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兒,水柱沖天而起,孔二民站在旁邊驚慌扯着嗓子大喊。
蘇乙第一個出來順手關上了門,一邊披上外套一邊過來拽着孔二民往後退。
“往後面點兒站,你看你,都成落湯雞了……”
緊跟着三大爺一家也幾乎都跑出來了。
“怎麽回事兒?哎呦,這是水管兒斷啦!這怎麽弄的呀這!”
“三大爺,知道閘門在哪兒關嗎?”蘇乙問道。
“這……我不知道,得問問一大爺,他肯定知道!”闫阜貴急忙道,“解成,你你你快去叫一大爺!”
“好嘞!”闫解成奇怪環顧一周,心說于莉怎麽沒影了?
這麽會兒功夫,前院兒幾乎家家都出來了。
大人叫,小孩兒鬧,咋咋呼呼熱鬧極了。
“這怎麽幹的活兒?怎麽還把水管挖斷啦?”易忠海惱怒叫嚷着大步走了過來。
孔二民縮在蘇乙身後也不吱聲,蘇乙上前一步道:“一大爺,先把水閘關了再說。”
易忠海看了蘇乙一眼,轉頭拉過闫解成道:“你去關水閘,水閘在對面兒院裏,進門左手小房子裏,第二個閘就是,擰到底,擰緊了,不然還得漏水。”
“我?我不去,我都不知道您說的是哪兒……”闫解成犯懶不想去。
“我去吧!”蘇乙主動承擔,“我闖的禍,我負責。”
他環顧一周大聲道:“街坊們,大爺大娘們,今兒這事兒是我的錯,待會兒關了水閘我再回來給大家一個交代,大家甭着急,也請放心,我肯定負責到底!我先給大家賠禮道歉了!”
“這态度好!”劉海中一邊從垂花門走過來,一邊大聲贊道,“看看援朝這态度,勇于承擔,是吧?誰能無過?關鍵是要勇于擔責!好!”
後面不遠處許大茂嗤笑着壓低聲音跟旁邊的婁曉娥道:“蘇援朝拉的屎他都說是香的,有奶就是娘呗!”
話沒說完就聽背後聾老太太道:“知道我是娘,還不來扶着我點兒?”
許大茂回頭一看,聾老太太正顫巍巍拄着拐棍往前走。
許大茂翻了個白眼:“說您是聾子吧,有時候耳朵比誰都賊。”
“哪兒糟了賊啦?”聾老太太問道。
許大茂沒好氣指指她對婁曉娥道:“你看着弄吧。”
說罷轉身往前走去。
婁曉娥過來扶着聾老太太道:“您來湊什麽熱鬧啊?腿好利索了嗎?”
聾老太太笑呵呵道:“慢點兒走成,快點兒就疼。我大孫子呢?讓他來背我!”
“不知道啊,今兒一直都沒見着人。”婁曉娥道,“好幾天都沒見着他了。”
聾老太太看了眼一邊穿外套一邊從家裏走出來的秦淮茹,歎氣道:“造孽啊……”
“老太太說誰造孽呢?”秦淮茹笑着問道。
她身後緊跟着出來的賈張氏見了老太太卻沒好臉,之前院裏大會上,就是這老太太把棒梗揪出來的,她心裏恨極了這老不死。
“誰造孽誰心裏不清楚?還用我說?”聾老太太道。
“聽這意思您是在說給我聽呢?”秦淮茹道。
“你說什麽?我聽不見。”聾老太太道。
秦淮茹過來攙住她:“得,就當您聽不見吧,有些事兒不是您看到的那樣,也不是您想的那樣。誰家的鍋底子是白的?咱都得往前看,是不是?”
聾老太太努努嘴:“前面兒水噴這麽高,什麽也看不見呀。”
“喲,這是援朝家施工把水管挖斷了。”秦淮茹皺眉道。
“一攤上他準沒好事兒!”賈張氏冷哼一聲道,“這就是個喪門星!”
秦淮茹瞪她一眼,示意她别亂說話。
她們算是到的最晚的,走到前院兒的時候,整個院子的人都圍在這兒了。
“于莉,你剛去哪兒了?”闫阜貴看到兒媳婦兒不知道什麽時候站旁邊,便順口問道。
“援朝着急出來,把飯碗給弄地上了,我收拾來着。”于莉道。
闫阜貴聽她聲音有些發顫,問道:“嗓子怎麽了?”
“咳咳,有點兒……有點兒不舒服。”
闫阜貴隻是随口一問,急忙湊跟前急切道:“怎麽樣?那事兒問了嗎?”
“什麽事兒?”于莉道。
闫阜貴一愣:“不是,你去幹什麽去了?”
“送飯呀……”于莉說一半反應過來了。
媽呀,正事兒給忘了。
“哦你說那事兒啊……”于莉挽了挽頭發絲,“剛才我還沒來得及問,他就着急出來了。”
“哎喲,你說你,那麽長時間你怎麽不問呢?”闫阜貴啧了一聲。
“不是您跟媽說的讓我鋪墊鋪墊再問嗎?”于莉道。
“那你鋪墊得怎麽樣了?”三大媽湊過來問道。
“鋪墊好了。”于莉道。
“媳婦兒你待會兒抽空問問去。”闫解成道,“行不行左右一句話的事兒。”
“這會兒人家顧不上了吧?”三大媽指指前面噴水的水管,“出了這事兒,他哪兒有心思顧别的?”
“你們甭管了,我待會兒找機會問。”于莉道,“我回去喝口水。”
說罷于莉轉頭往屋裏走去。
“哎哎哎,水小了,爸你看見了沒有?”闫解成指着前面驚喜叫道。
“這是正關閘呢。”闫阜貴道。
水很快就關了。
蘇乙回來的時候,易忠海正皺眉訓斥孔二民:“你這小同志怎麽搞的?水管還能挖斷了?這黑燈瞎火的你亂挖什麽?我告訴你,這是破壞公物,你要擔責的!”
“就是,你們施工按理說應該知道哪兒該挖哪兒不該挖,你這不胡來嗎?我告訴你啊,所有損失都由你們承擔!”劉海中幫腔道。
“我家裏碗還沒洗呢,這沒水了可怎麽辦呀!”
“就是,明早上班怎麽洗漱?我家也沒存水啊……”
“哎喲,真是缺了大德,這不耽誤事兒嗎……”
街坊們你一言我一語抱怨着,蘇乙擠進人群道:“三位大爺,這事兒怪我,我想開個菜窖,心有點兒着急,就讓二民晚上趕工來着。地方是我挑的,活兒也是我讓幹的,他屬于白幫忙,這出了岔子可不能怪他頭上,都怪我!”
随着蘇乙說話,街坊們漸漸安靜下來。
易忠海指了指孔二民道:“你呀你,這是攤上好東家了!”
“就是,換個人家誰管你?這麽大責任,誰給你擔?”闫阜貴搖頭道,“也就是援朝心善。”
“對呀對呀……”
“這可不少賠錢,換個人家躲還來不及呢,誰管你?”
“援朝還是靠譜,丁是丁卯是卯,怪不得人有出息呢。”
蘇乙問易忠海:“一大爺,這水管兒斷了是得找街道辦吧?”
易忠海點頭:“得街道辦去找自來水廠。”
“劉桂芬,找劉桂芬就對了!”劉海中道,“她姐夫王二牛就是自來水廠的,好像還是工程搶修隊的,找她準沒錯。”
蘇乙轉過頭問孔二民:“知道劉嬸兒家在哪兒嗎?”
孔二民點頭。
“你去跟劉嬸兒把這事兒說了,請她趕緊來一趟。”蘇乙吩咐道,“叫來劉嬸兒你就不用來了,先回去歇着吧。”
“這……成嗎?”孔二民環顧四周。
蘇乙笑道:“跟你沒關系,這事兒你也是受害者。”
孔二民心這才徹底放進肚子裏,感激對蘇乙點點頭,其實之前他都做好了背黑鍋的準備,沒想到蘇乙真把他撇了個幹淨。
這人辦事兒真敞亮,沒說的。
孔二民得了吩咐,撒丫子便往外跑了。
蘇乙也沒閑着,跟幾個大爺讨論起水管的事情來。
“修不成,隻能換。”易忠海的說法和劉桂芬如出一轍,“這水管都是解放前鋪的,早鏽得不像樣子了。你不動它它沒事兒,你要是動了它,那你可拿它沒轍。”
“一大爺是對的。”劉海中不知道從哪兒要了個手電,撅着屁股仔細看挖斷的地方,“你們看,這都鏽成什麽樣了?這管子手一掰就下來一塊,怪不得一挖就斷了。這焊都沒法焊,隻能整個重新換,我估摸着咱院兒都得重鋪,要是接頭也鏽死的話,搞不好外面街道上都得換。”
“喲,這可是個大工程啊……”闫阜貴擔憂道,“這自來水管能願意給換嗎?這……有什麽說法嗎?”
“自己掏錢,讓自來水廠換管子。”易忠海道,“之前有個院兒是全院兒家家都湊錢,才把事兒給辦了。”
這話一出,劉海中和闫阜貴都不吱聲了。
湊錢?
要是掏錢,他們可不幹。
别說他們不幹,全院兒誰家都不樂意幹。
蘇乙這時也沒說話,眉頭緊皺,好像非常發愁的樣子。
這時候闫阜貴看到兒媳婦于莉從家裏出來了,他看看蘇乙,微微思索,指着蘇乙衣領道:“唉?你這兒怎麽少一扣子?”
蘇乙低頭一看,可不是?
之前崩掉了。
“沒事兒,可能掉哪兒了。”蘇乙道。
“唉,毛糙大小夥兒,趕緊娶個媳婦兒吧,這家裏沒女人扣子掉了都沒人管。”闫阜貴啧啧道,他招招手,“解成,來來來,你帶援朝去你家裏,讓你媳婦兒給他把扣子幫忙縫上。”
“這怎麽好麻煩嫂子?”蘇乙道。
“走吧你,跟我你還客氣?”闫解成笑着把蘇乙拉走。
他一走,易忠海就皺眉道:“這怎麽辦呢?這錢讓援朝一個人出,他能負擔起嗎?”
劉海中道:“要我說他就不該把責任都攬過來,誰挖斷就該讓誰出這錢。”
“老易,你想讓街坊們出錢?我看難。”闫阜貴笑呵呵道,“人家憑什麽受這無妄之災,對不對?”
易忠海歎氣道:“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肯定上百了。我的想法是這樣,咱每家每戶都出一塊錢,剩下的錢讓援朝拿。水管斷了誰都不願意看到,但這東西換新的也是大家用,不是蘇援朝自己用,到時候家家戶戶都享受,對不對?援朝有錯,所以他出大頭,咱們跟着沾光,咱們也多少出點。”
闫阜貴有些不高興,但沒說話。
劉海中微微沉吟道:“也是這麽個理兒,我同意。你跟各家兒說說吧,看看大家夥兒是什麽意見。”
“他三大爺,你的意思呢?”易忠海看向闫阜貴。
闫阜貴勉強笑笑:“你先問大家夥兒,要是大家都……那就這麽着吧。”
易忠海點點頭:“行,那咱仨意見就算一緻了。援朝肯擔責,他那兒肯定沒問題,我先跟大夥兒通通氣,看看大家的意思。”
倆大爺都沒說話,易忠海當他們默認了。
拍拍手掌集中所有人視線,環顧一周道:“剛我們三個大爺商量了一下,達成一緻意見,是這麽回事兒……”
易忠海在外面說集資修水管的事情,房間裏,于莉在找針線,闫解成陪着笑給蘇乙倒茶。
“援朝,你喝水,茶葉不好,别嫌棄啊。”闫解成道。
“挺好的,謝了解成哥。”蘇乙道。
“來來來,你把衣裳脫下來,讓你嫂子給你縫。”闫解成熱心來幫蘇乙脫衣服,回頭不滿呵斥于莉,“于莉你快點兒!拿個針線磨磨蹭蹭的,幹什麽吃的?”
“你别嚷,我不正找呢嗎?”于莉頭也不擡地道。
闫解成嘿嘿笑着對蘇乙道:“這娘們兒就欠收拾。”
“嫂子挺好的。”蘇乙道。
那邊于莉的動作頓了頓。
闫解成笑道:“那我出去看看,你讓你嫂子給你縫衣服。”
蘇乙道:“别呀,你呆着吧解成哥,外面一院子人……”
闫解成擺擺手:“沒事兒沒事兒,我這兒沒事兒的。”
說罷也不由分說,轉身出了門。
他一走,于莉就拿着針線過來了。
她似嗔似笑看着蘇乙,變魔術一樣從口袋掏出一個紐扣來,正是蘇乙衣領上少了的那一顆。
蘇乙笑了笑,道:“我感覺解成大哥有些不對勁。”
于莉微微沉默,道:“他那鼻子,屬狗的。你别管他,沒聽他自己都說他沒事兒嗎?”
她伸手摸了摸蘇乙的臉,道:“嫂子這輩子頭回知道做女人的滋味……這是他欠我的!”
蘇乙道:“要不你離了吧?”
這是蘇乙第二次提了。
“解成大哥的工作我給他安排。”蘇乙道,“你跟他離婚,房子我也不修了,咱們搬出去,自己過日子。”
于莉突然抱住蘇乙,猛地俯下頭堵住了蘇乙的嘴。
滾燙的淚珠在蘇乙臉上摩擦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