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能說這姑娘還是有底線的,心志也很堅定,不會因爲一時挫折和危機就動搖乃至背叛宗門。
隻可惜很多事情一旦産生裂痕,這裂痕隻會越來越大,以至于無法彌補。
到了那一天,蘇乙希望這姑娘還是會來找蘇乙說他想聽的三句話。
這不止是因爲南宮婉是韓立的那口子,也因爲她的素女輪回功。
凡是這類功法,蘇乙都想要搞到手,好好研究一番。
正如蘇乙所說,在這場博弈中,南宮婉隻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她的态度其實并不影響大局。
但爲了不鬧出什麽無法挽回的事情,以至于他不好給韓立交代,蘇乙還是打算做一些防範。
“南宮仙子,從現在開始,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再跟外界聯絡,你也不得超過距離我三丈開外的距離。”蘇乙看着她道。
見南宮婉眉頭一皺就要争辯,蘇乙淡淡搶先道:“你至少應該想明白一件事,整個秘境中你是唯一可能對我造成威脅的人。按理說我殺了你對我也不會造成任何影響,我和七大派的談判絕不會因爲你的死而停擺。換句話說,你死了比你活着對我更有好處。”
他頓了頓,看着有些色變的南宮婉笑呵呵繼續道:“但你現在還活着,我也沒有想要殺你的意思,你覺得這是因爲什麽?”
南宮婉面色陰晴不定,最終對蘇乙一抱拳,一言不發走到一邊打坐去了。
但她很快又睜開了眼睛,因爲攝青小魂憑空畫出一道青色漩渦來,随手憑空抓起一朵紫猴花丢進漩渦中,笑呵呵對着漩渦道:“喂,這回的靈酒怎麽樣?來一壺嘗嘗。”
“沒問題!”漩渦另一頭傳來一個一模一樣的聲音,跟着一個玉壺從這漩渦中“噴射”出來,攝青小魂意念一動,控制其飛向了南宮婉。
“南宮仙子,黃楓谷松鶴樓的靈酒,要賣三十靈石一壺,你幫我嘗嘗,他們是不是在把我當冤大頭?”攝青小魂笑眯眯道。
南宮婉一手握着酒壺,已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滿臉驚悚起身,不可思議看着他失聲道:“你……你居然可以隔空傳物?”
攝青小魂還沒說話,漩渦那頭卻傳來另一個驚詫的聲音:“南宮師侄?”
“是令狐師叔?”南宮婉聽出漩渦那頭的聲音,心砰砰直跳,眼中更滿是駭然。
“我、我拿到了一個酒壺……我在血禁之地裏。”南宮婉驚疑不定地看着攝青小魂,語速急促跟令狐老祖傳遞信息,“剛才蘇乙燒了一半已經成熟的藥草,還分出……這些我已經和林師叔彙報過了,令狐師叔!”
“我知道了!”漩渦那頭的令狐老祖聲音非常沉重。
他的表情也很沉重,眼中的憤怒已被他壓制下去,因爲憤怒是這時候最沒用的情緒了。
令狐老祖感受着手中紫猴花上散發出的濃郁靈氣,還有其特有的血禁之地荒蠻氣息,忍不住又看了眼這攝青寄身旁邊的青色漩渦,眼神閃爍不定。
而他旁邊的天阙堡老祖此刻臉色也格外凝重,出神看着蘇乙身邊的青色漩渦,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不久前,他們兩個收到了掩月宗元嬰女修士從血禁之地發來的傳音符,兩個元嬰老祖齊齊震怒,令狐老祖甚至忍不住直接向蘇乙的攝青寄身出手。
之後令狐老祖剛準備給掩月宗元嬰女修士回信,蘇乙卻開口了:“何必那麽麻煩?我這裏有血禁之地的一手資料,新鮮出爐,沒有中間環節,兩位前輩要不要看看?嘿嘿……”
他随手畫出一道青色漩渦,然後從裏面抓出一支紫猴花,順手抛給了對面滿臉驚容的令狐老祖。
接下來,便是之前那一幕了。
兩個元嬰修士再看蘇乙的眼神都變得更加複雜了,有忌憚,有貪婪,也有憤怒和殺機。
“蘇乙,這就是你的底氣?”天阙堡老祖深深看着攝青寄身道,“你如此玩火,真不怕我們甯折不彎,反倒弄巧成拙?”
蘇乙一邊再次給自己倒酒,一邊笑着道:“我玩火,最多燒死我自己。但你們家大業大,這一把火也許燒掉你們幾千年的底蘊和根基。”
“我無所謂咯。”他無謂地聳聳肩,放下酒壺端起了酒杯,笑呵呵看着兩個元嬰:“我之前說過的,有這麽多東西給我陪葬,我已經賺了。”
說罷他抿了口酒。
“嗯!這回夠味兒了!”他眼睛一亮,滿意點頭。
天阙堡老祖轉頭看了眼令狐老祖,冷哼一聲道:“你這麽做根本就是和我們七大派結死仇!就算這次的事情過了,你以後在越國也絕無立錐之地!”
“不一定哦。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越國可以永遠是越國,但執掌越國的也可能是其他人。比如說,魔道?”蘇乙笑呵呵道。
“你是魔道的人?”令狐老祖面色微變開口問道。
“我不是。”蘇乙搖頭,“所以我想不通你們爲什麽要跟我這麽僵着。将對将,兵對兵,你們七大派的對手應該是魔道而不是我這麽個無名小卒,但偏偏爲了對付我這麽個無名小卒,你們七大派的老祖們傾巢而出……呵呵,至于嗎?”
蘇乙啧啧搖頭,一副譏諷的樣子:“我要是魔道六宗的人,這次事畢後無論如何都會跟你們開戰!因爲你們七大派的虛實已經被人家看清了。”
這話說得兩個元嬰老祖面色都是一變。
“住口!”發怒的竟是天阙堡老祖,“蘇乙,我們七派如何,還輪不到你評判!”
“當然。”蘇乙似笑非笑看着他,“我隻是提醒兩位前輩,千裏之堤毀于蟻穴。我這隻小螞蟻不起眼,也不算什麽。但洪水來的時候,我這隻螞蟻可以随波逐流,你們這被蛀爛根基的七座大壩怎麽辦?”
“你也别太高估你自己。”令狐老祖森然道,“血禁之地就算真的毀了,七大派數千年的底蘊也照樣可以再傳承下去,你翻起來的一點浪花,很快就會自己消退。”
他看着蘇乙:“我們可以再退一步,這次的事情你,還有你背後的人給我們一個滿意的交代,你我雙方可化幹戈爲玉帛,恩怨一筆勾銷!”
“滿意的交代?”蘇乙歎了口氣道,“令狐前輩所謂滿意的交代,隻怕比要我的命還難受。”
頓了頓,他突然舉手拍了兩下巴掌。
門外的酒樓掌櫃戰戰兢兢走進來,滿臉堆笑:“您有什麽吩咐?”
“上菜呀老兄!”蘇乙翻着白眼道,“你是棒槌啊讓我一次次催你?這兩位前輩拖時間是因爲他們要等消息,你呢?你拖着不上菜是要等什麽?等我罵你?喂,你不會這麽下賤吧撲街?”
這話一出,兩個元嬰的臉色再次變得無比難看!
等酒樓掌櫃點頭哈腰離開後,天阙堡老祖看着笑嘻嘻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的蘇乙,陰沉道:“蘇乙,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咯。”蘇乙呲牙一笑,“風前輩他們真是太熱情了,還親自登門去拜訪我。不過他們走得太急,東西都忘帶了。”
說着他又憑空畫出一道青色漩渦,漩渦剛成型,就從裏面噴射出兩件破碎的法寶來。
一個被撕裂成好幾塊靈性全無的旗子,一把破成碎片黯淡無光的巨劍。
砰!
兩樣法寶的碎片砸在桌上的聲音,仿佛驚雷般将兩個元嬰修士全部震得悚然而起。
兩人用充滿驚恐的眼神死死瞪着蘇乙。
吸溜。
蘇乙喝了杯中酒,歪着腦袋想了想,疑惑問道:“七減二等于幾來着?”
元武國秘境之中。
兩具“冰雕”還帶着生前的驚恐和絕望之色,但他們已永遠留在這裏了。
秘境入口處因爲一場大戰變得一片狼藉,蘇乙随手抹掉半空的青色漩渦,笑呵呵道:“他們看了這兩樣東西,應該不會不識趣了。”
沁羽已重新變回人形,法力幻化的輕紗遮住她曼妙身姿,她身上恐怖的氣息迅速下降到了結丹期的水平。
她慢條斯理收起兩個元嬰的儲物袋,道:“輪回體結丹後,我有三次暫時開啓原本妖丹封印的機會,每次可以維持一炷香時間,直到輪回體的修爲也達到本尊的水平後,兩個妖丹便可随意切換不再受限制。要是需要,我可以幫你滅了這七派以絕後患。”
沁羽原本是十一級妖獸,化神大妖。而七大派中實力最強的風老怪和巨劍門老祖也隻不過是元嬰中期的修士,雙方實力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剛才沁羽從一開始就變成妖身全力出手,風老怪和巨劍門老祖拼盡全力最終也抵擋不住冰鳳的攻勢,連逃跑都做不到,雙雙戰死。
“不必。”蘇乙搖頭,“其實我和他們沒什麽太大仇恨,要不是他們逼太緊,我會躲得遠遠的再不去招惹他們。”
頓了頓,蘇乙看向沁羽:“倒是你,早知道你隻有三次出手機會,我說什麽也不會讓你把機會浪費在這種事情上。”
沁羽美眸流轉:“你不希望我幫你?”
“殺雞焉用牛刀?”蘇乙道。
沁羽嫣然一笑:“看你現在心情不錯,這麽說你的麻煩已經解決了?”
“大局已定。”蘇乙輕松地說道。
松鶴樓。
氣氛已沉悶到了冰點,兩個元嬰死死盯着桌上的法寶碎片,久久不能平息。
精美的菜肴擺了一桌子,但他們視若無睹,完全沒有要品嘗一下的意思。
風老怪和巨劍門老祖已經隕落了,這一點不用再懷疑。
這不是簡簡單單兩條命的事情,往小了說,巨劍門和化刀塢這兩個門派就此除名,傳承斷絕。數萬修士何去何從?這都是未知數。
往大了說,這兩條人命引發的地震絕對不可能局限于越國境内。早就對越國虎視眈眈的魔道六宗一定不會錯過這次機會,很可能會直接大舉入侵。到時候這将是一場波及數十萬修士,綿延數年甚至數十年的戰争!
甚至,魔道異動也會引發正道擴張,溪國、元武國等中立勢力勢必也會被迫卷入,南邊的九國盟一直在抵抗慕蘭草原的入侵,早就對天南大陸坐享其成的其他勢力頗有微詞,他們會不會也在這一場大戰中意圖分一杯羹?
慕蘭草原又會不會趁着天南各方混戰,趁機大舉入侵?
令狐老祖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幾乎郁悶到快要窒息,壓抑到快要瘋狂!
悔恨、憤怒、無奈、恐懼……
各種複雜的情緒充斥着他的内心。
如果能重來,他絕對不會選擇和這青妖魂對抗。
但事先誰又能想到,誰又能相信,隻是爲了收拾一隻張牙舞爪的蝼蟻,竟會崩斷七大派兩條臂膀?
如果憤怒有用,令狐老祖絕對會把面前的攝青寄身活活撕碎,再把這縷分魂生生煉得灰飛煙滅!
但這麽做有什麽用?
不但沒用,反而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他隻能讓自己強行平靜下來,他知道,現在自己必須冷靜下來了,因爲七大派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絕不能再走錯一步。
“就此罷手。”令狐老祖看着攝青寄身,面無表情且不帶一點感情地說道,“這件事就此結束,我們不再追究,也請貴方離開越國。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你我雙方最好永不相見。”
天阙堡老祖出神看着蘇乙,若有所思。
蘇乙笑了:“我不知道是令狐前輩貴人多忘事,還是我之前把話沒有講清楚?劉前輩,不如你幫我提醒提醒令狐前輩,之前晚輩提了三個條件,話都說出口了,總不能讓我當放屁吧?不然豈不是很沒面子?”
“你們最好不要逼人太甚!”令狐老祖目若噴火。
“我們做事,就是這樣。”蘇乙毫不畏懼微笑看着他。
兩人對視良久,最終還是令狐老祖擡起頭來移開目光,他長長歎了口氣,氣勢一下子萎靡下去。
“讓林仙子她們過來吧。”他無力擺擺手,“事情到了現在的地步,已經不是我們兩個就能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