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聲音,艄公陡然一驚,連手中煙袋杆,都被吓得掉到了地上。
隻是愣了片刻,随即他回過神來,連忙起身抓住纜繩,輕輕一抖解開羁絆,晃動船橹立即開船。
見艄公似是要跑,那幾個軍漢大怒,喝罵道:“站住,不許走,老子要坐船!”
艄公恍若未聞,轉過身背對碼頭,依舊我行我素使勁的搖橹。
“老東西,你聾了嗎?沒聽到老子說要坐船嗎?”
幾個樵夫也頓時變了臉色,那表情就如同踩到大便一樣。
“真他媽晦氣!”
瘦子低聲咒罵了一句,然後迅速掏出錢袋,将銅闆往腳闆心裏塞。
見他這麽幹,其餘幾人眼睛一亮,立刻依葫蘆畫瓢。
攤兒其中一個年輕人,剛掏出銅闆就懵了——他穿的是草鞋,沒幫塞了也管不住!
随着腳步聲越來越近,那年輕人也越來越急,最後急中生智張開嘴,将幾十枚銅錢塞進了嘴裏。
隻聽嘎吱嘎吱幾聲,那幾個軍漢走到了木闆搭成的碼頭上,
正所謂“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故而在漫長的歲月中,大多數河流都會發生改道,留下一條條分支、故道。
閩江也是如此。
閩江流徑福州城的河段,在數百年前一分爲二,河水向南偏移,生生沖出了一條新河道。
不過閩江畢竟地處閩南,源頭水量之充沛和北方河流大不一樣,即便是發生了改道。
由于故道隻是水量變少,并沒有徹底斷流,反倒保住了“閩江”這個名字,至于新的河道,則被稱之爲烏龍江。
風清揚确實灑脫,在和陳沖吃完散夥飯後,便将破鋪蓋捆好,背着竹簍離開了,也不知道在急些什麽。
目送風老頭北去後,陳沖也沒有耽擱,收好紫薇軟劍,背起琴盒便踏上旅途。
他大約還記得,從順風堂的碼頭登船,河道是流向東北方,那麽如果要去苗區野店,就得往西南去。
時間緊急,陳沖也顧不得浪費真氣,運起輕功一路向西南狂奔。
一邊走一邊問,饒是沒被其他事耽擱,等他來到青魚口渡頭時,差不多已經到了辰時末(上午九點)。
青魚口渡頭很小,在江邊立上幾根粗木柱、上面鋪幾塊木闆,就成了一個小碼頭。
陳沖到碼頭時,岸邊已等了五個百姓,這幾人都是莊稼漢打扮,腰間插着短斧,手裏拄着根扁擔,看模樣似乎是進城賣完柴的樵夫。
見碼頭上空空如也,也不知是艄公還未上崗,還是渡船去了河對面,陳沖心中頓時有些焦躁。
林鎮南兩口子的死活,和俠義值收益密切相關,因此他可以說非常上心了。
一天沒收到系統提示,這二人就一日未徹底平安,陳沖就一天不能松懈。
長長吐出一口氣,他下意識掃了一眼旁邊那幾個百姓,這幾個樵夫似乎互相熟識,聚在一起用方言聊着閑話,似乎并不怎麽着急的樣子。
見此情形,陳沖也鎮定下來,望着江面繼續等船。
雖然現在幾乎沒了農活,但從這幾人能起大早賣柴來看,他們多半不具備遊手好閑的條件。
既然他們都不着急,那麽渡船應該沒問題,自己也沒必要焦慮。
又等了一盞茶的時間,河面上依舊沒有動靜,陳沖終于忍不住了。
他走向談笑的幾人,在離他們三步遠的距離停住,問道:“幾位大哥,打擾了,請問這渡船到底什麽時候才能來?”
聊天的幾人頓時不再說話,不約而同看向一個年長的漢子。
那漢子越衆而出,好奇的看了陳沖背後木盒一眼,笑着答道:“這位小哥請了,這青魚口往日少說有三五隻舢闆,不過今天有些不巧,旗山上的苗蠻子娶媳婦,那幾隻船都去送親了,所以大夥兒才在這兒等着。”
苗人娶媳婦?
陳沖聞言先是一愣,随即想起這件事,似乎是原劇情中的一幕——
苗人假裝娶親,實質上是爲了将販私鹽所得的金銀,從福州城轉移出來,任盈盈則是假扮新娘。
“竟還有這回事?”
陳沖假裝感歎,接着又問道:“這位大哥,請問渡船走了多久了?又要多久才能回來?”
那漢子搖頭苦笑,無奈道:“走了得有半個多時辰了,這烏龍江多說些也就三四裏寬,即便迎親的要一路吹打,走得比平常慢些,照理說也該回來了。”
陳沖下意識點點頭,也覺得這漢子說的有道理,三四裏也就是不到兩千米,劃船往返怎麽也用不了一個小時。
另一個瘦子忽然抱怨道:“真是倒血黴了,來的時候碰到當兵的,回去又遇見苗蠻子,早知道出門就看看黃曆了......”
陳沖聞言心中一動,不露聲色問道:“這位兄弟,當兵的又是什麽情況?”
那瘦子看了陳沖一眼,見帶頭漢子沒有阻攔,便解釋道:“我們早上過來的時候,在林子裏遇到幾個當兵的,讓我們帶他們去福州城,虎哥答應的慢了些,就挨了他們一鞭子。
我們将他們帶到河邊,那當兵的又逼我們拿錢,說是沒有渡河的錢。我們不敢不給,隻能把所有錢都拿了出來......”
陳沖皺眉道:“這幾個當兵的就因爲沒錢渡河,就把你們搶了,莫不是有病?”
領頭那漢子冷哼一聲,嗤笑道:“這隻是他們找的由頭罷了,他們哪會花錢坐船?坐完船不僅不給錢,他們又說沒錢吃飯,就把艄公也搶了。”
又一人加入讨論,憤憤然道:“賣柴本就隻能賺點辛苦錢,現在又欠船家兩趟船錢,這趟算是虧了!”
聽到這番話,陳沖終于知道了什麽叫“匪過如梳、兵過如篦”了。
黑,真他嗎黑!
暗罵兩聲,正要再問些苗人娶妻的事,忽聽幾人中一個指着江面叫道:“回來了回來了!”
聞言他連忙看去,隻見水霧彌漫的江面上,兩隻小舢闆緩緩顯露身形,不過十幾個呼吸的時間,就已經駛到近前。
艄公是個幹幹巴巴,身形有些伛偻的老頭,光從外表看,少說六七十歲。
他扔出纜繩,岸上幾人七手八腳接住,将繩子捆在碼頭木樁上,船上三個船客付錢上岸,陳沖才跟着幾個樵夫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