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這全民保險的事情，很難跟這些普通百姓說得通。
若說這保險是真正爲了百姓着想，那你爲什麽就要百姓掏錢購買呢？直接在百姓們看病的時候将這個保險的錢加進去不就完事了？
而若這保險更多是商議性盈利的……那對大家夥百姓又有什麽好處呢？
前後有些矛盾。
“因爲這保險……是一份保障。”
甯遠盡量簡單說：“買了保險，看病的時候才能少花錢。”
四周的百姓再度看了看，心下好不容易升起的一點希望也以急速涼了下去。
乍開始，大家夥還以爲這位甯大人是有什麽好事呢，結果……就這？
合着這保險……就是銀行售賣的那玩意呗？
大家夥沒得病的時候要交錢購買，那……如果沒得病的話，錢不就是白交了？
這算什麽對大家夥百姓的好事啊？
“也就是說，這保險……就隻是單純的保險？”有人問，話語很生硬。
“大概是這個意思。”
甯遠也是苦笑：“先購買保險，若生病，便可憑借這保險，減少部分開銷，大概的比例，應該是一半的樣子。”
四周的百姓徹底明白了，幾乎都搖了搖頭。
很明顯，這所謂的保險，是教大家夥……賭啊！
賭自己會不會生病？
這不神經病嗎？
真要是得病，尤其是大病什麽的，便是自己掏一半……那也是一筆不可想象的數啊。
“到頭來，終究還是要大家夥自己扛着啊。”
“朝廷是指不上了，呵，大家也都别指望别人能幫忙了。”
“那所謂的保險，還不就是想着賺大家的錢。”
許多人失望不已，小聲自語着，歎息不已。
甯遠看了看，也是有些無奈。
顯而易見，這全民保險的推行……不大容易啊。
百姓們不願意買單，那便沒法子自百姓的兜裏掏錢繼而将這保險大業給推行起來。
還得想其他法子啊！
他一路走着，開始琢磨起來。
不多久，王沂得知消息，滿面的驚恐。
好家夥，這位甯大人要做什麽？
竟是想教百姓們都購買保險？可減少半數的看病花費？
這這……這得涉及多少錢啊？
他滿是不可置信的回到中堂，試着道：“甯大人，您……當真要這麽做？”
甯遠點頭：“目前是這麽考慮的，不過，看樣子，這事怕是不好推行啊。”
“強！”
王沂咂舌不已。
普通百姓可能不懂，他身爲朝廷大員，可是太清楚這事背後所涉及的恐怖金銀。
就說當下，若河南這邊所有的百姓都買了這保險，超過千萬人，即便是半數人需要看病，那所需要的錢……也是一筆不可想象的數字啊。
“這群愚民，真是愚蠢，根本不懂這事的好處以及您在背後的付出……”
王沂抱拳：“服了，甯大人，我王沂算是徹底服了。”
實在是這事所涉及的金錢太多，稍有不慎，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譬如你要在河南推行，那其他的地方是不是也要推行？
單純指望收的那點保險錢，相比于所要支出的，幾乎就是滄海一粟的。
這也自側面說明了甯遠的手筆，非是一般的大啊。
再者便是……這事，堪稱是萬古沒有，從來沒那個王朝敢這麽幹，也很少有……這樣真心爲百姓做事還未必能讨好的人。
隻此一點，足令人肅然起敬，心悅誠服。
“别拍馬屁了。”
甯遠擺了擺手：“這樣，你先在祥符縣給我做點事。”
他這邊也是沒什麽好法子了，但全民保險還要推廣，那也就隻得……演了。
祥符縣是開封府下面的大縣，緊鄰着開封城，許多事做起來比較方便。
王沂的動作很快，轉來翌日，本因爲傷寒病而有些死寂的祥符縣不知爲何，突然熱鬧了幾分。
因爲布控的問題，街道上的百姓本不多，一般出門的人，多半是買藥看病的，其餘多是看别人買藥看病的。
于是，縣城的藥鋪、醫館等，幾乎都是忙的不可開交。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朝廷設置的“醫學”。
相比于其他醫館、藥鋪，朝廷設置的醫學雖是看病的水平一般，但草藥的數量充足，且價格相比于醫館等也便宜許多，故此最爲吸引人。
這一日，本有許多百姓前來醫學買藥，卻是被告知……上午暫停售賣。
草藥，是救命的東西。
在這傷寒病的關鍵時刻，你突然就暫停售賣了？
“爲什麽啊？”
“就是，俺家婆娘孩子還等着吃藥呢，遲了半日，萬一嚴重怎麽辦？”
“該不會是醫學的草藥不足了吧？”
許多人聚在一起，議論紛紛。
而就在衆人猜測的時候，醫學大門打開，負責的醫官掌櫃走出，場面立刻安靜下來。
“今日上午暫停售賣草藥，在這裏，給大家解釋一下哈！”
“是因爲朝廷朝廷将在祥符試着推行保險。”
“因爲這保險剛剛開始，所以名額有限，咱們這醫學暫時隻有一百個名額。”
“這一百個名額，在購買了保險之後，再行買藥，花費将大大減少。”
話音落下，四下一陣喧鬧。
許多人茫茫然，一時間搞不清所以然。
首先是因爲保險這玩意即便許多人聽過，卻是不大熟悉，更多人隻知道這玩意要交錢，有很大賭的成分。
與老實本分的許多百姓而言，是實在沒必要賭的。
那……這保險還有什麽用？
“怎麽買這個保險啊？價格幾何？”有人漫不經心的問。
“暫時定價，每個人每年一百文。”
那掌櫃指向旁邊剛剛支起的桌子：“哪裏是銀行的人，在哪裏購買，購買生效後，中午的時候便可在醫學買藥了。”
有人挑眉：“那……買了保險再買藥，有什麽好處嗎？”
那掌櫃隻是笑了笑，沒有多說。
四周的百姓又看了看，一時間……也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看這個架勢……好像大有不購買那保險，就無法在醫學這邊買藥的意味啊。
迫于無奈，有人站出，不情願的交了一百文錢，也很快拿到了一份保險合同。
“這就……完事了？”
他看着簡單的合同，不住的皺眉：“怎麽感覺像是騙人的呢？無端端，花了一百文錢，還不知具體有什麽用……”
其餘人等看了看，也有人站出，先後購買保險。
一百文，與普通百姓很重要，可對于相對富庶的人來說，不過區區小錢，再加上暫定名額隻有一百，便是被騙也無所謂了，權當買個樂子。
很快，一百份保險售賣完畢。
一些個後來的湊熱鬧的人見無法購買了，也不在意，隻是想着醫學快點開門買藥。
大概到了中午時分，街道之上已是聚集了許多人，一個個多翹首以盼，等着看熱鬧。
醫學掌櫃見時機差不多，便打開門，開始營業。
首先進店的是一名穿着素衫的讀書人，大概三十多歲，叫何大寶。
他本就是來買藥的，順手買了份保險，也不在意，按照要求買了藥，結賬時一看，五兩銀子，臉色當即拉了下去。
“你們是不是漲價了？不是說好不可以漲價的嗎？”
他紅着臉問：“另外，不是說買了保險之後再買藥會便宜許多嗎？怎地半點便宜不見？”
這話頓時引起了外面許多百姓的共鳴。
“騙子，什麽狗屁保險，都是大騙子。”
“大家夥容易嗎，得病後動辄二三兩銀子的草藥錢，一家子的一年也賺不來這個錢啊。”
“簡直就是搶錢，呸，說話也不算數。”
許多百姓炸鍋。
本就對那什麽保險沒好感，到頭來，平白花了百文銀子，愣是半點好處都沒有，拿大家夥玩笑啊？
“哼，老子就說，天底下怎會有這等好事，原來是在搶錢啊！”
“昨日就聽說某位大人在開封城提及此事，有意思，哄騙大家夥很好玩是吧？”
“都說某位大人是好人，大善人，怎地了？嘴臉啊，暴露了！”
一些人陰陽怪氣，其餘百姓也很是憤然。
大家夥的日子本就難過，現在來了什麽狗屁保險，不是給大家夥雪上加霜嗎？
而面對群起的質疑聲，那掌櫃隻是笑了笑，随意解釋道：“在醫學買藥是沒有任何優惠的，不過呢……”
他努頭，朝着外面那小桌示意：“你可以去哪裏問一問。”
叫做何大寶的讀書人哼了一聲，有些煩躁的走了出去，擡手将購買草藥的憑票丢在桌上。
“來來來，你們還有什麽把戲，盡管玩，吾倒要看看你們到底能怎樣。”
他也是氣壞了。
光天化日，如此哄騙百姓購買狗屁保險，背後竟還與某個一貫被百姓們稱爲善人的某人有關，這不是欺負老實的百姓嗎？
“我告訴你，你們銀行這保險如果不能給吾一個交代，就等着吧，吾要上書朝廷，教你們好看。”
他甕聲甕氣，暗暗打算戳穿這騙局，給百姓們“伸張正義”！
後側，諸多百姓也都瞪大眼，等待着銀行這邊的交代。
略微詭谲的氣氛下，那銀行的工作人員平靜的接過買藥的憑票，認真審核後，提筆而行。
轉眼後，他自桌面上數了兩張銀行憑票，外帶一塊碎銀，遞送上前。
“何先生，您購買草藥共花費五兩銀子，根據保險協議，給您報銷半數的花費，這裏是二兩半銀子，您請收好。”
噶！
刹那之間，空氣仿若被禁锢了似的，包括何大寶在内的無數百姓皆定住，滿臉懵逼的看着那二兩半銀子。
好家夥……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