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樂記得很清楚，那些行屍走肉的臉和之前他見過的學生一模一樣。

就是同一個人。

所以這個箱景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世界？

他所見到的這些行屍走肉隻是箱景創造者造出來的，還是真正的活人被改變成了這樣？

以往見到的箱景，是将箱景制造者的情感具現化到現實場景中。

每個箱景都充滿了超現實的幻想元素，并令在其中的人，感受到箱景制造者的強烈情緒。

身處那樣的箱景，季樂反而知道自己是在和現實不一樣的地方，即使箱景已經入侵到現實，取代了現實場景，季樂也沒有迷失的感覺。

而現在，這所學校，和現實中的完全一樣。

在這裏，季樂沒感受到什麽強烈的情感，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在箱景中。

如果箱景都能以這種完全令人察覺不到的方式，入侵現實，那就太恐怖了。

一直生活的環境其實不是真實的，而是某人創造出來的箱景，而裏面的人卻完全沒有察覺。

朝顔的眼睛亮了起來：“實際上，箱景最大的作用就是向世人展示我的情感和期望，甚至改變世人的想法。如果能有這樣一個不易察覺的箱景，那我們的夙願就可以更容易的達成了。”

“但目前爲止，除了這個學校，我還未見過任何一個人能将箱景制作的這麽貼近現實。”

“能創造箱景的人，必然是情緒波動劇烈，甚至精神崩潰的人。”季樂看着朝顔，有些無奈，這個女人總是不忘她的“造反大業”。

“而這樣的人，創造出的箱景必然也與他強烈的情感和執念爲主，很難完全和顯示貼合。反過來想，如果一個人創造出了和現實一模一樣的箱景，那這個人該是多麽的無趣，他的情緒就像是現實一樣，客觀存在但如同一潭死水，毫無波瀾，他可能也沒有執念。”

“所以你說的能創造出這種類現實箱景的人，本身存在就很矛盾，目前我還想不出這樣的人是什麽樣的。”

“你們看，就算是這個人創造出了和現實差不多的箱景，但其中也存在他的幻想，那些行屍走肉，還有這裏詭異的氣氛……這個人并不是毫無波瀾的，或許他的個性隻是很古怪。”

“真可惜……”朝顔搖了搖頭。

“你怎麽不說話？被剛才那一幕吓到了嗎？”K緩過勁來，嘗試讓氣氛活躍些。

“沒事，我隻是在想。”季樂看向K。“我們現在是在被改造的現實空間中，還是已經不在現實了？”

K一臉困惑，顯然沒聽懂。

“雖然在箱景中，任何場景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眼睛李也想到了這一點。“但從空間上說，都處在現實空間中。就像是我的公寓，就算被我怎麽改變，它實際上也必須占用現實空間。”

“但這裏很奇怪，你說你們半年前就來這了，也就是說半年前這個學校已經變成這幅樣子了，但實際上外界卻一點消息都沒有。我之前也路過了好幾次這所學校，老師學生，還有氣氛都很正常。所以我猜我們是不是已經不在現實中了，而是被挪到了更深層的箱景。”

當初，朝顔的大劇院也有二層箱景，那片沙漠就不存在于現實。有了這個例子，季樂才懷疑這裏可能也像是朝顔的沙漠那樣的地方。

在外面一切正常的情況下，學校裏的學生在這邊同時有一個行屍走肉版的自己，所以他們可能都是箱景制造者的幻想？

季樂希望盡快找到箱景制造者。

但他在哪呢？

季樂的目光落在了K身上，現場除了他，唯一的活人，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活人。

K說的所有信息都隻是他的一面之詞，萬一他就是箱景制造者，并主動過來把他往溝裏帶呢？

“虛拟重構系統之前說這個學校也有發生異常事件，已經變成了懸案，就是這個學校吧？”眼鏡李詢問。“這種情況下，箱景制造者有可能是活人嗎？或者是活人和死人的組合，像梨香一樣？”

季樂觸碰過K的身體，也近距離觀察過對方，感受過這人真實的情緒——K不太像是死人，通常在箱景裏的死人，都會以人格動物的形式出現，并且也不太穩定。

但不能排除，他是個類似梨香那樣的人。

K被季樂看的背脊發涼，他深刻地感受到了被治安官盯上的不适感。

“你知道嗎？這裏是現實還是别的地方？”

“我不知道……但這裏的吃的喝的其實都是真實的，甚至生産日期也在變化，超市裏會定期上新一些吃的，日期都是新鮮的，隻不過我們吃不了而已。”

“爲什麽吃不了？”

“就是拿不起來，我們隻能拿我們當初剛回學校那一天之前日期的食物，所以吃的才這麽緊缺。”

“不過那些行屍走肉可以拿起來，我們活人不行，可能那些新上的東西都是給他們用的吧。”

“帶我去超市看看吧。”

每所學生公寓下面都有一家小超市，裏面擺放着各種生活用品和食物。

他們選擇了最近的公寓，走了過去。

“四公寓，我當初住的地方。”K介紹道。

“你說你們當時是一整個班一起去郊外吧？你們會把一個班級劃分到一個寝室嗎？”

K明白季樂想問什麽，他苦笑道：“我們寝室倒是都是一個班的人，但我回不了寝室。”

“爲什麽？”

“寝室已經住了新人，都是行屍走肉。”

“這學校還能招新人嗎，新學生都從哪來的……”

“不知道，确實有一些新面孔，而且這所學校這麽大，我也不認識所有人，可能是從别的專業調過來的學生吧。”

“你們在現實中，其實已經被視爲失蹤了，所以你們空出來的床位一般會怎麽處理？”

“不可能空着，隻可能租出去或者給啥也不知道的新生。”

“哈，那這邊的情況也差不多，還知道把空床位調給新的行屍走肉。”

倆人就這樣閑聊着，在超市中四處查看。

季樂嘗試拿起日期最新的營養劑，卻發現手穿過了營養劑，就好像營養劑隻是一個投影。

“還真是拿不起來。”

K從超市的貨倉出來，手裏拿着一包沾着灰塵的壓縮餅幹。“這種餅幹很難吃，所以根本賣不出去，到現在還有半年前日期的。”

他打開這包餅幹，放到嘴裏，咀嚼了幾下，露出難吃的表情。

“如果不是現在，我也不想吃它啊，我以前根本不會吃難吃的東西。”

季樂的肚子也響了起來，接過K遞過來的餅幹，吃了一口。

“對了，突然想起來，還沒跟你核實一件事。你認識一個叫做艾森娜的女生嗎？”

“認識，她是我同學，也是半年前和我們一起去郊外考察的人。”

“那你知道她在哪嗎？”季樂盯着K的眼睛，對方的眼神有些躲閃。

“我們之間發生了一些矛盾，所以她也在躲着我……不過我剛才看見到她了。”

“你見到她了，在這，在這個學校？”季樂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