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前院偏房中的趙敏走來走去,激動地叫着,把扇子搖得嘩嘩作響。
手下大漢面色凝重道:“郡主,蘇乙此人太過危險,小人懇求郡主莫要再以身涉險!正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區區一個蘇乙,真的不值得郡主如此對待。”
“這回的确是我托大了,剛才但凡這蘇乙起了歹心及時拿住我,咱們這回都算是弄巧成拙了!”趙敏後怕道,“好在這人太過托大,居然就讓我這麽離開了,這就給我機會了。”
“郡主,幹脆咱們萬箭齊發,将他們亂箭射死算了!”大漢勸道,“簡單省事還不用冒險,何必再跟他們浪費時間?”
“不行!”趙敏斷然否決,“咱們隻有百餘人手,一旦動起手來,以蘇乙的武功以一當百也不是難事,咱們很可能非但留不住他,反而會徹底激怒他,跟咱們不死不休,這才是馊主意,是真正的以身涉嫌。”
大漢面色一變,急忙拱手道:“小人該死,不該瞎出主意……”
趙敏把手一擡,止住他說話,微微沉吟着道:“你說……蘇乙既然已經明确了我對他有敵意,但還是這麽輕易放我離開,他就不怕我跑了?”
“我剛才已經做好了他出手留住我的準備,但他卻沒這麽做,爲什麽?”
趙敏眼神閃爍,皺眉苦思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想不通蘇乙爲什麽要把主動權拱手相讓,莫非是有恃無恐?對他自己極爲自信?
是了,能一眼分辨出自己下毒的手段,武功還那麽高,這個人幾乎沒什麽破綻,他有什麽好怕的?
也許在他看來,該怕的應該是自己才對!
“可惡!”想通了這一點的趙敏感覺自己被羞辱了,從小到大,從來沒人敢小瞧于她,敢小看她的人都付出了代價!
“蘇乙……我就不信你真的是神!”趙敏眼神急閃,極具思索,突然眼神一閃道,“去,把十香軟筋散制成的熏香丸拿來,還有解藥!”
大漢道:“郡主三思!那熏香丸根本就是不中用的玩意兒……”
“還不快去拿?”趙敏眼睛一瞪,威嚴氣勢頓時流露而出。
“這……是!”
十香軟筋散本是無色無味的藥粉,需要吞服才起作用。
趙敏正是用這種藥配合強大武力,才能把六大派一網打盡,之前之所以沒用到蘇乙頭上,是因爲十香軟筋散需要下到飯菜酒水中,而且可以被銀針探出來,因此趙敏棄之不用。
不過此藥經過趙敏家中制毒高手研制,開發出出一種香丸來,隻要捏碎香丸,異香會瞬間彌漫出來,聞到這股香味的人就會中毒。
隻是這東西很雞肋。
它的毒氣揮發的範圍很小,幾乎是要在對手的鼻子下面捏碎它,毒氣才會對手被吸入。
否則稍微離得遠一點,風一吹毒氣就散了,根本聞不到。
這樣的話問題就來了——怎麽在對手鼻子下面捏碎這十香軟筋散的香丸?
如果你做出這麽明顯的動作,對手都來不及阻止你的話,那你還有必要下毒嗎?
直接點穴或者殺人不好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趙敏微眯眼睛,“蘇乙,我要讓你知道,武功高不代表一切!這世上最強大的力量,是人的智慧!”
很快那大漢就拿着兩個瓶子回來了,其中一瓶裏裝着如黃豆大小的小藥丸,一瓶裏裝的是藥粉。
趙敏先将藥粉倒出了一點在掌心,直接吞服下去,然後把瓶子順勢抛給大漢道:“把解藥藏到不起眼處,以防萬一。”
“是,郡主。”大漢恭敬道。
“我先去換衣服,你持我軍符去蘭州大營調一千精兵,在紅崖子設伏,以防萬一,速度要快!”趙敏吩咐道,“這裏的事情,交給吳二破。”
“是!”大漢領命而去。
片刻後,水閣中。
蘇乙摩挲着腰間木雕,手中突然多出一個小瓷瓶來。
他臉上不禁多出一抹笑意來。
“大哥,咱們走不走?”小昭焦急道,“那姓趙的不知道還有什麽陰謀,咱們就在這裏傻等着?”
“要是她跟鞑子有勾結,真派了大軍來圍剿咱們,那就糟了。”周芷若也表現出了憂慮焦躁的情緒。
“也罷,不跟她玩了。”蘇乙笑了笑。
他其實勝券在握,立于不敗之地,所以才好整以暇想要看看趙敏能耍出什麽花樣來。
不過既然小昭他們都憂心忡忡,那他也沒必要在這裏浪費時間了。
“你們要不要再吃一點?這樣豐盛的飯菜,過了這一村,可就沒這個店了?”蘇乙笑呵呵問道。
“公子,我們現在哪兒有心情吃東西?”蘇三七苦笑道。
“當真不吃?”蘇乙看向其他兩人。
小昭和周芷若齊齊搖頭。
“好吧,那就走吧。”蘇乙長身而起。負手率先向外走去。
百米之外的暗處,一個埋伏在暗處的大漢眼見這場景頓時心裏一驚,急忙對手下吩咐道:“快去禀告郡主,他們要走!”
蘇乙似笑非笑往這個方向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去。
一行四人轉出回廊,立刻有兩個家丁攔住去路,說小姐馬上就出來。
“帶我們去前面等她吧。”蘇乙笑道。
家丁見蘇乙并非要不辭而别,頓時松了口氣。
四人重新回到前堂,不一會兒趙敏匆匆出來,身上已換了一件淡黃綢衫,依然是男兒打扮,不過看來卻少了幾分英氣,多了幾分嬌俏柔弱。
蘇乙十分懷疑這裝扮也是趙敏計謀的一部分,這個女人還真是心思細膩到了極點。
趙敏走到蘇乙面前抱拳道:“才得相會,怎麽就要走?莫非嫌小女子接待太怠慢了嗎?還是……”
趙敏盈盈一拜,語氣變得嬌柔委屈:“還是蘇掌門怪小女子剛才唐突之舉?其實小女子是有苦衷的。”
蘇乙笑道:“你也不算怠慢了,隻是我的同伴們有些不耐煩了,我也得顧着她們的感受,不能讓她們太擔憂。”
小昭冷笑道:“我們要是再不走,誰知道你還要使出什麽陰謀詭計來害我們?”
趙敏擡起頭來,眼睛水汪汪的,輕咬嘴唇,欲言又止,最終似乎下定決心,一咬牙道:“蘇掌門,小女子其實也是逼不得已,想要害你的人其實是……”
蘇乙眉毛一挑,正要聽趙敏說出個什麽花來,誰知趙敏突然面色一變,如遭雷擊,嘴角沁出一縷黑紅血液來。
這血液腥臭撲鼻,明顯是中毒迹象!
“走,你們快走!”
趙敏刹那間面若金紙,氣若遊絲,搖搖欲墜,卻仍急促喊道。
這變故突兀至極,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哪怕是蘇乙。
正常智商的人突然遭逢此變,隻怕腦海中電光火石般會将之前的事情聯系到一起,腦補出一個趙敏被逼害人,現在剛要說出真相,卻即将被毒殺滅口的故事來。
至少小昭、周芷若和蘇三七都已經腦補出了類似的故事。
趙敏連站都站不穩了,突然一個趔趄,斜斜向一邊倒下去。
這時候距離她最近的就是蘇乙,而她倒下的方向也正好方便蘇乙一把接住她。
作爲一個正常男人,這個時候一把扶住趙敏,絕對是天經地義、順理成章的事情。
但蘇乙偏偏沒這麽做。
他不但沒有去扶趙敏,反而後退一步。
倒是小昭“啊”了一聲急忙就要越過蘇乙去接住趙敏,卻被蘇乙一把給拽了回來。
趙敏噗通一聲跌倒在地,摔得不輕,額頭都摔得立刻鼓起一個包來。
“大哥,她……”小昭不解,焦急指着地上的趙敏。
“走,快走……”趙敏這個時候已經十分虛弱了,看起來精神都有些恍惚。
蘇乙卻笑呵呵看着趙敏,毫無反應。
“蘇大哥,至少問出指使她的是誰!”周芷若以爲蘇乙是不願救趙敏,急忙提議道。
“别急。”蘇乙知道這時才笑呵呵說了一句,他手掌翻轉,掌心中突然多出一個小瓶來。
他兩根指頭捏着小瓶晃了晃,戲谑道:“趙姑娘,你要是還有力氣的話,不妨擡頭看看這是什麽。”
趙敏“虛弱”地微微揚起脖子,眼角餘光瞥了眼蘇乙手上的東西,整個人身體突然僵住了,連呼吸仿佛都停頓下來了。
不可能!
怎麽可能!
十香軟筋散的解藥,怎麽會跑到蘇乙的手上?
這根本不可能!
她匍匐在地上,匍匐在蘇乙等人面前,原本變得慘白的一張臉,這一刻突然“刷”地一下紅得吓人!
她腦海裏一片空白,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個傻子,是個瘋子。
她感覺從未有這一刻這麽丢臉過。
蘇乙悠悠道:“如果趙姑娘還舍不得起來的話,三七,你吞了這瓶中的解藥,再去扶她。”
小昭等三人瞠目結舌,覺得自己腦子都有些不夠用了。
她們半響才反應過來,猜到是趙敏在演戲,目的還是爲了下毒,而他們剛才都被騙過了。
“妖女!你這撒謊精!”小昭羞惱罵道,“你在你身上抹了毒藥?你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你!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碰見我家大哥!”
“真是可惡!”周芷若也有些悻悻道,她感覺自己也像是個傻子,被人耍得團團轉,同時後怕不已,要不是蘇乙,隻怕自己早就成了這妖女階下囚了。
蘇三七“倉啷”拔劍,面色鐵青劍指趙敏,喝道:“公子,讓我一劍殺了他!”
“住手!”
“救公子!”
前堂四周傳來怒喝聲,但見人影晃動,隻聽“咻咻咻”破風之聲不絕于耳。
倉啷!
一道雪光閃過,周芷若手中劍已出鞘,她去摸劍,卻摸了個空,原來劍被蘇乙早一步拔走了。
蘇乙驟然由極靜轉爲極動,身形化作一道殘影,所過之處但見火光四濺,“丁零當啷”之聲不絕于耳,數十枚激射而出的弩箭全部被擊落在地!
趙敏的手下眼見趙敏趴在地上,于是放心大膽地齊射弩箭,哪知蘇乙的武功遠超他們想象,第一時間便以“破箭式”攔下了所有弩箭。
下一刻劍光乍起,血光飚濺,隻聽場中慘叫驚呼聲此起彼伏,等衆人再定睛看時,就見蘇乙已站在堂中,手中長劍猶自抖動不停,劍尖一串串血珠四處飛濺。
而周遭七條大漢倒在血泊中,有的兀自抽搐着,有的已悄無聲息,地上弩機、未出鞘的彎刀灑落一地。
場面瞬間爲之一靜,别說是趙敏,就算是小昭等人也都被蘇乙的武功驚住了。
瞬間七殺!
他們甚至都沒看清蘇乙是怎麽出手的!
這七條漢子就是之前在紅沙渠殺蒙兵的那些人,他們的身手雖然不算一流,但也絕非容易對付的角色。
可在蘇乙面前,他們的實力根本沒有機會發揮出來!
蘇乙看着呆呆撐起半個身子看着周圍的趙敏,淡淡道:“趙姑娘,還需要蘇某扶你嗎?”
趙敏回過神來,自顧自從地上爬起來,恍若無事拍拍手掌,一撣身上灰塵,笑道:“蘇掌門,好身手!好武功!”
說着,她掏出一口潔白手絹來,輕輕擦拭去唇邊鮮血,擦完後随手将這口看起來就很名貴的絲絹丢到地上,棄之如履。
對蘇乙嘻嘻一笑道:“小女子武藝低微,又實在仰慕蘇掌門,想要留住蘇掌門在這裏做客,這才出此下策,如今看來,實在是贻笑大方,讓各位見笑了。”
“喂!”小昭叫道,“你的手下剛才爲保護你全死了,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瓦罐不離井上破,将軍難免陣前亡。”趙敏臉上笑容淡了幾分,“他們本來就是保護我的,如今雖然護衛不周,但也算是死得其所。既然他們死了,我也就不怪他們沒用了。”
這話讓小昭等三人聽得心頭直冒寒氣。
“你這人也太冷血了吧!”小昭不可思議道。
“妖女!”周芷若罵了句。
趙敏笑容複又燦爛,看着蘇乙:“蘇掌門,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麽拿到解藥的?我輸得莫名其妙,若是不搞清楚,實在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