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格雷特所願,老駝背果然謝絕了這次治療——或者說,他請求把治療放到日後進行,并且承諾,願意盡最大能力,幫助格雷特獲取一個合适的虛體。
格雷特表示理解。
畢竟,并不是任何人,在CT椅上僵坐了将近兩小時,差點憋不住之後,短期内還願意嘗試第二次的……
兩隊人馬并成一隊,晃晃悠悠,在大荒原上行進。一路上,又合并了第三個村子,第四個村子……
格雷特被介紹給每一個村子的頭人和長老,然後,接到了十來個求助(包括但不限于:我的馬食欲不振、我的馬走路不太得勁、我的馬……)。順便,搭讪着給一大群野蠻人查體,量身高,量體重,用【偵測魔法】照X光……
總之,就是過得很開心,頗有一種前世送醫下鄉的成就感。
半個月時間一晃而過。終于,他們到達了“阿庫拉”,也就是部族大聚會的現場。格雷特從大篷車裏鑽出來,站直身體,立刻僵在原地,慢慢張大了嘴:
一眼望不到頭的營地邊緣,聳立着一座巨型拱門,目測至少有五米高。那座拱門,搭建的材料不是磚石,不是竹木,也不是格雷特前世常見的充氣材料,而是某種巨獸的骨骼。
骨頭表面顔色淡黃,光澤飽滿,。拱門頂上高高壘着一個獸頭,巨口大張,獠牙交錯,骨頭縫裏還能望見絲絲縷縷的淡紅。一望而知,那不是陳年的、風化的獸骨,而是新鮮骨頭,那頭兇暴野獸,剛剛被殺沒多久……
再往裏走,一簇一簇的小帳篷,圍繞着一個個大型帳篷,散落在荒原上。每座大帳篷頂上,都系着幾十根繩索,上面拴着五顔六色的小小彩旗,呼啦啦随風扯動。
越是高大的帳篷,繩索越多,彩旗越多、越鮮豔。而帳篷裏進進出出的男女,看着也越是精神煥發,衣着也越是……格雷特甩了下腦袋,他實在看不出野蠻人的衣着哪裏華貴了,但是至少不褴褛?胸口挂的獸爪、獸牙,也格外的長而銳利?
總之,應該就是很強盛的村落,或者部族的樣子……
這些部族的駐紮位置,似乎并不是按照先來後到,而是有一套自己的規矩。古山長老他們熟門熟路地往裏走,在靠近聚落中心的位置紮下帳篷,還非常熱情地替格雷特他們也搭建了住所。伯納德想要幫忙,都被他們攔住了……
什麽?讓客人、讓高貴的施法者親自動手?
不存在的!
伯納德都插不上手,格雷特就更加無所事事,索性和賽瑞拉、伯納德一起出去瞧稀罕。繞了半個圈子,忽然看到前面人頭攢動,黑壓壓擠成一團。格雷特好奇靠近,伸長脖子望了片刻,随即用力踮起腳尖:
“那個人在幹什麽?”
前方丘陵上矗立着一塊大石頭,兩人多高,方方正正,看上去格外醒目。格雷特走過去的時候,正有個滿臉大胡子,佩戴着三大串尖牙的野蠻人高高站在石頭上,雙臂揮舞,氣勢十足:
“第十條,一家有男子被殺,受害者家族有權複仇,以牙還牙,永無休止!”
“第十一條,一家房屋燒毀了,鄰居都要幫助重建!一家的牛病死就丢失,鄰居也要用自己的牛,補充這家損失的半數!”
“第十二條,縱火者,要被綁在着火的柱子上燒死!”
“第十三條,謀殺長輩者,要被吊在一條同樣被吊的活狼旁邊,直至死亡!”
“第十四條,背叛同胞的人,要被五馬分屍,或者被野馬拖拽緻死!”
石頭前方圍攏着一群野蠻人,看着都比較年長,皮裘也更豐厚、更有光澤一些。他們背後,稍遠的地方圍了另外一群人,年紀較輕、站得也要散亂一些,不停交頭接耳。格雷特擠過他們,還要往前擠,讓伯納德一把拉住:
“别過去。那些人都是哥提。”
“哥提?”
格雷特茫然扭頭。伯納德低聲解釋:
“哥提,就是長者、智者,那些德高望重、慷慨善良,受人尊敬的人,部族遇到糾紛的時候,由他們主持調停。上面那一位哥提,正在競選【說法者】——就是爲衆人解說法律的人。”
哦,解說法律。格雷特點點頭。看他慷慨激昂、唾沫四濺的樣子,的确像是在競選。格雷特被勾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回憶,小聲問:
“他光背法條幹什麽?競選啊,不用給大家承諾什麽嗎?”
“不用啊!”伯納德驚訝地低頭看了他一眼:
“競選成功的條件是,他要當着衆人的面,靠記憶背出法典的三分之一。其他的哥提們站在旁邊,确保他沒有背錯……”
還有這事兒?
這種做法,聽着倒是挺有道理的,在野蠻人的生活環境中格外有道理。不過,當衆背誦法典的三分之一?
……你們的法典有多長啊?一個人想要競選成功,大家是不是要在這裏站一天?
“第二十一條,一個自由人,如果喪失了所有的土地,可以變成奴隸!一個奴隸忠誠侍奉主人,就會得到贖身的機會,變成自由人!”
“第二十二條,違背法令的人,将被逐出部族!被放逐者,不能耕作任何土地,不能接受任何人的饋贈和幫助!”
背到這裏,下面的歡呼聲已經響了起來。先是前排的哥提們熱烈鼓掌,接着,後排的野蠻人舉起手臂,揮舞拳頭,一聲一聲歡呼:
“說法者!說法者!說法者!”
啥,才22條,就到法典的三分之一了?你們法典這麽短?
這種程度的法典,任何一個魔法師,不,任何一個法師學徒,都能毫無困難背下來好吧!
格雷特回過神來。他看着新任說法者裸露的臂膀,和發達的肱二頭肌,非常想知道,野蠻人的說法者是靠言辭解說法律,還是靠肌肉進行物理解說……
這位哥提競選成功之後,陸續又有兩人上台,參選說法者。可惜的是,後面這兩位記憶力一言難盡,沒背上十條就錯誤疊出,被人毫不留情地噓下了台。
格雷特聽了一會兒就失去興趣。賽瑞拉比他更不耐煩,一手拉着他,一手往伯納德招了招,繞了個圈子繼續往前。走出去五六十步,就聽見前方水聲嘩嘩,大群人沿着河岸不停奔跑,一邊跑一邊大喊:
“加把勁!加把勁!”
“用力!用力!超過這家夥!你行的!”
“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哎呀!”
“他沉下去了!”
“要不要救人?”
跟着就是撲通撲通,撲通撲通,一大群人往水裏跳。有人溺水?格雷特一下子加快了腳步。跟着兩腳忽然離地,耳邊風聲呼呼,卻是伯納德非常熟練地拎起了他的衣領,向前飛奔……
就,熟練得讓人心疼。
奔到近前,溺水者已經被人撈了起來,七手八腳,倒過來控水拍背。格雷特觀察了一下,見那家夥很快咳出水來,恢複了意識,也就沒有上去多事兒。很快,又是七八個野蠻人背着盾牌,捆着戰斧,撲通撲通地跳了下去:
新一場負重遊泳比賽,開始!
格雷特撤銷【耐寒耐熱】,伸手試了試空氣的溫度,又趕緊給自己加上。至于河流的水溫,他連伸手摸一摸的興趣都沒有。秋末冬初啊,這天就算沒到冰點,也要接近了吧!
倒是伯納德看得兩眼發光。他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已經開始扯身上的皮衣:
“老闆,我能不能也下去比一比?”
負重遊泳啊!好久沒比過了!以前在部族裏的時候,他每次都是第一名來的!
“你……”你想去就去呗。格雷特一句話還沒出口,右手邊,賽瑞拉興緻勃勃地探頭插話:
“格雷特!我也要去!”
“别去!”格雷特死命拉住她。你一條銀龍和他們比什麽比啊!比赢了,人家個個灰頭土臉,比輸了,你是不是還要當衆現出銀龍形态,再來一次啊!
“賽瑞拉,我是來這裏給他們治療,尋找契約虛體的!我需要你的幫助!别走開啊!”
賽瑞拉不情不願地站住。格雷特向伯納德揮揮手,示意他好好玩去,自個兒帶着賽瑞拉繼續往前逛。一路上都是各種比武場地,扔标槍的,角力的,摔跤的,徒手搏擊的,持械披甲搏擊的……
最熱鬧的那個圈子,人頭攢動,吼聲震天。格雷特好容易擠到中心,卻是一個野蠻人左手持盾,空着右手,在和一頭肩高至少一米五、身長超過三米的雪白巨狼搏鬥!
那巨狼怒吼,撲咬,噴吐冰霜,威風凜凜,赫然是一頭等級不低的魔獸。野蠻人不是閃避就是用盾牌格擋,一個躲閃不及,被吐息噴中,雙腿雙腳立刻凍在了冰裏。
巨狼咆哮而來。野蠻人卻在最後一刻崩碎冰層,向邊上一閃。跟着,左臂舒開,抓住巨狼頸毛向下一按,右拳重重打下!
拳頭轟鳴着一下下砸落。巨狼由怒吼到掙紮,由掙紮到哀鳴,最後,尾巴低低地夾在兩條後腿中間。野蠻人停下拳頭,翻身騎上狼背,那巨狼也不反抗,俯首帖耳,由着野蠻人驅使着繞場一圈。
“感覺這裏可以挑坐騎哎!”格雷特看得雙眼放光:
“哎,你說我把伯納德叫過來,他能不能在這裏馴服一頭坐騎?——或者,要我先去治療幾個人,換點兒積分什麽的?”
“您是治療者嗎?”身邊忽然有人插話。格雷特扭頭,看到一個白發老者笑眯眯地看着他,手拄骨杖,杖頭上挂着幾串幹癟的植物果實:
“年輕的治療者,如果您想要交流的話,我們的營地在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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