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人喝了酒,膽子總會變得大一點;平常不敢說、不好意思的說的話,這時候借着酒勁也就說出來了。
傻柱硬是拉着蘇乙連碰三杯酒,說出了他的秘密——冉老師。
“援朝,老話兒說了,患難見人心!真的,這句話我特麽今天才看透,我何雨柱是真傻,傻透了!這些日子,我想死的心都有了。但我沒死,我又活過來了,你知道爲什麽嗎?因爲三個人!”
“一個是聾老太太,一個就是你蘇援朝,還有一個,就是冉老師。”
“冉老師是誰?”陸勝利問道。
“嘿嘿,我對象。”傻柱傻笑,“我傻柱非娶不可的女人!”
他得意看向蘇乙:“沒想到吧,我跟冉老師,已經到了談婚論嫁這一步了!我都想好了,這周天我就讓劉嬸兒登門說媒,趁這工夫,我好好補補我的文化,我老丈人是文化人,我不能讓人家把我看扁了!”
蘇乙道:“這是好事兒,你得自己再喝一個。”
“喝,這酒我絕對要喝!但我要感謝你啊援朝!”傻柱有些動情,“咱哥們兒說這個矯情了,但冉老師都跟我說了,要不是你,她絕對看不上我!我得謝謝你!等我倆結婚那天,你絕對是我倆頭号大恩人!”
“言重了。”蘇乙笑了笑。
“哥們兒心裏都記得呢。”傻柱拍拍自己的胸脯,“這不是酒話,是真心的,援朝,我傻柱渾渾噩噩活了近三十年,我頭回知道真心朋友是怎麽回事兒,真心愛人是怎麽回事兒,真心拿我當親人的,它又是怎麽回事兒!”
傻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瞪着通紅的眼珠子,砸吧砸吧嘴,仿佛這杯酒有千般味道。
“一句話!”他伸出一根手指,“什麽都不圖,這特麽就是真心!這特麽就是我傻柱活了二十九年,才剛明白過來的道理!”
“以前我嘴上不說,但我不愛别人叫我傻柱!但現在我發現了,我以前是真傻!真的,我就是個傻得兒!大傻得兒!他們叫得沒錯!我特麽分不清好賴人啊!我以爲我自己活得挺明白,挺通透,但其實狗屁不是!我特麽在别人眼裏根本就是個大傻得兒!”
“我這些日子把我所有事兒都跟冉老師說了,冉老師一件件給我分析,我哪兒做得好,哪兒做得不好,我大概算了算,我辦十件事兒,九件都是錯的,你們說說,我這三十歲都是怎麽過來的?可不就一傻缺嗎?”傻柱自嘲笑着搖頭。
“柱子哥喝多了。”陸勝利看向蘇乙,“要不咱今兒就到這兒吧?”
“到這兒?你走一個試試?腿兒給你掰折了!”傻柱瞪眼,“來來來,酒倒上,倒滿了,你小子剛少喝了幾杯?自覺點兒,自己補上!”
“你把酒當水喝,我可不傻,不補不補,我可不敢喝醉,回去挨收拾。”陸勝利把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喝酒不喝醉你喝它幹嘛?你傻呀!”傻柱罵道,“喝!先來三杯,來來來,耍賴是孫子!”
他硬是逼着陸勝利喝了三杯,這才滿意傻笑着對蘇乙接着道:“我今兒高興,我得喝醉了,我特别想喝醉,援朝,你陪不陪我?”
蘇乙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品了品辛辣的味道,歎氣道:“其實喝酒對我而言,根本沒什麽意思。”
他根本喝不醉。
“抽煙也是。”蘇乙道,“那玩意兒我怎麽抽也不會上瘾,所以每次抽煙其實都覺得很難入口,還把自己搞得臭烘烘的。”
“那你不抽了不就完了?”陸勝利道。
“我得體驗人生。”蘇乙搖頭,“抽煙喝酒,這不就是普通男人都在做的事情嗎?”
“你又不喜歡,何必逼着自己幹?”陸勝利表示不理解,“普通人也有不抽煙不喝酒的。”
“你不懂。”蘇乙道。
他得多沾染人氣,紅塵俗世對普通人來說是個大染缸,可對蘇乙來說,這裏簡直是天堂。
剛來還不覺得,但現在他發現了,他越活得五毒俱全,越能融入這個世界。
越融入這個世界,他的心就越祥和,精神也越圓潤。
所以有些他明明很厭惡的事情他也逼着自己去做一做,做什麽本身不重要,但做這些事的時候那種不情不願、不爽卻還得接着幹的情緒,對蘇乙來說很有意義。
他得告訴自己是個人,是人就不能無所不能。
“我能明白援朝的意思!”傻柱道,“這人吧,得活得髒一點兒,太幹淨了不行。”
“髒?”陸勝利一挑眉。
“可不是讓你不講衛生啊。”傻柱道。
“廢話,我又不傻!”陸勝利沒好氣翻個白眼。
“哈哈,知道你不傻,但你就活得不髒,所以你累!”傻柱哈哈笑道,“我給你舉一例子啊,我們院兒裏,二大爺家有個孩子叫劉光天,三大爺家有個孩子叫闫解成,這倆人吧,都不算什麽好東西。”
“這倆人一個對誰都彬彬有禮,娶了個媳婦兒,小兩口恩恩愛愛過日子;一個成天四不着六,動不動就被他爹揍一頓出氣。援朝肯定能看明白,勝利,你覺得這倆人誰活得舒坦?”
“按你這意思,那肯定是挨揍這個呗。”陸勝利又不傻,聽得出傻柱的言外之意。
“對咯!”傻柱啧了一聲,“彬彬有禮那個,成天算計這個計較那個,跟誰都得端着點兒,假模假式的,我跟你說我都替他累得慌。關鍵人人都覺得他得有出息,他也能有出息,偏偏他連個正式工作都沒有,你說,他活得累不累?”
“你接着說。”陸勝利不可置否。
“另一個吧,就是個胡同串子。”傻柱道,“頭些年學人家當頑主,見天兒挨打,後來被他爹捆了三天,不敢瞎混了,時不時打打臨工,誰都覺得他沒出息,但人家想幹嘛幹嘛,有時候知道要挨揍也照樣該幹嘛幹嘛,你說這樣的人,活得舒服不舒服?”
“所以你的結論是什麽?”陸勝利道。
“結論就是人得活髒一點兒才舒服。”傻柱道,“你要是太幹淨了,不管是别人還是你自己,都對自己就有了更高的要求,那你活着能不累嗎?誰都說援朝有出息,有前途,這樣一個人還不抽煙不喝酒,這也太完美了吧?我跟你說,要是這樣下去,以後援朝在院兒裏當人面兒放個臭屁,人家都說他道德敗壞。爲什麽?就因爲你是蘇援朝,所以你不應該這麽幹!”
“但同樣我們院兒還有個許大茂,這孫子壞得流膿,他就是把一大爺家玻璃砸碎了,大家都覺得理所當然。爲什麽?他本來就是這麽個人呀。你看着,有一天他順手撿起院兒裏一個垃圾,大家都得誇他。你覺得這對放了個臭屁還挨罵的援朝來說公平嗎?”
“你滾蛋,你才放臭屁了呢!”蘇乙罵道。
“就是個比喻!”傻柱嘿嘿一笑。
陸勝利若有所思:“你這意思就是大成若缺呗?這道理倒是不新鮮,但你這例子舉得好,我是聽進去了。”
“那你喝一個。”傻柱順勢勸酒。
“喝就喝。”陸勝利也爽快,端起酒杯就幹了,“柱子哥,其實你一點兒不傻,你還挺聰明的。”
傻柱擺手道:“甭誇我,呵呵,我也是最近才開竅,我跟你說,最近我在研究文學,研究詩歌,知道普大爺嗎?寫詩的普大爺!”
陸勝利茫然搖頭。
“普希金普大爺你不知道啊?呵,你這文化水平不行啊!”傻柱鄙視道。
陸勝利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你大爺!還普大爺,人家是外國人!”
“外國人年齡大了也得叫大爺,直呼其名不禮貌!”傻柱理所當然道。
蘇乙笑呵呵看着這一幕,端起酒杯自己喝了一個。
這時他隐隐聽到旁邊傳來的開門聲。稍稍凝神一聽,隔壁的動靜立刻清晰傳到了他耳朵裏。
棒梗回家了。
賈張氏在胡同口一直等到現在,才等回來了棒梗。她在外面交代了一番,這才領着棒梗回了家。
小當和槐花還沒睡,倆人光腳坐在炕上玩,兩個小姑娘很有眼色,一看哥哥和奶奶回來了,立刻便不做聲了,房子裏的氣氛也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媽。”棒梗悶聲叫了一聲,轉過頭就往裏屋走。
“站住。”秦淮茹大馬金刀坐在客廳椅子上,面沉如水。
她已經打定主意了今晚要解決棒梗的問題。
和賈張氏一樣,秦淮茹也慣着棒梗,也會在棒梗犯錯後包庇他,甚至縱容棒梗去偷傻柱的東西。
其實在慣孩子這方面,秦淮茹不比賈張氏強多少,隻不過很多時候她想做的事情已經被賈張氏做了,她就順勢唱唱紅臉。
再者,她不像賈張氏那麽偏心,對兩個閨女也還是能顧及到的。
但秦淮茹不像是賈張氏那麽毫無危機感,她已經意識到,棒梗不受控了。
再不約束棒梗,讓他改掉偷東西的毛病,遲早會釀成大禍。
尤其是這次豬後腿丢了的事情,秦淮茹心中甚至生出了恐懼,她就做個飯的工夫,一個不注意,這孩子就偷了人家價值二十多塊錢的東西跑了。
前幾天棒梗才剛被學校開除,被她揍得屁股紅腫,賭咒發誓自己絕不再偷東西。秦淮茹一度都相信棒梗真的是痛改前非了。
可結果呢?
該偷還是偷,甚至偷得更利索,更果斷了。
這孩子不但沒有吸取任何教訓,反而變本加厲了。
這要是再不管,棒梗就真成街面上人見人嫌的小偷了!
秦淮茹含辛茹苦把棒梗撫養這麽大,絕不想讓棒梗成爲一個小偷。
“跪下!”她冷冷對被她叫住的棒梗喝道。
她已經不用問棒梗偷沒偷東西了。
自家的孩子自己怎麽能不了解?
從棒梗進門後跟她對視的第一眼,秦淮茹就知道這事兒就是棒梗幹的。
“淮茹,你冤枉孩子了,我剛問過了,這事兒不是棒梗幹的。”賈張氏不出意外替棒梗辯解起來。
“媽,今天我管教孩子,您别說話,也别插手!”秦淮茹看着賈張氏一字字道,“您要是心疼,那您現在就出院兒溜達溜達去,過一個鍾頭再回來。”
“不是,他沒偷,不是他幹的,你管教什麽呀?”賈張氏皺眉,“棒梗,你跟你媽說,你偷了嗎?”
“媽我真的沒偷,我發誓,我要是偷了,我豬狗不如,天打五雷轟!”棒梗順嘴就發了毒誓。
他不發誓還好,一發誓秦淮茹的血壓“噌”地一下就上來了。
她就不明白了,明明他偷了,他怎麽發誓還發得這麽理直氣壯的?
“不承認是吧?”她猛地沖上前去,揪住棒梗的衣領想要查出點證據來。
但她竟發現棒梗的衣服有點潮濕,還帶着一股肥皂的味道。
再抓起棒梗的手,她發現棒梗的手也是剛洗過的。
秦淮茹詫異轉頭看向賈張氏。
賈張氏道:“看我幹嘛?”
秦淮茹都氣樂了:“媽,您以爲這樣就神不知鬼不覺了是嗎?我告訴你,蘇援朝一旦報了警,警察不是吃素的,那麽大一條豬腿,人家還能找不到去了哪兒?”
“隔壁院兒李鳳蘭家的自行車丢了小半年了,找到了嗎?”賈張氏呵呵冷笑,“對面兒李大白話家裏丢了一袋白面,這都兩年了,賊抓住了嗎?不說遠的,就說咱們院兒,上個月,婁曉娥就在胡同裏被人偷了十五塊錢,衣服口袋都被刀子割開了,小偷呢?”
“還警察不是吃素的……你吓唬誰呢?别說這豬腿不是棒梗偷的,就算是,咱也不怕!一天說得玄玄乎乎的,好像警察各個都是算命的,掐指一算就能算出誰偷的!真這麽能耐,這麽多小偷他們怎麽沒抓到啊?”
“那能一樣嗎!”秦淮茹被氣得哆嗦,“媽,這回人家知道是棒梗幹的,到時候警察隻要查一查棒梗去哪兒了,跟誰接觸過,事情就明白了!”
“誰知道是棒梗幹的?有證據嗎?”賈張氏黑着臉喝道,“捉賊捉贓,誰要是沒證據滿嘴胡咧咧,甭管是誰,我管你是大學生還是有什麽後台,我撕爛他的嘴!”
“您簡直不講道理!”秦淮茹離奇憤怒。
“你今天才知道?”賈張氏一挑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