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代的青幫,分爲北派青幫和南派青幫。
南派青幫的三位大佬十分有名——黃金榮、杜月笙以及張嘯林。
三人都是十裏洋場鼎鼎有名的教父級人物。
而相比起南派青幫,北派青幫的大佬們似乎就沒有能拿得出手的人物了。
比較有名的一個是袁文輝,蘇乙和他目前還沒什麽交集。還有一個就是被蘇乙廢掉的王士海,這個人日後号稱“津門四霸”,屬于是被蘇乙扼殺在搖籃裏。
就目前來說,北派青幫的大佬有兩位,一位是王大同,一位是厲大森。
前者曾提到過,是張景山的師父,目前人在長安一代。
平津地區青幫說一不二的大佬,就是厲大森了。
這個人在軍閥褚玉璞盤踞津門的時代,曾任直隸全省軍警督察處處長,官至陸軍中将。褚玉璞死後,他一直賦閑在家,尋機東山再起。
雖然厲大森目前在野,但這個人影響力是很大的,整個平津地區大多數青幫勢力的大佬們,基本都是他的門徒。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個比巴延慶實力更雄厚的大佬,隻不過這個人隐于幕後,不像是巴延慶那麽嚣張跋扈罷了。
但這絕不是厲大森其人名聲不顯的原因,根本原因是這人後來領着他的徒子徒孫全部成了漢奸。
南派青幫隻出了個張嘯林一個漢奸,北派青幫卻在厲大森的影響下,一窩子全變節了。
後來哲彭戰敗,他們又搖身一變成了軍統豢養的惡犬,總之北派青幫就是一群貪生怕死的牆頭草而已,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名聲才不顯。
今天厲大森突然要見蘇乙,蘇乙猜測無非兩件事。
其一,看自己有崛起之勢,準備拉攏;
其二,張景山被劉海清抓走,青幫肯定不會坐視不理,而蘇乙和劉海清的關系,是一個很不錯的突破口。
事情也的确如蘇乙所料。
蘇乙很快在厲大森的宅邸裏見到了其人。
這個人并非是老态龍鍾的模樣,而是精神矍铄,眼神非常犀利,一看就是不甘寂寞的狠角色。
他見蘇乙帶着一線天來,沒有表現出絲毫意外或不滿,笑眯眯和蘇乙寒暄幾句,然後很快流露出招攬的意圖來。
他是這麽勸蘇乙的:“耿兄弟,世道艱辛,唯有抱團才能不受人欺辱。你今天風光潇灑,但其實已完成能是很多人的肉中刺,眼中釘。不要覺得靠上忠義社就可以安枕無憂了,如果真是這樣,忠義社的騰傑、康澤,甚至當今的委員長,也就不會也加入青幫了。”
“這世上的事兒,白道上隻占三成,剩下七成,都在黑道裏解決。津門黑道裏最大的就是青幫!耿兄弟,考慮一下吧,入了幫會,以後津門三萬幫衆,就都是自己人了!”
如果蘇乙這時候點頭,厲大森爲了表示對蘇乙的重視,他一定會親自收蘇乙爲門徒,讓他的輩分和賈長青之流平起平坐。
但這恰恰是蘇乙最不能接受的。
如果拜一個未來的漢奸爲師父,那得有多惡心?
所以他絕不可能加入青幫的,否則就等于沾了一身屎,甩都甩不掉。
“承蒙老爺子擡愛,但真的抱歉,我習武之時,跟恩師發過毒誓,此生絕不加入任何幫派!”蘇乙面露抱歉道,“其實我仰慕青幫已久,奈何誓言難違,我也隻能眼睜睜看着幹羨慕了,唉……”
賈長青有些詫異,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但厲大森卻是面不改色,接着笑呵呵對蘇乙道:“那還真是遺憾啊,可惜耿小兄弟這樣的人才,不能成爲自家兄弟。”
“是啊是啊,真是遺憾啊……”蘇乙一副十分惋惜的樣子。
“不能成兄弟,也是能成爲朋友的。”厲大森笑呵呵道,“就是不知道,令師有沒有讓耿小兄弟發過不得和幫派做朋友的毒誓了?”
“這個當然沒有,”蘇乙笑呵呵道,仿佛根本沒聽出來厲大森話中的諷刺、不滿和敲打之意。“能和青幫做朋友,我求之不得。”
“好!”厲大森滿意點頭,“既然耿小兄弟把青幫當做朋友,那我也就有話直說了。”
“老爺子但說無妨!”蘇乙正色道。
“我那個不成器的師侄張景山,耿兄弟一定認識吧?”厲大森笑眯眯盯着蘇乙的眼睛,“不知道他和劉代表有什麽誤會,突然被劉代表抓去金陵了。耿兄弟,你和劉代表是生死之交,如果你肯開口的話,劉代表一定會網開一面,放了張景山的,就是不知道,耿兄弟願不願意真拿我們青幫當朋友呢?”
蘇乙歎了口氣:“唉,老爺子,您知不知道張景山爲什麽被抓?”
厲大森道:“這我就不清楚了。”
“三件事,”蘇乙看着厲大森,“第一,他跟王雅橋上次從津門逃走的事情有關;第二,他幫着誠社的胡夢華算計複興社,騰傑親自點名要抓他;第三,他抓了我的人,想要通過陷害我來達到攀扯劉海清的目的。”
“老爺子,于公,我耿良辰沒那麽大面子替他說話;于私,我憑什麽要爲一個害我的人求情?”
“耿兄弟你面子大不大,能不能說成,不強求,隻要耿兄弟盡力而爲就好。”厲大森笑呵呵道,“至于說他害你?呵呵,得饒人處且饒人嘛,對不對呀耿兄弟?”
“厲老爺子您都這麽說了,我耿良辰要是再搖頭,就是不識擡舉。”蘇乙笑呵呵道,“行,我回去後就想辦法聯系海清,盡力說服他放了張景山。”
厲大森笑道:“劉代表現如今在火車上,耿兄弟想要聯系他,隻怕未必能聯系得到。”
“但我青幫有辦法聯系上他,耿兄弟不妨現在就書信一封,明日一早,信就能送到劉代表手上。”
這是逼宮啊……
蘇乙眼睛眯了眯,笑容不減,道:“老爺子你多慮啦,不用明早,我今晚就能聯系到海清,而且也不用寫信,您就安心等我消息吧。”
厲大森笑呵呵點頭:“好,既然如此,那我就靜候佳音了。”
接下來,兩人又商業互吹幾句。
厲大森很快顯出疲态,然後有了端茶送客之意,蘇乙怎能看不出?
當下便提出告辭,厲大森就勢應下,讓賈長青把蘇乙送出了們。
蘇乙出門剛一走遠一點,就微眯着眼睛道:“厲大森是個老狐狸,應該看出我的敷衍之意了。”
一線天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剛才那麽阿谀奉承,哪裏有敷衍了?”
“我答應他任何事了嗎?”蘇乙沒好氣瞪了他一眼,“隻是暫時不想和青幫徹底撕破臉而已。”
“那你的目的達到了?”一線天道。
“隻怕未必。”蘇乙微眯起眼,“既然成不了朋友,那就隻能做對手和敵人,我看得出這老家夥是個殺伐果斷的,說不定他會對我出手。”
“他敢嗎?”一線天問道。
“不敢明着來,但未必不會來暗的。”蘇乙道,“接下來我得小心了,我擔心這老家夥玩兒陰的。”
一線天有些想不通蘇乙的擔心是從哪兒來的,但他有個好處,就是知道蘇乙比他聰明,所以想不通就不想,聽蘇乙的小心一點就是了。
另一邊,蘇乙一出門,厲大森就眼泛殺機,森然道:“這個人跟咱們不是一路人,以後必成大患,趁早弄死吧!”
賈長青怔了怔,道:“不試試再拉攏幾次了?”
厲大森搖頭:“這個人對我既沒有尊敬,也沒有畏懼,還拒人于千裏之外,不用做無用功了。”
賈長青緩緩點頭:“對付這個人得慎重……”
“現在就動手!”厲大森道,“劉海清不在,他現在身邊隻有一個人,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做幹淨點,劉海清就算懷疑到咱們頭上,他也不敢亂來!”
巴延慶也許會害怕忠義社,但厲大森還真不怕,因爲黨國高層,多的是青幫弟子。區區劉海清,厲大森還不放在眼裏。
“從東北來的那些人養了有些日子了。”厲大森看向賈長青,“你帶着他們去吧,務必一擊得手。”
“好,我現在就去安排!”賈長青深吸一口氣,轉身匆匆出去了。
來的時候,蘇乙坐着車,但回去的時候,他和一線天隻能步行回去。現在時間不早了,路上早就沒了黃包車。
好在他來的時候害怕出事,所以和一線天打暗号通知了錢進,讓錢進暗中接應自己。
就在剛才,他和錢進派來的一組人已經接上頭了。帶隊的人接到蘇乙後第一時間派手下回去開車去了,衆人則接着一邊聊天,一邊步行往回走。
衆人正有說有笑往前走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汽車的聲音。
循聲望去,隻見兩輛車正從來路往這邊開過來。
衆人也沒當回事,隻是把路讓開了,打算讓車子先過去。
蘇乙剛開始也沒有當回事,但眼看兩輛車子快要到跟前的時候,他察覺到車子突然減速了。
蘇乙頓時心中警兆大作!
如果是在現代,晚上路遇夜車,車子減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這個年代,開車的大都張揚跋扈,在鬧市裏開車都是一路橫沖直撞,何況是夜間這種偏僻的路上?
正常來說,這兩輛車子應該是絲毫不減速,直接開過去才對!
但現在減速了,難道是因爲開車的司機良知未泯,害怕撞到人嗎?
有可能!
但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兩輛車是沖着自己來的!
眼看車子越來越近,蘇乙知道沒有求證自己猜測的時間了,他立馬喝道:“李隊長,留兩個人逼停汽車,剩下的人潛伏起來!快!車裏的有可能是持槍匪徒!”
聽到這話的衆人頓時大吃一驚。
一線天率先反應過來,一把推醒還在愣神的李隊長,急促喝道:“愣着幹嘛?想挨槍子嗎?”
李隊長如夢初醒,急忙大喝:“小張小王攔截汽車,剩下的人就地尋找掩體,快!”
這些人的戰術素養都很不錯,随着李隊長一聲令下,“嘩”地一下就四散開來,往道路兩邊的小巷或者樹林裏鑽去,隻留下兩個人站在路中間,拼命搖動手臂阻攔汽車。
蘇乙的應對是對的,來的兩輛汽車,的确是厲大森派來的殺手,他想殺蘇乙個出其不意,來個快刀斬亂麻。
前後兩輛車加上司機一共十一個人,其中坐在前面汽車副駕上的,正是賈長青。
在見到前面有十來個人走在街上的時候,賈長青立刻下令暫緩車速,目的是看清楚這些人裏有沒有蘇乙,方便動手。
哪知就是這麽個暫緩車速的動作,就已經讓蘇乙窺破行蹤,引起警惕了。
眼看前面的人突然散到馬路兩邊,隻留下兩個人拔槍對準汽車,明顯是打算逼停他們,賈長青的臉色立馬大變!
這一瞬間賈長青腦海中瞬息萬變,他很快就得出一個讓他恐懼的結論——中埋伏了!
怎麽中的不知道,爲什麽中的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中了!
“加速!加速!不許停!”賈長青突然厲聲急促吼叫起來,指着前方攔車的兩人,“打死他們!快!快開槍!”
他手下的人也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立馬手忙腳亂掏槍。
司機猛踩油門加速,攔車的兩人立馬感覺到了,原本就警惕萬分的他們紛紛色變,第一時間選擇了開槍。
砰砰!
夜幕中,子彈猶如流星劃過,擊碎了前車的擋風玻璃。
好在司機和賈長青都低下了頭,他們分毫未損。
下一刻,後座兩邊窗戶伸出兩個持槍的手臂來。
砰砰砰砰!
槍聲瞬間大作!
此刻車子瘋狂沖過來,攔車二人第一時間向兩邊飛奔躲避而去,但其中一人當場被子彈穿透頭顱,另一人也被子彈擊中,卻未傷及要害,拼命滾到了路邊。
“瑪德,給我打!打死他們!”潛伏在一邊的李隊長目眦欲裂,嘶聲怒吼着率先開槍。
槍聲乒乒乓乓瞬間亂作一團!
槍林彈雨中,第一輛車“嗖”地一聲穿過,瘋狂向遠處逃竄而去,衆人再打,已是追之莫及。
但第二輛車還在!
剛才第一輛車加速的時候,第二輛車就沒反應過來跟着加速,直到槍聲響起才反應過來,卻已經遲了。
直到這時候,速度才将将提起來,剛好車子也進入了衆人的“埋伏圈”内。
它代替第一輛車,承擔了隊員們的怒火。
密集火力不要錢地向這輛車傾瀉而去,随着玻璃破碎的聲音,車裏的人各個都被打成了篩子,車子歪歪扭扭沖進一邊的一座民房裏,停了下來。
“上!不許放跑一個!”李隊長怒吼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