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輝聖城這樣規模的城市,哪怕搬遷,也是需要時間,需要計劃,需要強大的人員和物質支持的。
偌大的光輝聖城,即使不像尼維斯,是上面以魔法師,中間以各種研究者,下面以商人、生産者和其他平民結合起來的城市,規模也絕對不比尼維斯小。
教宗,教宗以下的所有高階神職人員,高階神職人員的下屬、助手、侍從、學生。各種功能單位,比如聖騎士團,裁判所,苦修士團等等;
各種研究機構,比如這次闖禍的研究所;
各種培養年輕牧師的神學院,培養聖騎士的騎士學院;
以及海量的朝聖者、朝聖者的随從、來聖城尋找機會的各種貴族、貴族的随從、爲定期來朝觐的大貴族看房子的仆人等等;
當然,也少不了服務于這些人上人的皮毛匠、鞋匠、裁縫、首飾商人、廚子、屠夫、酒商、送奶工、妓女……
各種各樣,無窮無盡,隻要你能想到,就一定會出現的職業。從上到下加在一起,人數常年在100萬到120萬之間浮動——
即使不考慮爆炸當天死去的人,以及之後陸陸續續死去的人,把他們的屍體全都留在聖城當中。需要撤退轉移的人,還有八九十萬的樣子。
八九十萬!
這麽多人,吃喝拉撒,住宿,醫療。撤出去以後安排在哪裏,從事什麽職業,從事職業的資本從哪裏來,甚至,半夜死掉了要怎麽埋……
這些問題,光是粗略地想一想,就讓教宗頭痛欲裂,恨不得三重冠長了荊棘,一根一根直接紮進自己的腦子裏。非但如此,還有大量大量的難題,不斷遞到他這裏:
“冕下!十天内全部撤出,根本不可能!完全做不到!”
“怎麽會做不到的?”教宗皺眉。以尼維斯城的面積,哪怕徒步行走,從中心走到城外,半天時間怎麽都夠了;
哪怕考慮到街道的承載能力,安排平民分期、分批出發,兩天時間,無論如何也夠了。
而他給的時間是十天!十天!
“有貨物要運輸啊!光輝大教堂裏,那麽多聖物,總不見得都丢在這裏,不帶走啊!”
“那也……”
“我們要帶東西走,别人也要帶東西走啊!冕下,那些家夥,恨不得連房子都背在身上帶走!”
家裏的壇壇罐罐,酒窖裏的葡萄酒,房梁上的腌肉,倉庫裏的麥子和面粉……
富人有富人的東西要帶,把牲畜壓垮了壓死了都不可惜——
天曉得在第一波爆炸當中,和爆炸之後,馬,驢,騾子,都已經陸陸續續死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也病病歪歪……
更不要說,還有大半的平民,不見棺材不掉淚,哭着喊着不肯走:
這是自己祖祖輩輩居住的地方,這是自己家族墳墓所在,家裏的老人快要死了走不動,自己病了走不動……
教宗:“……”
說實話,他是真想派聖騎士團和教士、士兵們出去,強制把這些平民驅趕走算了。奈何,動用強制手段,是肯定會造成傷亡的,而且傷亡肯定不小;
好歹還是自己的臣民,好歹還是自己的忠實信徒,如果可以的話,他也不想搞出太多的怨恨和死亡。
這些人撤出來了,還要指望他們作證,證明教廷并沒有在聖城搞大屠殺呢!
“……動用所有的聖職者,能動的都動起來。”他煩惱地揉着額頭:
“去呼喚,去感召,去組織。神術裏又不是沒有感召信徒的法術,動用神術,帶着他們走就是了——
想想當年的聖徒分開海水,帶着民衆遷徙的事迹,讓我們再重複一次奇迹吧!”
“是!”
“是!”
紅衣樞機們,主教們,匆匆趕來的聖騎士們,苦修士們,各個低頭行禮。【無垢行者】西吉弗雷第一個站了起來:
“我帶着人下去!所有的苦修士,我全部帶下去,再撥給我一部分修士。爲主牧羊的時候,到了!”
他昂首闊步,走出議事廳。很快,議事廳外,就朗朗地響起了這位長老的聲音:
“日間,主在雲柱中領他們的路,夜間,在火柱中光照他們,使他們日夜都可以行走。日間雲柱,夜間火柱,總不離開百姓的面前……”
腳步聲由雜沓而整齊,一批一批,快速跟上。緊接着,【蒼白之劍】,【慈悲之手】,那幾位品德高潔,專程回來赴難的傳奇,陸續出去:
“我負責南城……”
“我是騎士,我的體質最強,我負責北城!騎士團全部歸我指揮,再撥給我一千士兵,我會盡可能多地将百姓帶出來!”
“信賴财富的人必然跌倒,正義的人卻枝繁葉茂……放下你們的财寶!全都放下!跟着我走!”
“主晚上必給你們肉吃,早晨必給你們食物得飽。因爲你們向主發的怨言,他都聽見了……昔日主應許給你們的,将由主的仆人實現!”
“你要擊打磐石,從磐石裏必有水流出來,使百姓可以喝……隻帶最基本的物資!主的仆人,會讓你們免于饑渴和寒冷!”
一段又一段,高聲朗誦的經文。一句又一句,充滿信心和力量的命令。回蕩在光輝聖城當中,回蕩在城市的平民們之間。
苦修士們高舉着木杖,聖騎士們高舉着長矛,嬷嬷們高高舉起自己的頭巾。杖頭上,矛尖上,頭巾上,散發着潔淨的光輝,讓每個人擡眼都可以看見。
伴随着光輝和誦經聲,民衆安靜地放下手裏的财産,從自己的房屋裏,從各式各樣的廢墟裏走出,在光輝前方排成隊列。
他們仰望着杖頭上、矛尖上和頭巾上的光輝,扶老攜幼,跟着舉步。
從高空看去,人流排成長長的隊列,像黑蛇一樣蜿蜒而行。跌倒了也不吭聲,流血了也不說話,面無表情地爬起來,歸入隊伍,繼續前行……
聖職者們,特别是傳奇等級和接近傳奇等級的高階聖職者親自下場,不計代價地使用法術,效果拔群。
至少,那些不肯走的、不肯放下财産的、身帶病痛的,在神術力量下,都跟着乖乖地走了出去;
沒有擁擠,沒有踩踏,沒有推搡。沒有嚷嚷着想要回去,沒有嚷嚷着“我的錢……”“我的牛……”“我的葡萄酒……”
低階聖職者,以及普通士兵帶領的隊伍,當然沒有這麽好的秩序。但是,高階聖職者時不時地過來轉一圈兒,補個法術,也足以維持隊伍安靜前行——
一個傳奇牧師,足以在一小時内,連續爲一萬人施展類似“群體指使術”的大型法術。每次隻引領幾百人,對他們來說,完全是力量溢出了……
有這些傳奇帶頭下場,撤退的速度,立刻就快了很多。
要把百萬人從光輝聖城撤出,轉移到距離城市邊緣三十裏的地方,教宗原來給了十天時間,結果在三天之内,就把能自行走動的人,以及有車輛可以裝載的人,全部撤了出來。
至于那些已經病到動不了的人,雖然殘忍,但是,也許再設法把他們撤出來,對他們也未必是件好事……
不得不說,光輝聖城極高的聖職者密度,在這個時候着實幫了大忙。
有傳奇們和高階聖職者們幫忙撤人,有大量讀過書、能寫會算的低階修士幫忙安頓營地、安排逃難者的拉撒,有中階聖職者幫忙供給後勤——
沒有吃的?
沒有水?
聖餐術,上!
一個5級牧師,釋放一次聖餐術,怎麽也能喂飽百把人了;而一個5級牧師,一天能釋放的聖餐術,又豈止一次兩次?
而造水術,更是低階神術中的低階神術,但凡是個牧師,随手就能搓一把。當然,效率可能不像泉水神殿的牧師那麽高,但不代表不能搓……
“辛苦諸位了。”三天之後,教宗滿臉疲憊,在湖邊的帳篷裏宴請諸位傳奇。所謂宴請,也就是每人一張無酵餅、一撮鹽、一杯清水——
民衆們都在受苦,他們這些高階聖職者,哪怕是裝,都要裝得和主的羔羊同甘共苦的樣子。
特别是這次大撤退,出了大力的幾位傳奇,都是以道德高尚聞名的。他們都累得七死八活,一個個晝夜不停,步行引導民衆,每個人都累得瘦了一圈,臉頰深深凹陷下去。
教宗哪怕是爲了表示“我和你們站在一起、我是配執掌教廷的”,他都和這些傳奇們一起,走到第一線,去鼓舞民衆、安撫民衆,不好再生活得過于奢侈。
“迄今爲止,受苦的民衆,已經基本撤出聖城,我們的第一個危機已經成功度過了。”吃了一塊無酵餅,喝了半杯清水,教宗舉起木杯,向周圍的傳奇們敬了一敬:
“但是接下來,教廷依然面臨着深重的危機,和大量的挑戰。現在,我們需要面對第二個問題:
怎樣維持教廷的正統性?或者說,怎樣在主的羔羊們面前,維持教廷的威嚴?”
幾位從外地趕回來的傳奇聖職者沉着臉不吭聲。一是累的,二是實在沒臉幫着想法子扯謊。倒是大裁判長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輕聲念誦了一段經文:
“主說:我要使敵人的心剛硬,他要追趕我的羔羊,我便在敵人和他全軍身上得榮耀,我的敵人,就知道我是唯一的主。”
七八雙眼睛移了過來。大裁判長微微低了低頭,聲音安甯和緩:
“有餓狼窺伺在外,主的羔羊,自然而然就會聚集在牧羊人的身邊。——隻要找到這樣一頭餓狼,主的羔羊,自然就不會向牧羊人露出蹄子和角。”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要找一個敵人來加以攻擊?——你選定的敵人,是魔法議會麽?”
——
今天算是可着《出Egypt記》薅羊毛了……
今天查《出埃及記》查的我目瞪口呆……
一邊帶着猶太人走,一邊“耶和華使埃及王法老的心剛硬、他就追趕以色列人、因爲以色列人是昂然無懼的出埃及。”然後一邊把埃及法老給幹掉。“我要在法老和他的全軍、車輛、馬兵上得榮耀。以……色列人看見耶和華向埃及人所行的大事、就敬畏耶和華、又信服他和他的仆人摩西。”
這……釣魚執法都沒有這麽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