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聖人回長安後下诏改元光啓。從本月開始,爲光啓元年。
定難軍已經做好了出兵的準備。
三月二十一日,王妃折芳霭爲邵樹德誕下了一個男孩。這是靈武郡王第三個子嗣,一女二子,藩鎮事業後繼有人,讓不少人松了一口氣。他們早與靈武郡王綁在一起,若這份基業被外人繼承了,他們的富貴便要橫生波折,甚至徹底失去。
三月二十四,匆匆告别妻兒後,邵樹德帶着鐵林軍步騎8500人離開夏州,向鹽州挺進。義從軍也已經募集完畢,八千人左右,比他們提前一天出發,押運着糧草前往鹽州。經略軍七千步卒三月底、四月初才會走,押運最後一批生産的軍械,外加大量草料前往鹽州。
折嗣裕率領的鐵騎軍已經進駐鹽州理所五原縣(今鹽池縣花馬池附近)。刺史蕭勉本來打算讓他們在城外紮營的,結果鐵騎軍已控制了白池縣(今鄂托克前旗南北大池附近),鹽州城外四座鹽池(烏池、白池,細項池、瓦窯池已停止開采)亦被他們控制,再加上橫山黨項數千人下山,在糾結了整整一天後,蕭勉終于還是下令開門,将鐵騎軍放了進來。
折嗣裕也不客氣,直接接管了鹽州千餘州兵的指揮權,同時給宥州那邊傳消息,令其征發黨項丁壯,将囤積在那裏的糧草、器械往五原縣轉運。
鹽州兩縣的迅速平定,對邵樹德來說并不意外,州刺史蕭勉的反應,其實也在意料之中。亂世軍頭,雖然明知機會很渺茫,但總還會想着掙紮一下,求那萬中無一的所謂良機。
鹽州兩縣,漢民人口不足一萬,可以說凋敝到極緻了。日後若正式領有此處,還需大力移民。鹽州,不僅僅有鹽池之利,也有适宜耕作的良田,比如那鐵柱泉附近。當然考慮到當地的整體環境,邵樹德并不會往這邊安置太多的人口,東邊銀州、夏州的耕地資源還遠遠沒有開發完畢呢。
鹽州二縣,最多三萬漢民,剩下的,就安置黨項蕃民放牧吧——又是一個二元制統治模式的州。
三月二十八日,邵樹德在宥州城住了一晚。
房間仍然是那個房間,但沒藏妙娥不在身邊,隻能自己一個人睡了。至于問左右城中是否有妓女之事,邵樹德還沒興趣,他還是喜歡良家。
平定宥州五個月,這裏幾乎沒什麽變化。城外水草最豐美的牧場空蕩蕩的,沒有人過來放牧,牧草返青之後也不會有人過來。這些地已經被丈量完畢,大概千餘頃的樣子,東邊蘆河一帶還在大修水庫,以後長澤、甯朔二縣都會遷移部分漢民過來,額外多出數千頃的土地不成問題。主要的麻煩在于,自己是否能弄到足夠的人口?
土地,自己真不缺,人口,是真的缺。
二十九、三十兩日,邵樹德在宥州城召見了附近的幾個部落頭領,一人賜了一件錦袍,數條鍛帶。他喜歡找一切機會與平夏黨項各部頭人會面,刷一刷存在感,增強影響力,免得這些草原人忘了誰才是這裏真正的統治者。
四月初一,大軍繼續啓程。宥州方面提供了萬餘牛羊作爲補給,當地還征發了兩千多黨項部落牧民幫着轉運物資。運輸工具則是駱駝,夏、宥二州去年繳獲了不少,如今算是派上用場了。
宥州西距鹽州一百八十裏,地勢平坦,沿途都是一望無際的草原。本來是吳移四部的草場,被經略軍騎兵突襲擊敗後,牛羊、人口被擄掠,剩下的人四散逃走,被其他小部落吸收。曾經煊赫一時的鹽州黨項吳移四部,至此煙消雲散。
四月初六夜,邵樹德進入了鹽州城。
該州内有黨項,外接吐蕃,控扼靈、夏,兼有鹽池之利,翼蔽内郡,經濟、軍事方面都十分重要,故曆史上屢興兵戈。今握在手中,邵某人終于放心了。現在橫山黨項沒藏部與自己關系親密,宥州以南的連綿大山已是内地,今後可以将宥州的兵甲、糧草和軍士往鹽州那邊遷移,并以此地爲防禦重心,護衛北邊草原腹地。
而也是在這一天晚上,夏州那邊有信使過來,說朝廷有旨,加封邵樹德爲靈州東面行營招讨使,讨伐靈州叛将韓朗、康元誠,但并未就靈、鹽二州的歸屬給出任何說法——理論上來說,朔方節度使轄下還有會州兩縣。
“都什麽時候了,朝廷還在玩心眼!”邵樹德哼哼冷笑,道:“東面行營招讨使,某率大軍讨完了不走,誰敢來當節度使?”
“大帥,田令孜之輩貪得無厭。咱們前後送了兩千匹馬了,還有不少錢帛牛羊,何必再管朝廷诏令,徑直取了靈州便是。六縣膏腴之地,數萬百姓,豈不都是大帥囊中之物,誰敢聒噪?”鐵騎軍使折嗣裕剛順利收取鹽州,心氣大漲,直接建言道。
“大帥,朝廷若将朔方之地盡入定難軍,這名義有了,招降起來倒也方便。靈州衙軍本就苦無錢糧才造反,聽聞定難軍士糧饷充足,再有大義名分,定紛紛來降。而今隻有一個招讨使名義,卻有些不美了。”陳誠說道:“不如先收取周邊諸縣、各軍城,再兵圍靈州,先漲一漲我軍士氣,再圖其他。”
“陳判官此乃老成持重之言。”邵樹德贊道:“封隐!”
封隐很快就一副手繪地圖挂了起來。
邵樹德指着上面沿黃河依次設立的諸城,道:“回樂、靈武、保靜、懷遠、鳴沙、溫池、定遠軍城、豐安軍城、千金堡(新堡)等,如何取之,諸位可以議一議。”
盧懷忠、折嗣裕、王遇、關開閏、李唐賓等将都在這邊,衆人互相看了看,最後還是關開閏上前,道:“大帥,今宜分兵。一路偏師,折将軍領之,隐匿行蹤,取烏池、黑浮圖小路,繞道叛軍側後;大帥則親領主力,以堂堂之師,破溫池縣,趨靈州城。一正一輔,賊軍若出城而戰,則後有我軍三千鐵騎,形勢不利;若堅守不出,折将軍可從容收取北邊諸城、縣,大帥收取南邊諸縣,叛軍外圍盡失,隻剩孤城一座,而今正是青黃不接之時,城中存糧有限,定守不長久。”
“大帥,此計可行。”陳誠看了一眼關開閏,然後道:“巢衆入長安之前,朔方軍亦不過兩萬人。後來,唐弘夫帶了萬人至關中勤王,龍尾坡之戰折損了些,入長安之役大損精兵五千餘,餘衆潰散了一些,剩下的跑回靈州。前陣子叛亂,自相攻殺,李元禮敗亡,鹽州又降了大帥,今靈州兵已不滿萬,即便算上州兵,亦不過萬餘,定無力分守各縣。大帥将兵三萬有餘,皆百戰雄師,分一軍而出,收取外圍諸縣,定令叛軍膽寒。”
分兵幾路,對後世看慣了小說、電影的人來說非常忌諱,認爲是昏招,典型就是明末的薩爾浒之戰。但爲什麽總有那麽多将帥喜歡分兵呢?一是現實情況逼得你不得不分兵,二确實也有大利。
邵樹德說是統兵三萬有餘,但此時跟着他在鹽州城裏的兵還不滿萬。折嗣裕在鹽州開會,但鐵騎軍駐紮在州城以北九十裏外的白池縣。武威軍在鹽州東南三十裏,經略軍此時剛剛抵達宥州,義從軍在鹽州西南。
“分兵之策可行。”邵樹德說道:“鐵騎軍可先匿藏行蹤,不急着收取各縣。靈州堅城,某還是想着将賊軍誘出來,一戰定之。如今,就怕他們不出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