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不要肉身,來無影去無蹤,現在的危機根本不會存在。
有時候蘇乙甚至都想直接放棄自己的肉身,利用攝青無處不可去的特性,走遍這凡人世界,專門尋找适合攝青修煉的功法,轉爲鬼修算了。
如果走這條路,自己一定早起飛了。
但他不敢。
肉身是他生而爲人的底線,他不敢輕言放棄,他也不想自己變成一個非人的怪物。
哪怕他現在已經挺非人了。
若非萬不得已,他甚至都不想再讓攝青輕易出竅。煞妖訣雖能化解攝青之力,使得攝青之力在身體裏凝聚煞丹,讓肉身不受攝青之力侵蝕同化。但這畢竟不是一勞永逸的靈丹妙藥,煞妖訣不但存在極大隐患,面對磅礴的攝青之力,已經出現了“小馬拉火車”的尴尬。
這幾日蘇乙頻繁使用攝青之力,煞妖訣的“産能”根本跟不上,使得攝青之力已經在蘇乙體内“排隊”等待了。蘇乙現在隻能勉強壓制住,沒有别的辦法。但他已打定主意,度過這次危機後要盡量消停一段時間,好好調理好自己的狀态,提升自己的修爲。
當然這都是後話,現在蘇乙還得面對眼下的危機。好的一點是之前搜了蕭譚的魂,蘇乙得到了很多關于蕭家的信息,該如何借用蕭家傳送陣離開的想法已經漸漸在他心中成型了。
隻不過爲了保險一點,他決定再從面前這個蕭振口中印證一番,看看能不能多一點更有用的信息。
其實最直接簡單的辦法就是直接殺了面前的蕭振然後搜魂,但蘇乙卻強行遏制住了自己翻湧的殺機和沖動。
一來,他得盡量避免攝青殺人,攝青越殺越強大,他得防微杜漸,免得最後徹底變成翡翠骷髅頭。
剛才之所以一來就殺了蕭譚,是因爲蘇乙瞬移到這裏後,剛好聽到蕭譚張狂得意的話,對于這種殺了救命恩人不以爲恥還反倒洋洋得意的人,蘇乙肯定會打心底厭惡。這一厭惡,攝青就會生出殺機,于是蘇乙忍不住稍微放縱一回,直接殺人搜魂。
二來,從蕭譚罪惡一生的記憶中,這個蕭振除了心思深沉外,倒是沒什麽大惡,而且他是爲了他的孫女冒着生命危險來玄空山的,蘇乙不忍對一個爲親人拼命的人下手。
好在這蕭振看起來也識趣,就看他接下來配合不配合了。
“你真的什麽都願意做?”蘇乙面無表情問道。
這句話讓蕭振生出活下去的希望,他激動道:“赴湯蹈火啊前輩!”
“很好,關于你蕭家家主蕭鞏和大長老蕭娉的事情,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蘇乙頓了頓,然後故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陰森森,“你看起來不是蠢人,應該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什麽。你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接下來告訴我的話有沒有什麽用了。”
蕭振一怔,腦子飛快運轉,心中頓時既驚喜,也憂懼。
驚喜是因爲他真的有了一絲生還的希望,憂懼是因爲他若是真的爲了活下去向此人透露家主和大長老的秘密,那他就成了蕭家叛徒!
此事一旦被主家發現,他整個家族都要受到牽連,萬劫不複!
要甯死不屈?還是爲了活下去做蕭家叛徒?
兩個選擇并沒有讓蕭振有多糾結。
如果自己不能活下去,一切都無從談起。
他也很清楚,自己不能報以僥幸亂說一氣。此人沒有明确告訴自己該說什麽,但對這人“有用”的秘密,那肯定不會是什麽衆人皆知的事情,亦或者是道聽途說的傳聞。
他深吸一口氣,鄭重開口道:“前輩,我隻是蕭家旁支,所知本該極其有限!但恰好我知道一個有關大長老的秘密,這件事我也是機緣巧合下得知,絕對不會有錯!”
讓蘇乙沒想到的是,蕭振還真說了個可能會有用的秘密。
蕭振說完後,滿臉忐忑看着蘇乙,生怕蘇乙不滿意,或者出爾反爾。
但蘇乙現在拉他上了賊船,更沒殺他的理由了。
他笑呵呵打出一枚祭靈烙印來,後者徑直沒入蕭振體内。
蕭振即躲不開,也不敢躲,隻能任其鑽入自己的心髒之中。臉色頓時一片煞白,嘴唇顫抖就要開口。
“别緊張,隻是一個禁制罷了。”蘇乙呵呵一笑,他拿起手中獸皮,“撕拉”一聲将最後一頁撕了下來。
獸皮的内容他都看過了,裏面的字他是一個都不認識。但最後一頁字和前面的字都不一樣,從蕭譚的記憶中蘇乙得知,最後一頁的字是一種很小衆的古字,蕭振恰好懂這種字。
而從原劇情中蘇乙得知,這最後一頁紙上的字,是一種連結丹修士都能瞞得過的斂氣術,是從前面的疾風九變中其中一變“匿風變”改編成的适合人類修煉的功斂氣術法。
蘇乙雖然不認得字,但上面的内容卻記下來了,所以就算沒有這最後一頁,他以後也能将其複刻出來。
他将最後一頁随手丢給跪伏在地的蕭振面前,問道:“認得嗎?”
蕭振不明所以,急忙顫顫巍巍撿起來,仔細辨别一番,回道:“認得,這是一門斂息術,看起來頗爲神奇……”
那就沒錯了。
“修煉了這門斂息術,你身上的禁制就沒人能看得出來。”蘇乙淡淡道,“不要試圖去化解它,否則死路一條。”
這點蘇乙沒有吓唬他,祭靈烙印可以讓蘇乙随時關注到蕭振在做什麽,蕭振一旦想要煉化它,蘇乙心念一動就可以引爆這烙印,瞬間爆發的攝青之力,絕對會讓蕭振毫無反抗之力暴斃。
蕭振滿臉苦澀:“晚輩不敢……”
他松了口氣,這人給自己下禁制,至少自己是能活下來了,但從此隻怕也受制于此人了。
“你孫女是水木雙靈根?”蘇乙又道,“若是在蕭家沒前途,帶她去黃楓谷找一個叫韓立的修士,他會給你孫女安排一個前途。”
“這……”蕭振驚疑又狂喜,有些不敢置信,但卻期盼這是真的。
他出賣了蕭家,這始終是個極大隐患,一旦引爆就萬劫不複!但若是能在蕭家之外爲自己的孫女找到一條出路,既能滿足他的心願,又能遠離蕭家,絕對是他現在最求之不得的事情。
隻是這是真的嗎?這人一身煞氣,怎麽會跟黃楓谷有關?
隻可惜蕭振還沒來得及問什麽,蘇乙的身影就漸漸淡去,消失在原地。
“前輩?”蕭振又試着叫了一聲,但無人回應,他又等了一會兒,才确定蘇乙是真的走了。
他渾身一松,癱坐在地上,這才驚覺渾身被冷汗濕透了,連傷口的疼痛剛才都忘記了。
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他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仔細回想起來,他自己都說不清楚這算是因禍得福,還是禍不單行。
不過這種患得患失的忐忑随着他進入山洞後,發現一些不錯的療傷靈藥,以及一些雖然有些腐朽,但依然能用的極品法器後,立刻煙消雲散了。
他覺得總的來說,自己還是賺了。
那山洞中最值錢的就是那個獸皮,還有一小袋靈石,都被蘇乙卷走了。
騰沖鎮,是封河澗蕭家的九鎮之一,位于交通要道,四通八達。
一家客棧的客房之中,在床上打坐的蘇乙霍然掙開雙眼,雙眸中青光久久才緩緩散去。
客房被布置了防護陣法,床榻之前還有付小卓守護。不遠處的餐桌上放着一些精緻的菜肴和美酒,都是本土特色。
蘇乙陰神回歸的第一時間,這個房間的氣溫就陡然一降,付小卓頓有所感,急忙向蘇乙行禮。
“可有異常?”蘇乙随口問道。
“千幻和小公子他們在隔壁客房,也點了一些菜肴美酒,現在風平浪靜,沒人注意到咱們。”付小卓急忙答道,頓了頓,又有些擔憂道:“不過剛才千幻道友傳音,說酒樓裏來了另外兩撥修士,聽他們讨論說,蕭家暫時封閉了整個封河澗,禁止任何人進出。公子,這會不會是沖着我們來的?”
“很可能是。”蘇乙也心中一凜。雖然沒有證據,但直覺告訴他此事十有八九跟自己有關。
必須要更快了!
“你接着爲我護法,我去去就來!”蘇乙深吸一口氣,重新閉上眼睛,身子就此一動不動。
付小卓知道蘇乙又“神魂出竅”了。對此她十分驚奇和敬畏,同時一種濃濃的被信任感,也充斥着她的心,讓她生出一種異樣的情感來。
畢竟公子這次“神魂出竅”的事情,隻有她知道,還專門隻讓她一個人護法。連聶小倩和小公子都不知道,而且公子特意叮囑她不能告訴任何人。
攝青出竅後,蘇乙的肉身是絕對的軟肋。衆人中,付小卓修爲最高,也是蘇乙最信賴的人,所以蘇乙隻讓她爲自己護法。
他倒也不是覺得甯采臣和聶小倩不值得信任,隻是軟肋這種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攝青之魂的目光越過重重阻礙,除了在主城最中央的蕭府之外,他很快就在城東大長老府中也發現了一個傳送陣,看到這一幕,他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蕭家有兩個通往元武國的傳送陣,這件事是他從蕭譚的記憶中得知的。
但區别是,蕭府中家主蕭鞏所掌握的傳送陣,是直通元武國天星宗蕭家總部的,是屬于蕭家的“公物”;而大長老蕭娉的傳送陣是她私人的,是她爲了和家主争權奪利,自己籌資煉制修建的,傳送陣的另一頭,是在元武國天星宗坊市的一個蕭家店鋪裏。
這個店鋪,也是蕭娉的産業。
這件事不算什麽秘密,但對蘇乙來說絕對是好消息!在了解了蕭娉和蕭鞏二者的矛盾後,蘇乙通過這兩人所作之事分析兩人行事風格,覺得蕭娉懂得審時度勢,有遠見也有野心,他更傾向于和蕭娉接觸。現在蕭娉自己還有個傳送陣,那就更讓蘇乙确定這個選擇了。
在确定了第二個傳送陣的存在後,蘇乙沒急着直接去大長老府,而是目光繼續搜尋。
他很快在主城另一頭一個毫不起眼的宅子裏,發現了一個獨居的練氣十三層的小姑娘。這姑娘一身純正的木屬性靈氣,這是天靈根特有的氣息,而且她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居然就已經到了即将築基的境界,可見其天賦多麽不凡?
他盯着這小姑娘看了一會兒,記住了其樣貌特點和氣息,便不再關注她了。
這小姑娘就是蕭振所透露的秘密——她是大長老蕭娉的女兒!
隻不過這是個秘密,蕭家無人知曉。蕭振無意中發現這個秘密後,隐瞞至今,從未跟任何人提及。
用親人威脅他人,這是很下作的事情,蘇乙從來沒這麽做過,這次他也不打算這麽做。
況且就算真用來威脅,誰能保證有沒有用?
這世上多的是六親不認的冷酷之人。
蘇乙之所以覺得蕭振透露的這個消息有用,一是因爲這個女孩的名字太耳熟了——柳玉。
二是蘇乙大概猜出了蕭娉爲何要把這麽出色的女兒藏起來的原因。他不屑于用親人來威脅人,但若是有關此事的一個能要了蕭娉命的秘密,那蘇乙就沒什麽心理障礙了。
當然,這種要挾雖然能讓人投鼠忌器權衡利弊,但卻有失大氣,略顯卑鄙,而且也不一定保險。所以這個方法隻是蘇乙的備選,算是一個也許根本用不到的底牌。
就在蘇乙瞬移至大長老府,出現在蕭娉面前之時,闌州某個安詳的邊鎮之中,正在打坐的韓立猛地睜開了眼睛,眼神迷茫地看向出現在牆角裏的一隻憨态可掬的老鼠。
一隻靈氣十足的老鼠?
下一秒,韓立猛地面色大變,露出警惕之色,猛地起身!
但他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被他布下禁制的房門無風自開,所有禁制都在瞬間被毀去,一個儒雅中年修士突兀出現在房間之中,一指點在韓立眉心。後者頓時渾身一僵,雙目再次變得茫然。
“你是不是和合圖的人?”儒雅中年修士笑呵呵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