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胖和尚,後者一臉暧昧的微笑問蘇乙。
“我沒有。”蘇乙搖頭,“不但沒有,我還防微杜漸,把那一絲苗頭掐滅在萌芽之态。”
“那你怎麽看待人間的情愛?”胖和尚問道。
“如夢幻泡影,迷人卻短暫。”蘇乙的眼神閃過一絲追憶,但很快變得堅定起來,“隻有大道才是永恒的,隻有大道,才是我永恒的追求。”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所追求的大道也是夢幻泡影,迷人卻短暫呢?”胖和尚笑眯眯問道。
“這怎麽可能?”蘇乙一怔。
“凡事沒有絕對。”胖和尚笑着道,“你呀,就差那麽一點點。”
蘇乙微微沉默,片刻後道:“師父,我把豬妖打死了。”
“你又說錯了。”胖和尚道,“你分明是度化了他。”
“度化?”
“沒錯。”胖和尚笑道,“誰說度化隻有一種方式的?不過你的度化方式不符合咱們的驅魔理念罷了。玄奘,你真的不認可咱們的理念嗎?”
“我隻是覺得咱們的理念應該更靈活一點。”蘇乙道,“我不管豬妖生前有多可憐,但他在高家莊害了那麽多人,還把他們的屍體烤熟,給過路的人吃,此舉簡直令人發指,我實在不能忍受。”
“玄奘啊玄奘,當你生出厭惡,動了怒火,你所做的就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度化了,你還在發洩。”胖和尚歎道。
“我承認。”蘇乙道,“不發洩,我過不了心裏這關。”
“隻有堪不破俗世洪流的人,才會在自己的心裏設置關卡。”胖和尚道,“玄奘,如果你真這麽想,你差的又不止那一點點了。”
“也許我不适合這條路。”蘇乙道。
“沒有适不适合,隻有願不願意。”胖和尚看着蘇乙,“玄奘,你可知道五百年前被佛祖壓在五行山下的妖王之王孫悟空?”
蘇乙點點頭。
“去度化他吧。”胖和尚道,“不管你用什麽方式,隻要你能度化他,你就算通過了我的考驗,我會把我的衣缽傳給你。但如果你度化不了他,我們師徒便緣盡于此了。”
“是,師父。”蘇乙一抱拳,轉身離去。
胖和尚笑眯眯目送他遠去,直到蘇乙徹底消失,這才收回目光,又提起毛筆,在城牆上寫寫畫畫起來。
他畫的是一男一女在一座庭院中比武的場景,那男子分明是蘇乙的樣貌。
畫好之後,他又在畫邊題了兩句詩——葉底藏花幾度,夢裏踏雪幾回?
蘇乙又見到段小姐了,她在和人打架。
她的對手是一個施展五行拳的壯漢,可惜這人根本不是她的對手,無定飛環下,這人被打得吐血連連,最終認輸敗北。
“最讨厭你們這些用暗器的,打起來一點都不爽利,不打了不打了!這局算我輸!天下第一驅魔人,我不争了!”壯漢羞惱嚷嚷着,轉身罵罵咧咧離去。
他剛好走蘇乙這邊,路過蘇乙身邊的時候,狠狠瞪了蘇乙一眼:“看看看,看什麽看?”
不過也不用蘇乙發話,他腳步不停氣沖沖離開了。
那邊除了段小姐,還有幾個人也和蘇乙一樣在一邊觀戰。
其中一個是腳有殘疾,拄着拐杖的白發老人,另一個面色蒼白的年輕公子坐在一個行榻上,在他身後還站着四個中年婦女。
那邊的人當然也看到了蘇乙,不過除了段小姐眼睛一亮之外,其餘人都沒有過多關注。
“哈哈哈……”
那殘疾老人突然爆發出如洪鍾大呂般爽朗的笑聲,拄着拐杖越衆而出。
“五行拳怕你段家的無定飛環,我可不怕!段小姐,我天殘腳來領教你的高招!”
“老伯,腿腳不好就不要學人家出來比武了。”段小姐笑嘻嘻地道,“天殘腳的大名我當然聽過,不過就算你真能打敗我,第一驅魔人的位置也不是你的。那邊那位空虛公子的空虛劍法号稱是天下第一的劍法,你有信心打得過他嗎?”
“打不打得過,要打了才知道!”天殘腳冷哼一聲,“江湖人都說誰殺了豬妖,誰就是天下第一驅魔人!不管怎麽說,第一驅魔人的位置都不能讓你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姑娘來坐!打敗了你,第一驅魔人的位置就是我的!”
說罷,他突然縱身而起,身輕如燕,輕飄飄落在身後的一棵樹上。
随着他運轉功法,一隻高達數丈的大腳憑空從他殘疾的腿上長了出來!
先是血管骨骼,随即是肌肉皮膚,大腳很快成型。
天殘腳得意大笑着,揮舞着和自己身體完全不成比例的大腳向段小姐橫掃而來。
段小姐二話不說催動無定飛環,但見漫天金環鋪天蓋地般飛向這大腳,但無堅不摧的飛環一碰觸到這大腳,竟全部撞得粉碎。
眼看大腳到了自己跟前,段小姐隻好騰空而起盡力躲閃。天殘腳趁勢追擊。
在嘗試各種方法都傷不了天殘腳的大腳後,段小姐嘗試攻擊天殘腳的身體,但後者手中拐杖舞得飛起,依然将段小姐的攻擊盡數抵擋在外。
雙方你來我往,鬥了半天鬥不分上下,就在此時一枚飛劍突然呼嘯而來,從兩人之間穿梭而過!
正在鬥法的兩人頓時分開,目光齊齊落在旁邊的空虛公子身上。
“空虛公子,你幹什麽!”天殘腳怒目而視。
段小姐也面色不善盯着他。
“無定飛環攻不破天殘腳,天殘腳也奈何不了無定飛環。你們兩個旗鼓相當,就算再打三天三夜也分不出勝負。”空虛公子伸出一根手指,嘴角帶着微笑指揮飛劍迅速縮小,落在他放在腿上的木盒裏。
在這個木盒中,還有八個同樣的小劍,非金非木,也不知什麽材質煉制而成。
“我的時間很寶貴,沒興趣看你們打來打去。”空虛公子一邊用白絲手絹擦了擦手,一邊悠然道,“不如這樣,你們兩個一起上吧。打赢了你們,我空虛公子就是天下第一驅魔人。”
“你野心不小!”段小姐冷笑,“做了天下第一劍還不滿足,現在又要做第一驅魔人?”
“其實做第一是很痛苦,很寂寞的。”空虛公子歎了口氣,“無敵的境界,是非常空虛的,跟你們這些人說了你們也不會懂。這份空虛,也隻有我空虛公子才能承受。算了,不和你們浪費時間了。”
話音剛落,空虛公子屈指彈出兩把飛劍。
飛劍迎風就漲,化作兩道流星向段小姐和天殘腳呼嘯而來。
二人似乎都知道這飛劍的厲害,都不敢硬接,不約而同齊齊做出閃避的動作。
激戰一觸即發!
空虛公子明顯技高一籌,他隻是出了木盒内六把飛劍,就逼得段小姐和天殘腳手忙腳亂。
看到這裏蘇乙已經不想再旁觀下去了。
他心念一動,六把金色翎羽劍頓時從他體内飛出,準确找到空虛公子的六把飛劍。将其擊飛出去。
不等空虛公子做出任何反應,翎羽劍隐入虛空,再出現時已出現在空虛公子的頭頂,六把飛劍閃爍着金色雷弧,懸而不下。
空虛公子的身子僵住,冷汗瞬間就下來了。他身後的四個中年婦女見勢不對,二話不說撒腿就跑,眨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另一邊,天殘腳呆呆看着這一幕,突然長歎一聲,拄着拐杖轉身就走。
“老咯,老咯……”
段小姐眼中仿佛有星辰閃爍,呆呆看着蘇乙。
“這位先生,怎麽稱呼?”空虛公子表情僵硬地擠出一絲微笑。
“陳玄奘。”蘇乙淡淡道,“豬妖是我殺的,以後要是找麻煩,别找錯了人。”
“了解!”空虛公子點點頭,“陳先生放心,最遲明天太陽落山之前,天下所有驅魔人都會知道殺豬妖的人叫陳玄奘,天下第一驅魔人,也是陳玄奘。”
蘇乙心念一動,六把翎羽劍頓時隐入虛空,悄無聲息出現在蘇乙的體内。
“慢走不送。”蘇乙道。
“多謝!”空虛公子長身而起,對蘇乙一抱拳,姿勢僵硬地轉身,向遠處走去。
沒走兩步,他撒腿就跑,跑着跑着就飛了起來,眨眼消失在夜色中。
蘇乙的目光這才落到了段小姐身上。
“玄奘大師,我知道你出手不是爲了天下第一的虛名,你是爲了我,對不對?”段小姐含情脈脈看着蘇乙道。
“别誤會。”蘇乙歎了口氣,“我隻是沒有讓别人替我背黑鍋的習慣。換了你是随便什麽人,我都會出手的。”
“那你爲什麽早不出手,晚不出手,一定要在我有危險的時候才出手?”段小姐一怔,立刻問道。
“因爲我沒必要看着你死。”蘇乙看着她,“段小姐,我的心裏隻有大道,裝不下人世間的情情愛愛。”
段小姐笑的有些尴尬:“但是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就當我自作多情好了。”蘇乙笑了笑,“就此别過!”
“等等!”段小姐叫住蘇乙,尴尬笑了笑,“玄奘大師,其實我很懂事的,我一點都不會妨礙你追求大道,我隻是想在你無聊的時候陪你說說話,你寂寞的時候有個伴……”
“我不會無聊,也不會寂寞。”蘇乙道,“我這個人其實很絕情冷血的。”
“我不信。”段小姐道,“除非你讓我試試。”
“非試不可?”蘇乙問道。
“非試不可!”段小姐一臉堅定。
蘇乙取出那本《兒歌三百首》扔給她:“撕碎它,越碎越好。”
段小姐一怔,但還是依言照做,把一本書撕得粉碎,碎屑丢得滿地都是。
“如果你不靠任何人幫忙還能把它拼起來,那你就來五行山找我。”蘇乙看着她道,“也許到那時候,就算我們做不了戀人,至少也可以做很好的朋友。”
說罷蘇乙轉身離去。
不久身後就傳來段小姐的叫聲:“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嘞!我要做你的妻子!我要和你一起生一個漂亮的小寶寶!我要和你白頭偕老,幸福度過一生!”
蘇乙沒有回頭,也沒有接話。
幾個時辰後,蘇乙已經出現在了五行山前的睡佛山掌心位置。
幹枯荒蕪的石頭山上突然出現一地的蓮花,顯得格外突兀和怪異。蘇乙看出這些蓮花都是法則之力所化,這是一種十分古怪的法則,似乎可以隔絕一切能量,就連蘇乙的攝青之眼都看不穿這蓮花封印。
長得最高的那一株蓮花根莖部有一個很小的洞口,約莫盆口大小,蘇乙的神識探測進去,卻隻能探查到一片虛無。
他微微沉吟後,便一步邁出,從洞口跳了下去。
雙腳很快便落在地上,這裏的空間和原劇情一樣,并不算大,就像是一個地窖一樣,四面牆壁布滿了藤蔓。
在西方的牆壁上有一塊石牌,上面刻着“唵嘛呢叭咪吽”六字大明咒。
蘇乙剛落地,一個披頭散發形容枯槁的人就滿臉激動向他沖了過來。
蘇乙閃身躲過,讓這人撲了個空。
但這人隻是愣了一下,就繼續一臉激動又向蘇乙撲來。
“停!”蘇乙做出止步的手勢。
這人立刻停下腳步,隔着一個石台激動看着蘇乙,嘴裏嚷嚷着:“五百年!五百年了!終于有人來了!終于有人來了!”
“孫悟空?”蘇乙打量着他,探測他的修爲,心漸漸往下一沉。
他居然探測不出孫悟空的深淺!
這隻有兩種可能,第一是他修煉了一種連蘇乙都看不破的遮掩術法;第二是孫悟空的修爲在蘇乙之上,乃至他根本看不透。
蘇乙更相信是第二種可能。
“是我是我!”孫悟空依然十分激動,“齊天大聖孫悟空,花果山美猴王,都是我!這位先生怎麽稱呼?”
“陳玄奘。”蘇乙道。
“陳先生你好你好,遠道而來,有何貴幹呀?”孫悟空精神亢奮問道,“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盡管說,我一定盡力幫忙絕不推辭。”
“其實我是來和你切磋的。”蘇乙道,“聽聞妖王之王孫悟空法術高強,修爲深不可測,我慕名而來,就是爲了和你比試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