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乙笑呵呵埋頭接着工作,順便看了眼李登峰貢獻的一波波惡意值和怒意值。
這也是個産糧大戶啊。
今天下午還要約會,所以蘇乙距離下班還有十分鍾時間就打算溜号了。
一下樓就看到梁豔秋在門口轉悠。
蘇乙一怔,笑着打聲招呼就準備離去。
沒想到梁豔秋卻跟他攀談起來。
“援朝,你怎麽把李氏兄弟給得罪了?”梁豔秋笑道。
“李氏兄弟……”蘇乙莞爾,“您這叫法倒挺别緻。”
梁豔秋笑呵呵道:“人家手足情深,可不能分開論。”
“也談不上得罪,工作裏有點磕磕絆絆很正常。”蘇乙笑道。
“呵呵,李登峰又是去楊處長那兒拍桌子發火,又是回他辦公室摔東西的,這可不像是磕磕絆絆。”梁豔秋似笑非笑,“你小子還跟大姐打馬虎眼兒?忘了你入職是誰帶你了?”
“那怎麽能忘了梁大姐呢?”蘇乙笑呵呵道,“不是跟您打馬虎眼,隻是覺得這點破事兒沒必要髒您耳朵。”
“我不知道也得知道了。”梁豔秋笑道,“他發完火還把李路程也叫到他辦公室裏去嘀咕了一陣,我下來的時候這小子在辦公室裏正運氣磨牙呢。”
蘇乙點點頭:“挺好,年輕人就得氣盛。”
“你就說風涼話吧,有你哭的時候。”梁豔秋呵呵一笑,“我們劉科長一直請假沒來,現在綜合辦也讓李登峰兼着呢。我有事兒都得找他簽字去……你之前是不是打了領鋼筆和稿紙的報告?要三百套?”
“對呀。”蘇乙意識到了什麽。
“之前管這事兒的小邱是不是告訴你明早一上班給你送禮堂去?”梁豔秋笑道,“你要是真等着他送,那你就不知道得等到什麽時候了。”
蘇乙笑了:“這是打算讓我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
“差不多是這麽個意思。”梁豔秋深深看着蘇乙,“李登峰已經把小邱派去幹别的事了,你這事兒他交給李路程了。自己心裏個數吧,别到時候被人給坑了!”
蘇乙笑呵呵道:“梁大姐,本來明天的考核我打算低調點兒就行。但你這麽一說,我覺得我對這項工作還不夠重視。我決定明天早上請楊廠長和李廠長來考核現場觀摩考察和發言,再請京城日報社的記者來拍照留個素材。”
梁豔秋一怔,旋即眼前一亮:“好小子,這要是出了問題那就是鄭志錯誤,夠他們喝一壺了,你可夠狠的。”
蘇乙笑道:“這叫願者上鈎。他們要是沒壞心,什麽事兒也沒有。”
“那你這大張旗鼓可不行,不然人家提前知道了肯定就不跟你玩了,人家兄弟倆也不傻。”梁豔秋道。
“我明天早上再安排這事兒,”蘇乙笑呵呵道,“梁大姐,咱合作一把?這李登峰的正科長位置還不穩呢,我聽說上面還沒來考察呢吧?現在隻是部門内部委任吧?那得抓緊時間了,就算這回晃不下來他,在考察之前多晃悠他幾次,那不就下來了嗎?”
關于楊樹譚的騷操作,蘇乙也是知道的。
梁豔秋老資曆的辦公室主任,按理說這回部門改制怎麽也得升一級了。但楊樹譚爲了讓李登峰成正科,硬是把原本統戰科科長劉瑩給調來做綜合辦主任,壓在梁豔秋頭上,讓李登峰成了黨建統戰科的一把手。
梁豔秋歲數差不多到了,這麽好的機會都沒升上去,這輩子不可能有戲了,她就算再大度,心裏不恨這幾個人才怪。
這也是這大姐來跟蘇乙說這些話的原因,大家有着共同的敵人。
不然你蘇援朝招人稀罕啊?
“怎麽合作?”梁豔秋也不遮掩,幹脆問道,“你腦子好,你告訴我怎麽辦,我就怎麽辦。”
蘇乙微微沉吟,道:“你這樣,梁大姐……”
一老一少在樓下嘀咕了一陣,梁豔秋頻頻點頭,最後帶着滿意的表情離開了。
蘇乙笑眯眯去了廠門口的值班室,在高大方熱情招呼下,借他們的電話給京城日報社打了個電話,約好了文慧明早來拍照采訪。
他跟高大方寒暄幾句就打算出門去,就這時聽到外面站崗的孫連軍在呵斥人。
“你特麽挑着糞桶誰讓你走大門的?滾滾滾,去後門進去!”
蘇乙擡眼一看頓時怔住。
居然是傻柱。
這時的傻柱身上穿得髒兮兮的,臉也髒髒的,看着非常狼狽。他卷着褲管,挑着兩隻桶,桶邊上沾着一些惡心的事物。
顯然也是臭氣熏天,要不然孫大方不可能捂着鼻子躲得遠遠的。
傻柱怎麽挑糞去了?
蘇乙有點奇怪,這活兒可不是廠裏清潔工幹的,挑糞有專門的糞便處理廠工人去幹,根本不是廠裏的活。
再說傻柱的工作是打掃廠區衛生,爲什麽跑去挑糞了?
高大方看出蘇乙的疑惑,到他身邊解釋道:“昨兒下午沒上完班就撂挑子走了,他之前就得罪過保潔科的趙科長,現在落人家手裏,還能饒了他?早上呲兒了他幾句,好家夥對着趙科長就一頓飽揍,給趙科長門牙都打掉一個。”
蘇乙聽得直撇嘴,這特麽真是太傻柱了。
“後來我們科長就去了,不是那晚您見的錢副科長,而是胡科長,胡大寶。他跟傻柱仇大了去了……這事兒以後我再跟您說。就說這胡大寶一看傻柱還這麽嚣張,立馬就要處理他。這趙科長和胡大寶倆人一心要整傻柱,就要跟領導彙報直接開除他。”
“傻柱剛開始還挺硬氣,但不知道怎麽突然就軟了,說隻要不開除,讓他幹什麽都可以。胡大寶就讓他挑一個月糞……”
“他同意啦?”蘇乙皺眉。
“同意了。”高大方啧了一聲,“說真的,傻柱這人别的不說,但沒人敢說他不硬氣。這回這麽慫,八成是害怕被真被開除了喝西北風去。唉,這小子,以後可有的他受咯……”
蘇乙微微沉吟,就明白了傻柱所想。
傻柱這種人,甯可喝西北風也絕不受辱,他就是有這個混勁兒。
但他爲什麽服軟去挑糞了?
很簡單,因爲這臨時工的工作是蘇乙幫他争取的。他撂挑子容易,等于是給蘇乙丢人了。
所以他甯可認慫被人嘲笑,甯肯去挑糞。
但話說回來了,傻柱這份心氣能堅持多久,隻怕要打個大大的問号。
蘇乙覺得要是自己不管的話,最多三五天。
他現在已經被欺壓到極限了,随便來根稻草壓一壓,他混勁兒一上來,就又什麽都不管不顧了。
高大方是知道蘇乙是站在傻柱這一頭的,試探道:“這事兒要不要我給錢科長說說,讓他關照關照傻柱?”
蘇乙看着窗外。
傻柱挑着桶就往孫連軍身上蹭,邊蹭邊罵孫連軍小人,問他算什麽東西。
孫連軍怒罵連連,被蹭了一褲腿黃白之物,無奈下躲得遠遠的,再不敢阻攔傻柱了。
“甭管他。”蘇乙道,“他吃吃虧是好事兒。”
現在還有勁跟一個看門保衛較勁,這說明他那股混勁兒還沒被壓下去呢。
傻柱這種人,要治他的病得一次給治明白了才行。
傻柱得意洋洋挑着糞桶從大門進廠了,等他走遠了孫連軍才敢回來,氣急敗壞在後面跳腳罵人。
“趕緊洗褲子去,臭死了。”高大方出門道,“你跟他較什麽勁?”
“是我願意較勁嗎?”孫連軍氣憤道,“這挑糞的不走正門是廠裏的規章制度,我照章辦事,怎麽就是較勁了?”
高大方搖頭道:“少拿制度說事兒,你呀……行了快去吧,别讓蘇主任在這兒看笑話。”
孫連軍看了眼蘇乙,面色才稍緩,抱怨道:“這傻柱真是太過分了,沒見過這麽王八蛋的人,瑪德往我身上抹屎,真是缺了大德了他!”
蘇乙忍不住笑了:“趕明兒見了他你也往他身上抹屎,惡心死他。”
兩個安保員都笑了。
“我才不跟他一樣呢。”孫連軍笑道,“他是秋後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我才懶得跟他計較,以後見了他我躲遠點兒,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蘇乙跨上自行車道:“這就對了咯。回見了兩位!”
兩人急忙跟蘇乙告别。
孫連軍看着蘇乙的背影有些忐忑問高大方:“哎,傻柱不是蘇援朝撈出來的嗎?我剛才這……他會不會對我有意見?”
“要真有你有什麽辦法?”高大方捏着鼻子,“你趕緊去洗洗吧,你跟拉了一褲兜子似的,臭死了。”
“傻柱我草拟二姑奶奶!”孫連軍氣不過又破口大罵一句,“缺德冒煙兒的玩意兒!”
蘇乙今天回院裏早,大部分人都沒下班呢。
工地上熱火朝天還在幹活兒,不過孔二民不在,應該是上班去了。
工人要幹到天黑七八點鍾才走,跟正常上班人不一樣。
工地上除了工人,就隻有于莉和秦淮茹家兩個姑娘在邊上站着看着人家幹活。
聽見蘇乙回來的動靜,小當和槐花立刻高興地飛奔而來,圍着蘇乙的自行車跟蘇乙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于莉也走了過來,笑道:“你看這倆小丫頭跟你親的,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他們親爹呢。”
蘇乙摸摸兩人腦袋,笑道:“孩子很簡單,誰對她們好她們就跟誰親。”
“今兒回來的挺早啊,我這就做飯。”于莉道,“剛把我媽換回去,她在你家呆了一下午了,這會兒回去歇一歇。我剛在爐子上坐了一壺水……你晚上想吃什麽?”
“随便對付口就行。”蘇乙道,“七點要出門,跟人約好了。”
“喲,那我趕快給你做去……下面條吧?我看家裏有挂面。”于莉道。
“援朝叔下挂面可好吃了!”槐花插嘴道。
于莉笑呵呵道:“就你們倆有口福,我都沒吃上你們援朝叔做的飯!”
說着又對蘇乙道:“那你歇會兒,很快就好。”
一扭腚急匆匆進了屋。
蘇乙則跟兩個小姑娘說笑了會兒,就溜達到了一邊工地上。
孔大民給蘇乙貢獻了一波懼意,笑呵呵來跟蘇乙打招呼,蘇乙明顯感覺他對自己的态度恭敬了不少。
蘇乙不知道劉桂芬是怎麽給孔大民說的,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兒怎麽辦?
“援朝同志,待會兒我讓二民來給你挖地窖,這黑燈瞎火看不着挖錯地方,也不奇怪。再說二民呆愣呆愣的,幹活兒本來就糙,沒人懷疑……”孔大民壓低聲音對蘇乙道。
倒是個好辦法。
不過待會兒可不行。
“定明晚吧。”蘇乙對孔大民笑道,“待會兒我要出門,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孔大民一愣,急忙連聲應下。賠笑着跟蘇乙又說了幾句好話,便又幹活去了。
這邊蘇乙回了屋,沒等一會兒面條就做好了。
蘇乙吃飯的時候,于莉轉過頭去把門給銷上了。
“……嫂子,我待會兒要出門。”蘇乙提醒道。
“不耽誤,我快點兒。”
于莉蹲了下來……
于莉漱完口走過來,蘇乙正起身看時間。
她突然從面前一把抱住了蘇乙,把腦袋埋在蘇乙的懷裏。
蘇乙摸了摸她的頭發,笑道:“怎麽了?感覺你今兒特别溫柔。”
“援朝,别爲嫂子耽誤了。”于莉輕聲道,“嫂子知道你心意,也知道你不忍心嫂子……但是這樣挺好的,嫂子也配不上你。”
蘇乙眉毛挑了挑,心說這是哪一出?
念頭百轉,很快就聯想到于海棠,于是差不多清楚了。
蘇乙是實誠人,但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這時候該說什麽。
他歎了口氣拍拍于莉的後背道:“嫂子,别這麽說,我就是想跟你……”
于莉捂住了蘇乙的嘴,眼裏含淚,嘴角帶笑。
“援朝,嫂子知足,現在就很知足了。”
“……嫂子,你沒洗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