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乙飛鴿傳書令日月神教兵分兩路大軍壓境,并非是真的要和五嶽劍派開戰,而是爲了向左冷禅和少林施壓,讓他們不得不把關注點放在日月神教的“大舉入侵”上,從而給自己逃離江南,回歸黑木崖分擔壓力。
事實證明這樣的舉措是無比明智的,最終正派左道加起來才百餘人來圍攻蘇乙,就是因爲黑木崖大軍壓境帶給這些人的壓力。
但蘇乙這招“圍魏救趙”還隐藏着别的目的,就是給賈布和童百熊找點事情做。
留他們在黑木崖上争權奪利,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不如把他們全調動下來,讓他們離開日月神教的權力中心,至少他們會因爲蘇乙委派的這個任務而分散精力。
不過蘇乙早就定好了撤離路線,要從魯地直接入冀州,所以去往豫中那邊的一路大軍隻是疑兵,是爲了給左冷禅施壓。
因此,蘇乙在飛鴿傳書中明确下達指令,讓賈布和童百熊一起來清河縣接應自己,豫中那邊随便派兩個長老領隊,做做樣子就可以了。
隻要蘇乙到了冀州,那邊就立刻打道回府。
但現在,在清河縣迎接蘇乙和東方不敗的隻有童百熊,賈布卻去了豫中那邊。
蘇乙念頭一轉就知道這定是童百熊搞的鬼,因爲他的飛鴿傳書是發給童百熊的。
按理說賈布才是楊蓮亭的心腹,童百熊是外人。
但在蘇乙離開的這一個多月來,兩邊飛鴿傳書不斷,童百熊用他的表現漸漸赢得了蘇乙的信任,反倒是賈布讓蘇乙比較失望。
所以在事關自己性命的大事上,蘇乙反倒更信任童百熊。
但也不能百分百相信,所以他讓童百熊和賈布一起再清河縣接應自己,就是爲了讓童百熊和賈布相互監督。
可現在童百熊支走了賈布,他到底意欲何爲?
蘇乙很快便在心中排除了童百熊想要對自己不利的可能。
果然,童百熊很快便坦然做出了解釋。
“教主、大總管容禀,賈布的确是我略施小計,騙他去了豫中的。”童百熊坦然道,“大總管的飛鴿傳書我也的确沒有給賈布過目,隻因兩件事。”
蘇乙看着他,等着他解釋。
“其一,既是疑兵,便一定要讓敵人生疑才行。”童百熊道,“按照大總管原本的計劃,魯地這邊有我和賈布兩人坐鎮,但豫中那邊卻隻派出長老統領,敵人一旦探查到這個情況必然會想,我教對魯地這邊如此重視,豫中那邊卻有些敷衍,便會進一步懷疑到,豫中乃是疑兵之計。”
“爲了讓大總管疑兵之計更加奏效,因此我決定讓賈布去豫中。他被大總管委以重任臨時統領全教上下,又是青龍堂和朱雀堂兩堂之主,有他坐鎮豫中,敵人對豫中那一路大軍必然會萬般重視,不敢怠慢。”
其實去豫中那一路的大軍并非是爲了“疑兵”,隻是爲了施壓。
無論是誰帶隊,關鍵是真的有大軍去了,左冷禅就絕不敢無視,必然會引起重視。
但童百熊并不能完全猜到蘇乙的心思,他這個思路倒是對的,隻不過自作主張爲蘇乙“查遺補缺”的做法還是有欠妥當。
換了任何一個上位者,童百熊這個做法不但讨不了好,反而會受到訓斥和不喜。
“那麽其二呢?”蘇乙不可置否,繼續問道。
“其二,我懷疑,賈布和向問天暗中勾結,互通曲款!”童百熊一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樣子道。
“有證據嗎?”蘇乙依然面無表情,仿佛對此毫不在意。
童百熊搖頭道:“沒有證據,不過大總管也應該知曉,黑木崖戒備和等森嚴?任何人想要進出,都絕非容易。向問天能從黑木崖上悄然無息逃走,隻憑他自己決計是做不到的,這背後必然有人給他打掩護。”
“我思來想去,賈布此人最爲可疑!我并非無端懷疑,向問天以重金賄賂賈布,此事我是知曉的,但我揭破向問天真面目後,賈布卻對自己收受的賄賂絕口不提;還有件事,賈布在向問天逃走後,在黑木崖大肆安插自己的親信,排除異己,不少要位上的幫中兄弟,都被他以各種借口革職打殺。若非大總管你突然來信讓我們率部下山,隻怕各個關鍵要位上,都會被賈布換上他的人!”
說到這裏,童百熊頓了頓,繼續道:“我仔細查過,賈布換上的這些人中,有幾個和向問天走得很近,因此,我才懷疑賈布和向問天有所勾結。”
“既然此人有可疑之處,那大總管你和教主的的行蹤,就不能被他知曉了。因此我略施小計,讓他誤以爲大總管你雖然會在清河和我們彙合,但很快伱和教主就會趕至豫中,在那邊有針對嵩山派和少林寺的大動作。賈布果然信以爲真,被我騙過去了。”
童百熊在說這些事情的時候毫不隐瞞,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沒有絲毫因爲自己自作主張而忐忑的樣子。
蘇乙聽完他的話也不可置否點點頭,道:“回黑木崖!”
童百熊也不是蠢人,其實他也能猜到自己直來直去的性格很不讨喜,但他一心爲公,對此渾不在意,也已經做好要惹得蘇乙不悅,甚至是懲罰自己的準備了,畢竟易地而處,他覺得要是有人這麽對付自己的心腹手下,自己也不會無動于衷。
但他沒想到蘇乙對此真的毫無反應。
這讓他十分意外。
愣了半天,他還是忍不住問道:“大總管覺得童某所做有何不妥之處嗎?”
蘇乙似笑非笑:“你若覺得有不妥之處,那便是不妥了,何必還要問我?”
“但童某并不覺得自己做錯!”童百熊道。
蘇乙淡淡道:“童堂主我問你,你有沒有想過,賈布可能得了我的秘密指令,才将計就計和向問天聯絡?”
“這……”童百熊瞪大了眼睛。
“你又想過沒有,我在豫中有更深的打算,爲了不打草驚蛇才不讓你和賈布前往豫中?”蘇乙似笑非笑,“但你隻因懷疑便把賈布騙去豫中,會不會因此而壞了我的大事呢?”
“又或者因爲你害得賈布慘死在那些所謂正派之人的圍攻之下,那我該不該懷疑你童堂主和敵寇勾結,殘害自家兄弟呢?”
“我……”童百熊瞠目結舌,汗如雨下。
“大總管,難道你真的、真的……”他顫聲問道。
“自然是假的。”蘇乙笑呵呵道。
童百熊長長松了口氣:“幸好幸好,你隻是吓唬我……”
“這次是幸好,那下次呢?”蘇乙問道,“但凡有一次你誤解了我的用意,釀成災禍,都會讓我聖教承受不可承受之損失!你這次沒錯,不代表以後次次都不錯!”
童百熊心悅誠服躬身拱手:“大總管的教誨,童某記下了!以後我不會再自作主張了。”
“那也不必。”蘇乙笑了笑,“我這次不怪你,是因爲你雖然有自作主張之嫌,但事情卻辦得不錯。其實還有句話叫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其中的度隻要把握好,該做的事,你隻管放心大膽去做。”
童百熊看蘇乙的表情很複雜,道:“大總管,你若一直如此睿智明白,以前你我又何必鬧到勢同水火呢?”
“若非你我之前勢同水火,那些狼子野心之徒,又怎麽放過你這個對聖教忠心耿耿之人呢?”蘇乙笑呵呵道。
童百熊表情震動。
蘇乙突然話鋒一轉,吩咐道:“飛鴿傳書給賈布,着他立即調查在蚩尤冢圍攻我和教主的所有人,發黑木追殺令,号令神教上下,左道諸派,凡是在蚩尤冢上向我和教主動過手的人,我要他們各個滿門滅絕!”
說殺他們全家,就要殺他們全家,說話要算話!
想了想,蘇乙又道:“另外告訴賈布,青城派先放一放吧。”
十個助演其中之一是青城派的,他倒是不好直接把青城派滅了,否則會被判違規的。
“還有,”蘇乙最後淡淡地道,“跟他說清楚,辦不好這事兒,就别回黑木崖來見我了。”
童百熊頓時心中一凜,忙抱拳道:“大總管,我對賈布的懷疑都無實證,不若查實了再懲罰他不遲,以免冤枉了好人。”
蘇乙笑呵呵道:“我讓他暫管聖教上下,獨斷坤乾,他先是有眼無珠被向問天迷惑,後又被你騙去了豫中,這等廢物,我沒直接殺了他,已經是念在往日情分上了。”
童百熊愣了半天,第一次感覺到楊蓮亭這個人居然是如此恩威難定,高深莫測。
随着一隻白鴿飛往豫中,蘇乙和東方不敗坐上專屬教主的行榻,在數千教衆的簇擁下,折返回黑木崖了。
日月神教如此大陣仗自然不可能隐瞞行蹤,周邊布滿了監控這支大隊人馬的耳目。
很快,随着這路人馬撤離,十餘隻信鴿也相繼“撲棱棱”飛往各地。
泰山不遠處一座無名山谷中,泰山派上下得到日月神教撤離的消息,幾個長老激動得熱淚盈眶。
要知道魔教南侵,首當其沖的就是他們泰山派,他們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有多大。
在接連數次向少林、武當和各大門派求助無果後,泰山派的長老們達成一緻意見——戰略性撤離!
說白了就是未戰先逃。
于是一衆長老們帶着一衆弟子,背着大包小包丢下山門跑路了,這副光景和前不久天門道人一臉絕決表态要和泰山派共存亡的堅定形成鮮明的對比。
得知泰山派反應的江湖同道們有的直接恥笑泰山無人,有的嘴上不說,心裏也鄙夷泰山派盡是些沒種的。
打不過歸打不過,但打都不打就望風而逃,怎麽能讓人看得起?
尤其是這回日月神教連魯地都沒進來就打道回府了,跟泰山還隔着四百多裏路呢。你泰山派望風而逃也就罷了,但風都還沒過來,你逃個什麽勁?
泰山派注定是要被武林人恥笑了。
另一邊,少林、嵩山等派也收到了這邊蘇乙和東方不敗和接應的大隊人馬彙合,撤回黑木崖的消息。
方證幽幽一歎,心想果然還是被楊蓮亭和東方不敗走脫了。
蘇乙的狠辣和心智讓方證忌憚不已,他暗自猜測,這個人和左冷禅勢必不能相容,雙方必然是你死我活之局,接下來的日子他要約束門人,低調行事了。
但左冷禅能不能敵得過楊蓮亭呢?
兩虎相争必有一傷,但若是一頭猛虎和一隻狐狸呢?
若是雙方實力太不均衡,少林坐山觀虎鬥的打算隻怕就落空了。
要不要把《辟邪劍譜》的下落,告訴左冷禅呢?
方證心中突然思索起這樣一個可能來……
方證在打左冷禅主意的時候,左冷禅卻正緊鑼密鼓一邊排兵布陣,一邊四處求援,打算在嵩山和日月神教來襲之敵決一死戰。
這人雖心思詭谲不擇手段,但骨子裏的硬氣和驕傲還是有的,他做不到像是泰山派那樣怯懦不堪。
得知蘇乙和東方不敗已經跟部下兵合一處,退回黑木崖,左冷禅心中又有些失望,又有些松了口氣。
失望是因爲到底還是放虎歸山了,以後再想殺了楊蓮亭這頭猛虎,隻怕就更難了。
松口氣是因爲他也猜到蘇乙的心思,知道這兩路人馬都是爲了給自己施壓,讓自己不敢繼續留在江南追殺東方不敗一行。
東方不敗和楊蓮亭根本不來豫中,直接撤走,豫中這路人馬應該也要撤了。
左冷禅動了心思——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哪兒這麽容易?
他決定要在這路人馬身上撕下來一塊肉來!
而得到消息的賈布卻有些惶恐,他已經感覺到大總管對他的不滿了,但讓他更害怕的是,大總管會不會知道他做過的那些事情?
萬一大總管要是知道了……
不行!那些計劃必須全都放棄,什麽都不能做了!
還有向問天……
他眼中漸漸生出殺機。
童百熊至少有一點沒猜錯,一個多月獨掌大權,還真讓賈布生出一些不該生出的心思,再被向問天一蠱惑,他的野心漸漸膨脹起來。
隻可惜,蚩尤冢一戰的結果傳來,賈布那點兒野心頓時被吓得煙消雲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