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7章 亂

第947章 亂

已經到了午飯時間,輔兵們把飯甑搬了過來,大聲招呼。

一碗粟米飯,外加一勺醬菜,便是淄州守軍全部的吃食了。

沒辦法,城外掘了三重壕溝,圍得嚴嚴實實的。秋收時野外的糧食都被夏人收走了,根本沒他們什麽事。若非劉都頭提前囤積了大量糧草、器械,這會早斷糧了。

“這飯食……”有人将榆木碗重重地頓在地上,怒道:“沒肉吃也就算了,連飯都不給足量了,還打個屁!”

按制,軍士在營不出操時,日給米面兩升,出操、出征或處于戰鬥之中時,日給米面三升。這是主食,主食之外,一月還要下發脯、果蔬、酒若幹。

淄州守軍達到這個标準了嗎?遠遠不如。不但肉脯、蔬菜、酒沒有,連主食都隻有兩升,這是不用訓練情況下的供應量,而今可是在戰鬥,夠嗎?

“張大郎,有得吃就不錯了,哪來那麽多話?”隊正李三瞟了他一眼,說道。

按理來說,軍士抱怨衣食短少,這是合理要求。作爲下級軍官,就該帶着他們鬧,直到上級補發爲止,如此方能在軍隊裏混下去。但他已經沒這份心氣了,同時也知道,鬧也白鬧,原因無法,糧食得省着點用了。

“鹹通年間,魏博節度使何全暤減軍士衣糧,将士怒而作亂,全暤單騎走,衆追斬之。”

“乾符末,大同軍節度使段文楚減軍士衣糧,李克用擁衆作亂,殺段文楚,戰馬踐踏其骸骨。”

“劉都頭減我等吃食,難道就這麽忍了?”張大郎的火氣好像很大,責問道:“你忍一次,将帥見你好欺負,就會得寸進尺,你會一步步忍下去,最後忍成叫花子麽?”

隊正李三大張着嘴巴,無言以對。

另外一隊的隊長趙六冷眼旁觀,目光不斷掃視着怒氣沖沖的張大郎。

此人有些勇力,在軍中名氣不小,發這通火,看似有理有據,但他總覺得有點問題。

“都什麽時候了?戰事正烈,能忍就忍一下吧,待打退了邵賊,就能輕松點了。”見張大郎還要喋喋不休,趙六忍不住說了句。

“打退?”張大郎大笑:“當年朱全忠攻時溥,也數次被擊退,結果呢?徐州成爲戰場,如此數年,民失稼穑,日子越來越難,徐鎮就打不下去了。邵賊那麽多兵馬,便是輪番派過來與我等交戰,時間一長,也受不了。再打下去,怕是連粟米飯也吃不起了。”

趙六也被怼得啞口無言。

其實都不用說徐州那麽遠的,單就隔壁的郓、兖二鎮,最艱難的那陣,軍士的日子也很苦的。也不知道是什麽信念在支撐着他們,在生活水平大幅度下降,戰場上不斷死傷的時候,堅持戰鬥。

與之相比,齊鎮軍士确實太容易發牢騷了,也太容易動搖了。

“不吃了!”張大郎将飯碗一摔,道:“去找都頭理論。打了這麽久,一點加賞都沒有,如何讓人心服?”

他的聲音很大,軍士們吃飯時又都聚在一起,一時間遠近皆聞。

有人放下木碗,饒有興味得看着發飙的張大郎。

有人充耳不聞,繼續吃飯。

有人大笑幾下,聲援張大郎。

“鎮内成例,将士出征,人賜絹兩匹。征戰數月,不論勝負,亦給絹兩匹。而今連半匹都沒見到,還打什麽打?”張大郎越說越氣,抽出橫刀,怒道:“弟兄們,聽聞都頭府中多有财貨,咱們替他點一點,到底有多少,是不是上頭發下來了,卻沒送到咱們手裏。”

張大郎這話一說,很多人心動了。

劉鄩鎮守淄州之後,領淄州刺史,家也搬了過來。高門豪宅,奴仆成群,看起來很有錢的樣子,不如搶上一把?

“弟兄們,會昌三年,河東節度使李石爲增兵榆社,散盡家财,人給絹一匹。劉都頭驅使我等上陣拼命,卻善财難舍,說得過去嗎?”終于有人起身了,隻見他走到張大郎身邊,說道:“張兄弟,伱做得對,我等支持你。”

張大郎大喜,繼續振臂高呼,不一會兒,就讓他們蠱惑了數十人。

李三、趙六沉默不語。

在數月以前,斷沒有人敢這麽做。但打了幾個月後,戰局愈發不利,将帥威望大降,軍士牢騷滿腹,情況卻不一樣了。

“張大郎定然受人指使了。”李三低聲說道。

趙六輕輕點了點頭,道:“莫非他已暗中投靠夏人?這些時日,經常有人趁夜偷出城,這厮莫非與夏人搭上了關系?”

“不是夏人,而是王彥溫。”李三說道:“我看他們要作亂獻城了。”

趙六倒吸一口涼氣,驚道:“若獻城,我等豈不盡成階下之囚?”

“階下之囚未必,但多半要斷了生計。”李三說道:“不過也難說,現在夏王似乎還是願意收編降軍的,但日子肯定沒以前逍遙了。”

趙六默然半晌,道:“其實,若不斷我等生計,也不是不能接受。以前的日子,确實回不去了。唉,這世道,苦啊!”

兩人在這邊商量,那邊張大郎不斷蠱惑、拉攏、煽動,跟在他後面的武夫已過百,大夥拿了器械,浩浩蕩蕩往州衙而去。

“要不要跟着去?”趙六突然問道。

“去看看也無妨。”李三突然站起身,抄起了步槊。

浩浩蕩蕩的人群充塞了街道,很快抵達了州衙之外。

輪換下城休整的軍士陸陸續續聽聞了消息,紛紛趕了過來。未必就是跟着作亂的,看熱鬧的其實占了大部分。

王彥溫帶着三百甲士趕至,攔在州衙之前,怒斥道:“爾等可是要作亂?”

張大郎等人已經聚集起了三四百人,聞言大聲道:“征戰數月,死傷無數,未見有賞賜發下,是何道理?我輩之命就那麽賤麽?”

說罷,抽出了腰間橫刀。跟在他身後鼓噪的軍士也紛紛掣出武器,呐喊不已。

“唉!大敵當前,爾等可千萬不要做親者痛仇者快之事啊!”王彥溫跺了跺腳,歎道:“武夫苦,我知矣。今願散家财,分賞諸君。不多,一人半缗錢還是有的。拿了錢之後,諸位便散去吧,回營好生安歇,明日還要上城值守呢。”

“王将軍果真仁義。”張大郎感動道:“不如你便代都頭之職,給大夥發賞吧。君有所命,我等無不聽從。”

“胡鬧!”王彥溫闆起了臉,道:“劉都頭尚在,說什麽胡話?”

“劉都頭不體恤我等,該死!從今日起,便擁王将軍爲都頭。”張大郎上前一步,抱拳行禮道:“還請将軍萬勿推辭。”

跟在他身後的軍士無可無不可。誰當都頭都沒關系,趕緊拿到錢要緊。而舉事嘛,确實也需要一個頭,王彥溫過往名聲馬馬虎虎,職位也夠高,擁立他當都頭也沒什麽。

于是乎,數百人舉起刀槍,逼了上來,七嘴八舌道:“王将軍切勿推辭。”

王彥溫帶過來的軍士面面相觑。見事情演變成了這個模樣,好像也不壞。很快便有機靈的跟着喊了起來:“王将軍切勿推辭。”

什麽叫裹挾?這就叫裹挾。擁立你的時候,你不識相,不答應,馬上就會被情緒激動的軍人斫成肉泥。很多大将的造反,其實未必出于他本意,軍士裹挾是一個不可忽視的重要因素。

張大郎一揮手,數十人上前,簇擁着王彥溫往州衙内沖。

衛士大聲喝罵,很快便被砍成了數段。

劉鄩正在後院用膳。聽到前院傳來的消息後,連甲胄都來不及披,立刻在親兵的簇擁下,喊上家人,往後門方向發足狂奔。

此時的他有些懵,還不知道軍亂因何而起。但這個時候說理是說不通的,最重要的是掌握一支可靠有力的部隊,如此才有可能平息叛亂。

後門外是一條狹窄的街道,街面上有三三兩兩的軍士。他們行色匆匆,全副武裝,待看到劉鄩一夥人後,愣了一下,下意識便要圍過來。

劉鄩心中大急,知道此時千萬不能被他們纏上,于是大步上前,斥道:“黃家三郎,你也要殺我麽?昔年你落魄不已,還是我将你募入軍中的,今要恩将仇報麽?”

黃三一聽,面露愧色。隻見他抽出橫刀,對身後幾名武夫說道:“劉都頭于我有恩,諸位行個方便,日後必有報答。”

那七八個武夫見劉鄩身邊還有十餘親随,人人手握刀槍,殺氣騰騰,便也讓開街道,口呼:“都頭快走,我等殿後!”

劉鄩連聲緻謝,帶着家人匆匆離去。

不一會兒,南門已遙遙在望。守門的是他的親信,已經知道了城中變亂,見劉鄩一家子跑了過來,松了一口氣,道:“事急矣,都頭速速出城。也沒别的路了,都頭自決吧。”

劉鄩默默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城門轟然打開。劉鄩最後望了一眼城内,重重跺了跺腳,出城而去,直奔夏軍大營。

劉鄩走後,甕城附近的士卒你看我我看你,最後也一哄而散,消失在了城外。

淄州都這個鳥樣了,還留在城裏,無非早死晚死的區别,不跑等什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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