾經很受寵愛。
裴貞一誕下了一子一女,陳氏生下一子,後夭折。
何皇後那個不要臉的,長期霸占奶源,跟了聖人十年,生下二子一女。好在她也三十九歲了,“巅峰期”已過,折騰不出什麽來了。
正當紅的後宮女子則是聖人攻滅燕地、契丹、渤海所得的種氏、餘廬睹姑、蕭重袞、月理朵、耶律質古、菩薩奴、高柔一幹人,聯手貢獻了六子四女,勢頭十分驚人。
就在昨日,月理朵又被太醫證實懷孕,菩薩奴更是有孕數月了,這個集團的戰鬥力委實讓人感到恐懼。偏偏聖人還沉迷于這些女人的肚皮,無人敢勸。
所以,今天能把聖人“騙”出來,着實是一大勝利。
這個主意是杜氏出的。她認爲該對聖人打感情牌,或許更有效一些,于是雙方默契地結成同盟,今日蕭氏、杜氏、韋氏三女也來了。
“你們跟着朕的時候,都隻有十來歲吧?”邵樹德有些不好意思,道:“黛娘你最大,現在三十出頭了,花奴最小,也二十九了……”
認識十七年的韋氏才二十九歲,思及此處,邵聖也老臉一紅。
猶記得當年的她臉上還有點嬰兒肥。在一衆世家女子中,裴氏是前輩,蕭氏是大姐,杜氏稍小,但聰慧異常,一度爲邵樹德出謀劃策,參贊軍機,堪比李克用身邊的劉氏。韋氏是最小的,姿容也不是最出衆的,幾乎讓他忘了。
當然,也不獨韋氏,大部分女人他都忘得差不多了。除非有什麽東西在一直提醒他,比如張全義每每上疏,邵樹德批閱時就想到儲氏,這便是儲氏一直受寵的重要原因。
微風輕拂,林間十分涼爽。
大封、趙玉走了過來,一左一右,挽住邵樹德的手臂。
正如乾隆會翻67歲的後妃牌子令其侍寝一樣,邵樹德有時候也會與年老的嫔禦同床共枕。
侍寝,隻是字面意思,服侍睡覺,并不一定要做什麽。
人老了就愛回憶,這時候當然是找與你有過共同記憶的女人一起了。
乾隆召愉妃侍寝,二人一起懷念早逝的兒子永琪,痛哭流涕。
邵樹德也會與封氏姐妹一起回憶當年的歲月,獲得精神上的慰藉。
想要滿足變态欲望的時候,就去睡儲氏、何皇後了。
功能不一樣。
“過幾個月,最遲過完年,朕就幸西京了。”邵樹德說道:“國朝三京,也就西京沒住過了。”
趙玉聽了,心中歡喜。往西,離秦州就近了。
“陛下在洛陽也沒住多久吧?”大封問道。
邵樹德轉頭看了看,大封老了。
想當年她三十許人,滿身書卷氣,容顔嬌麗,尤其是那誇張的腰胯曲線,背對着他批注公函時,總是讓自己情難自禁。
不知道多少次,最後時刻的邵樹德趴在大封弧線優美的背臀上,貼得緊緊的,幾乎眼冒金星。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唉。
“開國之初,在洛陽住了三年。”邵樹德說道:“建極四年春節是在北京過的。建極八年讨渤海,在龍泉府待了一年,回來後又在北京住了一年,去年中回東京。算起來,開國至今整十年,洛陽住了四年,北平住了五年,龍泉府住了一年。”
多京制下的胡人皇帝作風,邵樹德倒是身體力行地實踐了。
“去西京也好。”大封說道:“關西百姓盼聖駕西巡,猶如繁星盼月。”
邵樹德笑了笑。
聖駕西巡,關西百姓面上有光,固然有一筆談資,吹牛時是很好使的。
但當大批宮人、侍衛、官吏、軍士浩浩蕩蕩抵達長安,關西百姓負擔加重,還能吹得起牛來嗎?
不過也确實該在長安住一段時間了。畢竟是老根據地,露露面、刷刷臉也是好的。一旦關東有變,關西就是邵家最後的堡壘,必須予以重視。
況關西承平多年,已經有了相當積蓄,住上一段時間,并不至于讓百姓的生活惡化到什麽程度。
“三郎在黔中其實幹得還不錯。”凝碧池畔,花團錦簇,香飄四溢,邵樹德站在清冽的湖水前,看着一閃而過的水鳥,道:“他的能力在理政上,戰事經曆得少,且多是小規模剿匪戰,初來乍到不怎麽适應是正常的。”
大封不以爲意。
她又沒想過讓兒子将來當皇帝,那不現實。
鵲兒(永嘉公主邵頤)在上個月成婚了,出降申州鍾山縣主簿、國子監蕭符第三子蕭處鈞。
月奴(魏王邵勉仁)則早早娶了故金刀軍副使張歸霸之女爲妻。
兒女都已成婚,甚至第三代都有了,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她是未亡人,丈夫爲巢軍所殺,曾以爲下半輩子就那樣了。沒想到生命的下半程,還能被九五至尊看上。
她又是女人,女人是感性的。縱然最開始還有些不願意,但在她最成熟、最美豔的那段時間内,能被天子萬般迷戀,已經足以讓大多數女人羨慕了。
唯一的遺憾,或許就是無法陪聖人走到最後了。
好在他們還有孩子,有共同的血脈後裔,就讓孩子們陪伴聖人走下去吧。
說着三郎,邵樹德又想起了二郎。
整天心思都放在打仗上。即便無戰事的時候,也喜歡巡視軍營,或與武夫們出外打球、行獵。家裏一妻二妾的肚子一直沒動靜,讓邵樹德很是失望。
你再喜歡打仗,先把孩子給生了啊!
此番征湖南,邵樹德就下令二郎帶着家眷一起前往嶽州。效果自然是非常好的,幾個月前,秦王妃朱氏終于懷上了。
邵樹德大喜,立遣太醫南下,經證實後,終于放下了一樁心事。
如果二郎一直沒子嗣,是不可能讓他當太子的。接下來事情就會變得很棘手,征讨淮南、西域,就要加緊培養老六,王朝繼承風險陡增。
眼下秦王妃懷孕了,也隻能讓邵樹德捏着鼻子,勉強同意秦王當太子。他這麽愛在外間浪蕩,常年不着家,子嗣定然少,說起來隐患很大。
萬一就一個兒子,邵樹德也會左右爲難,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八郎在護聖州很用功,王傅張策也教導得好。”邵樹德又對趙玉笑道:“小小年紀,已經對州中情況很了解了。種田、放牧、治軍,蕃部酋豪鹹服。他這一支,以後就紮根草原了,世爲國之藩屏。”
一片樹葉落在龍袍上,趙玉輕輕爲邵樹德撣去,一臉雲淡風輕的顔色。
做母親的,哪個不想兒女在身邊呢?她狠心把兩個兒子都放出去,當然是希望他們無憂無慮地富貴一生。此時聽到八郎過得好,當然很開心了。
邵樹德看着趙玉的面容,心中高興,隻要玉娘喜歡就行。
草原上目前隻冊封了三個郡王,除八郎外,還有阿史德氏所出之十五郎邵知終,今年八歲,以及餘廬睹姑所出之十六郎邵敬同,今年六歲。
這兩位皇子目前都在洛陽,接受正統的皇家教育,短期内還不會就藩。
六月底的時候,奉聖州、捧聖州蕃部酋豪陸續入京,拜見他們的領主。
這是必要的程序,每年一次,明确上下尊卑,讓頭人們知道他們效忠的對象是誰,直到皇子就藩爲止。
毫無疑問,這是真正的封建,在大力去藩鎮化的今天,非常惹人眼紅。
就在昨天,儲氏還來央求邵樹德。九郎邵行本今年十三歲了,一直在洛陽讀書習武,言其聰慧無比,又有武藝傍身,請封塞王。
邵樹德大爲頭痛。
他就知道會這樣。你連六歲、八歲的兒子都封了,十幾歲的兒子爲什麽不封?
想起儲氏那可憐巴巴的模樣,以及多年來盡心盡力的服侍,邵樹德有些心軟。
十幾年的炮彈,都足夠把儲氏這條船打沉好幾次了,功勞是有的。
考慮到儲氏還負責承受邵樹德心底暴虐、黑暗、變态的欲望,苦勞也是有的。
人家哀求你點事情,答應了又能咋地?草原大着呢,怎麽就不能找塊地了?
儲氏随後又施展搖啊搖的絕技,成功讓邵樹德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口頭答應冊封九郎爲忠聖郡王,明年之藩。
這幫子女人!邵樹德暗歎一聲。
他有時候都在懷疑,這輩子是不是在爲後宮的女人們打工。
女人看似柔弱如水,經常哀婉哭泣,但到最後敗下陣來的都是男人。
邵樹德經常說“幹死你”,但他三十年間也沒有真的幹死哪怕一個。丢盔棄甲之後,女人們居然還神采奕奕。
生下孩兒後,女人們的心思就更是放在孩子身上了。想起自己的孩子數量,邵樹德不寒而栗,二十一個兒子!
“去那邊坐坐吧。”他歎了口氣。
還好我還有事業,而且事業幹得不錯。在這個年紀,事業是最讓自己感到驕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