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貫穿傷這種東西,格雷特前世治過好幾個,穿越過來以後也治過一個。但是貫穿傷這種東西吧,它的一個特點就是:
沒有兩個貫穿傷患者是一樣的。
不同的傷者,不同的髒器位置,不同粗細、不同材質的貫通物,不同的貫穿位置,甚至略有區别的髒器位置……造成的結果天差地别。有的傷者可能一杆子捅進去,就捅穿了肝髒,捅穿了脾髒,捅斷了大血管……
送到醫院之前就死了,或者送到醫院還有一口氣,剛一開腹,血壓狂跌,沒等醫生找到血管就一命嗚呼。
所以現在這個傷者,格雷特也不敢等閑視之。好在他左看右看,配合魔法X光一起看,心裏大緻有了幾分把握,覺得傷者或許還能搶救一下:
鐵條從後背第11肋間穿入,從恥骨聯合上方穿出。這個位置,離脊柱有點兒遠,估計能避開肝髒和脾髒,也能避開腹主動脈和下腔靜脈。也就是說,一時半會兒大出血的概率不大,也不會造成難以複原的殘疾。
另外,傷者送來的時候,格雷特也看過一眼衣服上血迹。依照他豐富的臨床經驗,這個傷者到目前爲止,出血應該不超過50……算上之後的術中出血,運氣好應該能控制在80之内,一個比較危險,但是還能撐得下去的數字。
格雷特心裏有了點數,自告奮勇。然而傷者身邊,那個半老頭子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疑惑道:
“你?你行麽?”
格雷特一噎。他從身後摸過橡木杖,默默舉起——杖頭上,三片綠葉堅硬翠綠,一看就知道是資深的三級牧師。老頭兒愣了愣,向他深深彎腰下去,臉上皺紋糾成一團:
“牧師大人,多謝您的好意。但是……呃,如果可以的話,還是等高階治療者過來,可以嗎?”
他神色忐忑,頗帶惶恐,似乎很怕格雷特當場翻臉。格雷特愣了一下,态度不知不覺軟了下來,蹲下身去和他平視:
“當然可以啊。您别擔心,馬修大哥人很好的……那,那我就先去看别的傷員了?”
病人家屬挑醫生嘛,他明白的。一個主治,一個主任,換他肯定也找主任醫師看病。這種事情他見得多了,根本不至于就爲此生氣。見老頭兒誠惶誠恐,他還蹲下去,特地安慰了兩句。
老頭兒松了口氣,用力點頭。格雷特向他露了個笑臉,告退走開。他快手快腳換上洗手服,和治療所原有的三個低階牧師、他帶來的兩個學徒一起,處理其他傷者。清洗的清洗,包紮的包紮,接骨的接骨,縫合的……
哦,縫合的就算了,因爲有了治療術,到現在都沒肝出縫合線來,隻能引導正能量處理一下,讓傷口加快愈合了事。
這一通忙忙碌碌,不知不覺,就是大半個小時過去。馬修牧師汗水涔涔而下,越來越頻繁的看向門外,而傷者的氣息也越來越微弱,顯然治療術已經快要耗盡了。
一陣雜沓腳步聲終于響起。馬修牧師臉上剛剛一喜,就看見一個四級的泉水女神神官,跟在自己同伴後面沖了進來:
“神殿騎士團出外演練,大主教他們跟出去了!神殿裏隻留了三個人!”
去戰神神殿求援的小牧師急匆匆道。趕來的神官向馬修一點頭,立刻投入祈禱。淡藍色的,水蒙蒙的光華從他雙手間射出,無聲籠罩在傷者身上。
然而四級和五級之間不止差了一級,更是差了一次本質的升華,許多強力神術都用不出來。馬修牧師剛一停手,肉眼可見的,傷者的生命體征就開始不穩——
“那個……神官大人,您還能撐多久?我兒子能活下來嗎?”老頭兒愁眉苦臉的蹲在邊上詢問。神官抹了把汗,搖搖頭:
“最多半小時——”
老頭兒眼神一暗。戰神神殿的位置尤其偏遠,别看兩邊同時出去求救,哪怕再過一個小時,人也未必能來。
格雷特剛剛治過的傷員們也湊了過來。挂着胳膊,瘸着腿,圍着傷者擠成一圈,七嘴八舌:
“神官大人,您可千萬要救救我們大副啊!”
“是啊,我們大副人最好了!”
“上次老湯恩差點掉到海裏,是他不要命的撲過去把人拽回來,胳膊都被砸折了一條!”
“還有再上次……”
這些傷員都是水手,哪怕身上挂了彩,嚷嚷起來嗓子也一個頂倆,治療所裏轟隆隆,吵得天花闆都能掀翻。神官的腦仁都要被他們吵炸了,忍無可忍,大吼一聲:
“安靜!”
“沒錯,安靜!”格雷特處理完最後一個清創,走過來喝止:
“你們誰見過祈禱不需要安靜的?出去,都出去!不要在這裏吵吵嚷嚷!”
他剛才處理了能有一半的傷員,水手們也都給他面子,集體閉嘴退開。年輕神官給了格雷特一個感激的眼神,繼續低頭祈禱。又一捧光雨從手心當中灑落,他急促地喘了口氣,低聲道:
“我的神術快用完了。——有精神力藥劑嗎?”
有也先給馬修牧師用啊。兩位治療者、一位病人家屬眼神交彙,都看到了彼此眼裏的無奈。
傷者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微微掙動一下,後背再次湧出一股鮮血。顯而易見,神官的治療術漸漸衰弱,已經止不住他的疼痛了!
“安德烈,你别動!别動!”
老頭兒一步跨上去,扶住兒子身體。想要讓他躺得更省力一些,又不敢用力,雙手顫顫抖抖,倉皇四顧:
誰能救他兒子?
誰能?!
目光轉動間,突然看見格雷特站在一邊,不出聲的望着他。老頭兒雙眼一亮,卻不敢開口,隻敢用眼神示意哀求。
格雷特微微一歎,點了點頭。老頭兒放開雙手,一轉身,撲通就向他跪了下來:
“牧師大人——”
“你起來說!起來!”
格雷特趕緊上去扶他。老頭兒反手抓住他雙臂,死死握住,整個體重都墜在他身上:
“牧師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兒子!求求你!剛才你說,你可以試一試的——”
“你别急,你别急。”格雷特連身勸他。“我沒有不願意出手。但是這位神官大人正在治療,你——”
“我神術快耗盡了!你來!”泉水神殿的神官沒有半點不高興,立刻讓位。格雷特松一口氣,向他感謝的點了點頭,快步走到傷者身前:
“馬修大哥,把人擡到手術室去!”
手術室在治療所一樓西北角,距離大廳最遠,房門緊閉。擔架一擡起來,傷者牽動體内傷勢,立刻又開始低聲慘叫。老頭兒趕緊哀求:
“牧師大人,求您替他止止疼吧!這樣下去人都要疼死了!他要是忍不住掙紮的話,會傷的更重!”
“……我也想的啊。”馬修牧師無奈歎息。“高級一點的神術,我都用的差不多了,剩下最後一個,要留着關鍵時候用的。低階神術又止不住疼……小格雷特,你幹什麽?”
“我來試試吧。”格雷特已經俯下身去。手指虛虛對準傷者背後,鐵條刺進去的地方,低聲念誦咒文。法術一落下,馬修牧師就分明看見,傷者背部肌肉微微放松了一點。
格雷特手下不停,又繞到傷者正前方,再次施法。施法結束,俯身問道:
“……你好點了嗎?還很疼嗎?”
人類體表部分,痛覺神經分布較多,比較敏感。内髒對痛覺其實不太敏感,當然,這根鐵杆真的插到要命的地方,牽扯神經疼痛,我也沒辦法了。隻能盡量修正法術籠罩的範圍……
“好點了……”傷者虛弱地回答。年輕神官眼神驚訝,卻不好意思問,馬修牧師倒是當場問了出來:
“真的止疼了!小格雷特,你怎麽做到的?”
“回頭告訴你,”格雷特簡短地回答。他指揮旁人把傷者擡進手術室,擺好體位,自己掏出一小瓶甘油。在傷者腹部皮膚上抹了個遍,發動B超魔法:
“嗯,腹腔積液不是很多,看來裏面出血量還好……這杆子離肝髒有點遠……離脾髒也有點遠……腸道有問題,但是不大……腎髒……腎髒糟糕!”
他閉着眼睛嘴唇翕動,不停喃喃。旁人不管知不知道他在幹什麽,都不敢打擾,閉嘴站在兩邊。格雷特檢查完畢,奔去洗手,同時回頭對馬修牧師叫道:
“馬修大哥,拿一把種子出來!你能找到最細的、藤蔓類型、上面沒有絨毛的種子!用酒精泡一泡,我要用!”
水聲嘩嘩。沒有專門的消毒洗手液,格雷特隻能用最傳統的外科洗手法,一遍遍從指尖洗到上臂。洗完奔回傷者身前,往左手掌心抹了一條甘油,把馬修遞來的種子往上一撒。
種子在他手心暫時黏附了一條。格雷特右手貼在傷者腹部發動B超魔法,左手握住鐵杆,凝神催發種子——
纖細的、比發絲也粗不了多少的藤蔓,從他手中搖曳而出。它們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彼此之間毫無縫隙,如同給鐵杆織出了一條碧綠的錦套,緊貼着鐵杆,無聲向前。
默不作聲地,深入了傷者腹腔當中,又從背部冒出頭來。然後,格雷特手掌猛一用力,那藤蔓似乎微微向内一縮,又向外幾不可見地膨脹了一下。
“馬修大哥,穩住鐵杆!順着它的方向!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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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絕《寫文撲街》:
撲面風吹雨,
開窗月滿湖。
案頭無個事,
不用寫文殊。
仍然不是我寫的,仍然是作詩機寫的……感覺寫得比我好多了……好想“不用寫文殊”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