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祭此時已經徹底崩潰了。
他腦海中,有無數的畫面在浮現,可每一個畫面,都隻有他是清晰的,其餘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他看到了自己抽着旱煙,迎來了第七次索命鬼。
那是的他,意氣風發。
差點就将索命鬼殺死。
但臨近關頭,一隻蒼白的手掌,卻從黑暗中伸了出來,直接将一根鋼釘釘進了他的腦袋裏。
然後,他眼睜睜的看着。
那隻蒼白的手掌,對着索命鬼一指。
那索命鬼當場化作了他的樣子。
……
畫面一轉。
主祭看到了,自己身處一個大院子裏,坐在樹下,周圍一群孩子在嬉戲玩耍,裏面還有一對雙胞胎女孩,而他的目光則十分慈祥。
似乎,那對雙胞胎女孩是他的孫女一樣。
……
畫面繼續變幻。
他看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
那是在許安城。
自己身邊跟着七個兄弟,所有人渾身浴血,拼死在無數鬼物的沖擊中,扛着一杆大旗,屹立不倒。
其餘人,死的死,沒的沒。
那是一場慘烈的戰鬥。
最終一切平息的時候,放眼望去,屍骸漫天。
他看到,自己的一個兄弟,在廢墟中發現了一個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兒。
也看到了那幾個兄弟的模樣。
他們的面容,終于清晰了起來。
……
“元清……”
“正秋……”
“友亮……”
“我……”
主祭抱住腦袋,在紙船上痛苦的哀嚎:“我是馮乾坤,我是馮老大,啊啊啊啊啊!!!我爲什麽會變成這樣。”
“是它,是它把我變成的現在這樣。”
“是它在挑選民調局的天才。”
“它抹去了我們的記憶,讓我們成爲了守墓人。”
“我殺了好多人。”
“我是魔鬼,我的兒子,我的女兒,全都被我親手所殺。”
“上天啊,爲什麽要這麽折磨我!”
聽着這話。
杜歸站在一旁,目光無比複雜的看着這名主祭。
馮乾坤……
那是馮老大的名字。
可是。
杜歸卻不敢去相信。
如果對方是在騙自己呢?
如果他是馮老大,那自己該如何處理他?
實際上。
馮乾坤也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他的腦海中,不止有自己曾經被抹去的記憶,也有這十來年内,成爲守墓人以後的記憶。
那是一段殘忍,血腥,殺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記憶。
說一句罪該萬死,都不爲過。
馮乾坤淚流滿面。
崩潰的跪在地上說道:“我不應該是這樣的人,我有罪,我有罪啊……”
“我居然還想帶人殺了友亮。”
“我有罪,我罪該萬死!”
馮乾坤徹底崩潰了。
他知道,自己就是馮乾坤,可自己一輩子光明磊落,殺的都是該殺之人,從未犯下任何罪惡。
但被那存在變成了守墓人,抹去了記憶以後。
他就成了一個隻聽命令的傀儡。
他犯下了太多罪。
雙手沾滿了無辜之人的鮮血。
那對馮乾坤而言,是一種折磨,是對心靈的鞭打。
恍惚間。
馮乾坤好像看到了無數個慘死在自己手中的冤魂,抓着自己的衣角怒斥:“馮乾坤,你不是光明磊落嗎?你不是隻站公義嗎?那你爲什麽要殺我?”
“馮乾坤,你有罪!”
“你有天大的罪!”
馮乾坤哀嚎不止,流着淚,腦海中的兩段記憶在不停碰撞。
那是折磨。
最痛苦的折磨。
“我是罪人啊……”
馮乾坤心痛如刀絞,哇的一聲,口吐鮮血,眼前一黑直接昏死了過去。
他的意識墜入了黑暗。
就好像,要永遠的沉淪下去一樣。
杜歸站在一旁。
他提着消防斧,紅着眼說道:“怎麽會這樣!”
現在,他已經确定了,這人就是馮老大。
不然的話,何以至此?
對方恢複記憶以後,那陰翳狠毒的氣質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像唐元清,錢友亮,韓衛民,徐正秋那種人的氣質。
就好像是青天白日,根本容不得半點作假。
那是一輩子堅守一件事的意志光輝。
然而……
杜歸知道,馮老大,或者說馮乾坤生不如死。
一個一生隻求公義,守護一方太平的老人,失去了記憶以後,犯下滔天大罪,雙手沾滿血腥。
可偏偏,現在他又恢複了記憶。
不是生不如死還是什麽?
你沒法去否認他的功績。
可也沒法無視他犯下的罪過。
杜歸平心而論,如果他自己失去了記憶以後,殺死了自己的親人,要是再恢複記憶,想起了過去種種,那自己要麽自殺謝罪,要麽徹底變成一個瘋子。
沉重……
憋屈……
壓抑……
種種複雜的情緒,讓杜歸有種毀滅一切的沖動。
他擡起頭,好像看到了那把馮乾坤變成現在這樣的存在。
他指着那存在咬牙切齒的說:“我要把你千刀萬剮,我要讓你嘗盡一切痛苦,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你,把你打入地獄。”
這一刻。
杜歸體會到了唐元清當時和他說的那些話的意義,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人面獸心的畜生,全都是該死之輩。
那些人,都是毒蛇。
殺人不過頭點地,何必這麽對待一個老人。
杜歸的血還沒冷。
他市儈,貪财,又記仇。
可他是個人,有血有肉的人。
但杜歸心裏的殺意無從釋放。
壓的他喘不過來氣。
正在這時。
水面下方。
一個慘白如紙的身影,緩緩浮現了出來。
那是紙人。
它立馬就看到了那艘停在水面上的紙船。
“是你!”
“你怎麽會在這裏!”
紙人在墓中的時候,見馮乾坤消失以後,其墓主人的身份轉移出了一部分,便想要知道在源頭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麽。
于是,就趟進了棺椁裏。
可沉入水底以後,卻看到了紙船上的杜歸。
巧了……
杜歸也看到了它。
此刻,杜歸的神色冰冷森寒,目光中滿是殺意和憤怒,就好像是锉刀一樣,能把鋼鐵都锉成鐵屑。
紙人眼中驚恐無比。
它立馬就往水底下沉,想要重新回到那座墓中。
然而,下一秒。
杜歸手中出現了一根漆黑的麻繩,那麻繩仿佛毒蛇,張開了獠牙,直接沒入了水中。
麻繩在瘋狂的生長。
它帶着杜歸的憤怒,以一種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直接套在了紙人的脖子上。
杜歸用力一拉。
嘩啦一聲,紙人被硬生生的拉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