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不但誰都不傻,而且個頂個的精。
影衛認輸後,雲海立刻意識到毛峰的算計,于是他甯願放棄青翼鸾鳥,也絕不便宜了毛峰。
這并非是柳城的算計有疏漏,事實上世上所有的事都是五分算,兩分做,三分天注定。
誰都不可能真的算無遺策,柳城已經盡可能多準備籌碼了,隻可惜賭桌上局面瞬息萬變,這一局,雲海用自己出局的代價,把毛峰這個莊家給拉下馬了。
慕容雲光的笑容已經徹底從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臉凝重。
不過事情不算太過糟糕,畢竟在柳城原本的計劃中,慕容雲光也需要和官靜文鬥一場。
他飛到擂台之上,此時雲海早已冷笑着下去在一邊觀戰,台上隻留下一身白衣的官靜文。
官靜文看起來三十多歲的樣子,打扮有些偏中性,乍一看還以爲是一位俊朗小夥兒。
但她一點也不顯陰柔,反而給人一種陽光大方之感。
此刻,她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慕容雲光。
“官師姐爲什麽這麽看我?”慕容雲光露出招牌憨笑。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當年柳師叔的影子。”官靜文慢條斯理地開口,“修行之人太工于心計就會走上邪路,慕容,你已經跟着你師父走上邪路了。”
“是不是邪路,你說了不算。”慕容雲光淡淡一笑,“成王敗寇,如果邪路能讓我勝利,走一走也無妨。”
“勝利?你以爲你赢定了?”官靜文嘴角勾起,“你剛剛築基的時候我就已結丹,小慕容,是誰給你的勇氣,敢在我面前談勝利二字?”
慕容雲光道:“多說無益……”
“玄冥鬼藤?”官靜文突然打斷他,似笑非笑盯着他的眼睛。
慕容雲光瞳孔微微一縮,沒有說話。
“你一定是覺得我沒有了玄冥鬼藤,所以才這麽有自信吧?”官靜文道,“柳師叔爲了讓我用不出玄冥鬼藤,也算煞費苦心了,居然暗中給靈池中灑滿黑背鬼蚜的蟲卵,導緻我的玄冥鬼藤鬧了鬼蚜蟲害,隻能暫時封印處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慕容雲光淡淡道,“官師姐,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
“好,那就不說。”官靜文一拍儲物袋,從中取出一張圖卷來。
這圖卷哪怕隻是卷起來,也足有一個成年人的腰肢般粗壯,兩邊的畫軸非金非玉,不知是什麽材質造成,中間的畫布也非紙非絹,朦胧而虛幻,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其中一個畫軸上寫着古樸的五個大字——
“飛羽百禽圖!”慕容雲光瞬間面色大變,不可置信地失聲叫了出來,随即一張臉“刷”地一下變得毫無血色,眼中的自信在此刻徹底消失一空。
“這不可能!陽師叔怎麽可能把飛羽百禽圖借給你!不可能!”慕容雲光近乎失态地崩潰大叫起來。
在台下觀戰的衆人也都紛紛露出驚駭欲絕之色,仿佛都知道這飛羽百禽圖的來頭。
蘇乙還注意到,此圖一出,在場的其餘結丹修士,甚至包括禽嶺之主黨旭亮在内,沒有一個不生出貪婪之色的。
這到底是個什麽法寶?
聽慕容雲光的意思,此物似乎是屬于羽峰之主陽在天的?
官靜文一手托着這畫卷,另一手輕輕撫摸着其上花紋,悠悠道:“對你來說當然不可能,因爲柳師叔絕不可能把他的毛峰百獸圖交給任何人之手。柳師叔智計無雙,隻可惜他算不到我師父這麽信任我。”
慕容雲光的神色複雜到了極緻,半響才仰天長歎一聲道:“我認輸!”
竟是不戰而敗了!
關鍵是其餘人都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仿佛隻要這圖卷一出,慕容雲光就應該認輸。
飛羽百禽圖、毛峰百獸圖……
莫非此寶就是各峰峰主能高高在上的關鍵所在?
蘇乙有種立刻施展攝青之眼将此寶一探究竟的沖動,他敢确定,這東西隻怕極其不簡單。
“哈哈哈!”雲海突然仰天大笑三聲,滿臉諷刺之色看着慕容雲光:“可笑可笑!真是可笑!”
說罷他大笑着轉身離去。
随着他轉身離開,介峰和鱗峰之人也都紛紛向禽嶺之主黨旭亮一抱拳,轉身離去。
青翼鸾鳥之争已分出勝負,繼續留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陽師兄真是好心胸。”黨旭亮感慨道,“靜文,你要是早拿出飛羽百禽圖,之前的比鬥根本沒必要進行。”
“規矩不能破。”官靜文淡淡道,“否則日後來競買之人人人都拿各峰至寶來,黨師叔豈不頭大如鬥?”
“你以爲人人都有陽師兄的胸襟嗎?”黨旭亮冷笑,“你們五峰敢這麽做的,也就你師父一個了!”
不過他也知道官靜文爲什麽不一開始就把飛羽百禽圖拿出來,這麽重要的東西,他相信陽在天一定提前交代過,除非必要否則不要輕易拿出此寶。
“你們羽峰對這青翼鸾鳥如此勢在必得,此鳥……真是你師父爲你準備的?”黨旭亮疑惑問道。
“黨師叔覺得不應該?”官靜文問道。
“應該,你師父啊,真是個異類。”黨旭亮搖頭啧啧兩聲,随手将手中一枚血色玉簡抛給官靜文,“這是蘊含這頭青翼鸾鳥精血的玉簡,它是你的了!”
“多謝黨師叔!”官靜文臉色平靜拱手道謝。
黨旭亮擺擺手沖天而起,半空的禁制突然裂開一道口子将其吞沒,随即又恢複如初,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們也走吧。”柳玉神色黯然道。
雖說剛開始的時候她還因爲柳城“強買強賣”而感到憤怒和不願,但現在,和青翼鸾鳥這種級别的神鳥失之交臂的痛心湧上心頭,讓她心中又很不是滋味。
慕容雲光沒辦成事情,臉色也很不好看。唯獨蘇乙無所謂,他本就是不得不來應付差事的,事情成與不成都跟他無關,他在這件事上也沒有任何利益訴求。
哪怕是他覺得這頭青翼鸾鳥的确很威風很漂亮,但也完全沒有要将其占有的想法。
臨走前,蘇乙忍不住回頭看了眼籠中的青翼鸾鳥,卻意外發現此鳥也正在盯着自己,一雙碧綠的眼珠中蘊含着一些蘇乙看不懂的複雜情感。
那種讓蘇乙極度舒适祥和的感覺再次生出,這次蘇乙确定了,這種感覺就是來自于面前這頭青翼鸾鳥。
這是什麽情況?
蘇乙有些發愣,莫非這青翼鸾鳥身上有什麽寶貝和自己有緣?
蘇乙剛心生雜念,那邊官靜文就直接掐訣打開了鐵籠子。
她手中的血色玉簡是可以控制這青翼鸾鳥的東西,有了這玉簡,這青翼鸾鳥生死都在她一念之間,她自然不怕青翼鸾鳥造次或反抗。
二階青翼鸾鳥已經開啓了靈智,具備很高的智商,隻是不會說話罷了。一般來說,這青翼鸾鳥知道自己的性命捏在官靜文手中,肯定不會做出什麽不理智的行爲來。
但偏偏最不可能的事情發生了!
在官靜文施法打開籠子的那一刹那,這青翼鸾鳥突然雙翼展開,引頸發出高亢的叫聲!
這一聲鸾鳴仿佛響徹在場所有人靈魂深處,青光大盛間,仿佛鬥轉星移,所有人都置身于碧海藍天之中,風卷雲動、風催浪湧!
這是青翼鸾鳥的天賦神通之一,它的啼叫可以緻幻。隻可惜她等階太低,如此場景隻是維系了一息時間便破滅。
這頭青翼鸾鳥雖是木系妖獸,但其體内蘊含青鸾血脈卻是風之寵兒,一息時間,足夠此鳥做許多事情了!
刹那間鐵籠破碎,狂風大作間,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化作一道光影沖出來!
而其目标赫然竟是——
蘇乙!
它竟是沖着蘇乙來的!
蘇乙吃了一驚。
以他的修爲和能力,自然有辦法第一時間做出應對。蘇乙相信隻要自己避過青翼鸾鳥第一波攻擊,官靜文立刻就會控制住此鳥,不會讓其再造次。
就在蘇乙打算這麽做的時候,他看到了青翼鸾鳥眼中很人性化地露出哀求的神色來,與此同時它吐出一枚透明圓球,先它一步向蘇乙激射而來!
這透明圓球中,赫然包裹着一個迷你縮小版的青翼鸾鳥。
這是其精魄!是其未來凝結妖丹的雛形,也是其一身命脈所在!
通常隻有妖獸和人類簽訂血契之時,妖獸會吐出此物,任由人類留下自己的禁制,如此血契才會成功。
這麽要命的東西,它竟主動吐給了蘇乙!
爲什麽?
就是因爲這青翼鸾鳥眼中的哀求之意讓蘇乙微微猶豫了那麽一下,結果這青翼鸾鳥的精魄徑直沒入他體内。
嗡!
精魄一進來便自主瘋狂汲取蘇乙的攝青之力,使得蘇乙在其精魄中留下印記。
它竟直接認蘇乙爲主了!
下一秒那精魄重新飛回了青翼鸾鳥的體内,它發出喜悅的叫聲停在了蘇乙的身邊。
蘇乙站在其腳下,個頭剛到其鳥爪的膝蓋部位,可見其身形巨大。
它主動俯下身子,低下腦袋,親昵地蹭着蘇乙的身體,發出歡快的“啾啾”聲。
這一幕說來話長,但其實發生的過程絕不超過三息!
等官靜文等人反應過來時,青鸾已經認主成功了!
妖獸主動認主,還是青翼鸾鳥這種神鳥主動認主,這件事若非親眼所見,誰敢相信?
現場死一般寂靜,所有人都瞪着眼睛盯着蘇乙,滿臉見鬼的神色。
蘇乙沉默片刻,抿嘴一笑打破寂靜:“有沒有可能是它看我長得帥所以來投奔我?”
“啾啾!啾啾!”青翼鸾鳥歡快呼應着,仿佛在說蘇乙所言非虛。
轟隆!
半空的禁制重新裂開,黨旭亮去而複返,看着蘇乙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神仙。
“你怎麽做到的?”他問道。
“擺個姿勢等着就好了。”蘇乙道。
黨旭亮呲牙一笑:“不想說?沒關系,有人會比我更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小子,你惹的麻煩大了!”
嗖嗖!
兩道傳音符從禽嶺飛出,一枚飛向羽峰,一枚飛向毛峰。
很快,毛峰之主柳城和羽峰之主陽在天齊齊從自己的洞府中走出,二話不說直奔禽嶺而來。
事情真的鬧大發了!
羽峰已經競争到手的神鳥青翼鸾鳥,竟被毛峰弟子給認主了!
是,在場好多雙眼睛都看到是青翼鸾鳥主動認主,但爲什麽?
從古到今,妖獸主動認主的事情隻在神話傳說中聽過!
傳說上古有大德聖人,可以吸引妖獸主動認其爲主。
但蘇乙是大德聖人嗎?
哪怕眼睛再瞎的人也能看出他和聖人是絕不可能沾邊的,大德更不可能。
大家不相信青鸾真是沒理由主動認主蘇乙,大家更願意相信,是蘇乙施展了什麽不爲人知的手段,主動吸引了青鸾,導緻其主動認蘇乙爲主!
這裏有個概念要區分開來——血契和認主的區别。
前者是指修士和妖獸簽訂契約,修士有生之年可以驅使妖獸爲自己服務,但妖獸的壽命普遍高于修士,若是修士身死,妖獸還活着,則血契自動解除,妖獸恢複自由身。
後者是妖獸主動把自己的精魂交給修士掌控,修士死它也必死無疑,但它死修士卻不一定死,相當于人類的奴印,是比血契更苛刻和屈辱的方式。
到底是什麽原因,會讓這青翼鸾鳥放着更寬松的血契不去簽訂,反而主動來找蘇乙認主呢?
這個原因是禦靈宗最想知道的,禦靈宗以禦獸驅蟲爲主業,若是蘇乙真掌握某種可以讓妖獸主動認主的能力,這種能力若是具備推廣的可能,那禦靈宗絕對可以一飛沖天了!
爲了确定蘇乙到底具不具備這種能力,哪怕對蘇乙搜魂,也絕對在所不惜!
但蘇乙能被搜魂嗎?
其實在認主成功的那一刹那,蘇乙就知道自己的麻煩來了。
好不容易潛伏進禦靈宗,卻因爲這麽個烏龍事件面臨即将暴露的危險,這個結果還真是讓人格外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