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宗明被蘇乙給整懵了,完全搞不清蘇乙的意圖。
但話到這兒了,他不說話既不合适也不符合人設。
他之前說欣賞王柏川,但經蘇乙這麽一“剖析”,他欣賞的理由沒了,他就必須爲自己投資王柏川的想法找到一個合理的借口,才能維持住他商業大亨的人設。
“什麽都瞞不過你啊老白。”譚宗明歎了口氣道,“其實我和柏川以前因爲一些原因,相識一場。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了,但現在我很想幫他一把。”
“也就是說,你所謂的投資,純屬借錢給柏川兄玩,對嗎?”蘇乙問道。
譚宗明苦笑:“老白,你這麽說,讓柏川情何以堪?”
蘇乙笑了笑,看向王柏川道:“涉及生意的事情,我總是會比較較真,柏川兄不會怪我不留情面吧?”
王柏川勉強一笑道:“不會,不會,白大哥一番話如當頭棒喝,讓我很受震動。”
蘇乙點點頭:“柏川兄啊,你能這麽想,路子就寬了。”
他又轉頭對譚宗明道:“既然是你和你小兄弟的私人情誼,那這事兒我就不摻和了。”
他笑了笑,回頭給邱瑩瑩夾了一筷子菜,溫和道:“來,嘗嘗這個,味道很不錯的。”
“……”
高高拿起,輕輕放下,沒人能摸得準蘇乙的想法,也沒人知道他突然發難把王柏川給扒了個幹淨,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他好像是一錘定了音,又好像什麽都沒幹。
然而經此一遭,蘇乙在所有人心中都樹立起了一種深不可測的高深形象,讓大家莫名敬畏,不敢小觑。
接下來的飯局,大家都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倒是安迪難得話多了些,跟蘇乙溝通了幾個生意上的問題。
蘇乙均提出了自己的見解,其觀點讓安迪倍覺新穎。
尤爲讓她驚訝的是,她發現蘇乙看問題的角度很高屋建瓴。事業特别開闊。
若非身居高位者,絕不可能形成這樣的思維模式。
這讓她對蘇乙的背景更加好奇。
曲筱绡原本還有些忿恨蘇乙舍棄她而找了邱瑩瑩,但現在,她徹底被蘇乙給折服了。
她覺得蘇乙是可以征服她的男人,她不敢想深,不敢腦補,否則就會發自靈魂地顫栗。
她心裏琢磨着,怎麽把蘇乙從邱瑩瑩這傻妞身邊搶過來。
樊勝美對蘇乙的感覺很複雜,倒沒有多少恨或者不滿,更多的是敬畏、恐懼。
她這樣的人,更能體會到蘇乙剛才那番操作的威力,讓她有種于無聲處聽驚雷的震動。
她甚至感覺,蘇乙最後是放了王柏川一馬!
她确定這不是錯覺!
王柏川自斟自飲了幾杯酒,突然站起來,再次笑着端酒走到了蘇乙面前。
“白大哥,我還是想敬你一杯酒。”他笑着道。
别說蘇乙怔了怔,在座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管是什麽出發點或者什麽目的,蘇乙剛才那番話算是把王柏川的臉打得啪啪響,讓他之前營造的和大家地位相等的形象,徹底崩塌。
可以說王柏川一點面子都沒了,他現在還來給蘇乙這個始作俑者敬酒?
他怎麽想的?
“好,我以水代酒。”蘇乙笑了笑,端起酒杯。
“白大哥,之前是我有眼無珠,我希望您能不計前嫌。”王柏川誠懇地道,“我錯了,對不起。”
所有人都懵了。
你王柏川被蘇乙當衆打臉,你道的什麽歉?
你這是躺平任艹了啊,你太賤了吧?
衆人心中都有些五味雜陳。
蘇乙深深看着王柏川,笑了,道:“柏川兄,沒必要這樣,以後大家都是朋友。”
“謝謝白大哥您寬宏大量!”王柏川弓着身子,“我幹了,您随意!”
端起酒,一飲而盡。
等王柏川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時候,現場竟出奇有些沉默。
良久,譚宗明才扯出一個話題打破沉默,衆人都鼓起精神踴躍參與進來。
但無論是吃飯還是閑聊,其實大家都已經沒了興緻。
很快,飯局就草草結束。
譚宗明早就叫來了司機,把安迪、曲筱绡和王柏川他們全都送了回去。
最後隻剩下蘇乙、邱瑩瑩和他自己三人。
“瑩瑩,你先去車裏等我,我馬上就來。”蘇乙看出譚宗明有話要對自己說,于是把車鑰匙遞給邱瑩瑩。
“哦,那我去了啊。”邱瑩瑩乖巧點頭,“譚總拜拜。”
“拜拜。”譚宗明揮手。
目送邱瑩瑩遠去後,譚宗明感慨道:“老白,我現在明白你爲什麽選邱瑩瑩了。我們這些演員都進入了誤區,覺得挑戰高難度,就能獲得高評價。選個低難度的,就是選擇了平庸。”
“但其實上,高難度的選擇,能完成任務就不錯了。隻有低難度的選擇,才能遊刃有餘做出驚豔之舉。老白,這是你給我上的最重要的一課!”
蘇乙笑了笑:“你搞錯了一件事,邱瑩瑩從來都不是我選的,而是我抽到的。”
譚宗明一怔。
“我也可能抽到其他人,比如樊勝美,甚至是安迪。”蘇乙接着道,“所以你就别腦補我多厲害了,好家夥,好像我從一開始就智珠在握似的,你老這麽想我,你再把自己吓死,我豈不成罪人了?”
這是什麽話?什麽叫我把自己吓死?
譚宗明哭笑不得,道:“你呀,就是太謙虛了。”
頓了頓,他轉入正題:“你對王柏川什麽态度?我怎麽沒看太明白?”
“我所說所做,就是我的态度。”蘇乙淡淡笑道,“你沒必要過度解讀。”
“不是,咱們不說好了資助他,拉攏他嗎?”譚宗明疑惑問道,“你這麽一弄,他還不對你懷恨在心?”
“他不跟我道歉了嗎?”蘇乙道,“還希望我不計前嫌,明顯是想和我和平相處。怎麽,你覺得他不會善罷甘休?”
“我就是不明白你爲什麽要這麽做。”譚宗明道,“明明可以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你别告訴我就因爲他有眼不識金鑲玉,然後勸你酒,你就打他的臉?”
“拜托大哥,咱們演的不是被人瞪一眼就要殺人全家的無腦小白文,不至于一點虧都不能吃吧?”
蘇乙哈哈一笑,拍拍譚宗明的肩膀:“我沒那麽膚淺,我是覺得這個王柏川戲太多了,所以試一試他。”
“那你試出什麽來了?”譚宗明問道。
蘇乙歎了口氣:“這個人,是個勾踐啊。”
“你管他勾不勾踐,你不往死了得罪他不就完了?”譚宗明無語道,“咱們各有各目标,本來就沒什麽沖突,明明可以和平共處的,幹嘛非要鬥來鬥去?你要是不搞這麽一出,我就不信他會無緣無故針對你。”
“當年夫差也是這麽想的。”蘇乙笑了笑,“你可以問問他,願不願意去你公司上班。”
譚宗明還沒反應過來蘇乙說這話什麽意思,蘇乙已經擺擺手往遠處走去。
“多謝今天的飯,很合胃口。”
譚宗明張了張嘴,想要叫住蘇乙,但最終卻頹然作罷。
他眉頭緊蹙,站在門外思索良久,還是給王柏川撥了過去。
電話那頭很快就接起。
“譚總,有何吩咐?”電話那頭的王柏川似乎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影響,語氣透着親切和殷勤。
“沒事兒,”譚宗明咂了咂嘴,“就是想跟你說,今天的事情别往心裏去,老白這個人就是這樣……”
“怎麽會?”王柏川失笑道,“他是你譚總的朋友,我就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也不可能往心裏去的,我不能讓您夾在中間爲難的。”
譚宗明歎了口氣道:“這事兒吧,确實讓你受委屈了。”
“沒什麽,”王柏川道,“也怪我之前有眼不識泰山,得個教訓是應該的,不過這事兒從哪兒起到哪兒了,算結束了。大家以後就都别提了。”
“柏川,你能這麽想太好了。”譚宗明道,“我原本想着叫白牧陽一起投資你的生意,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說起這個,我不知道該不該問。”王柏川疑惑道,“白牧陽不就是一個小公司的财務主管嗎?他什麽時候變有錢人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猜是某種道具。”譚宗明道,“這并不奇怪。”
“怪不得,怪不得……”王柏川喃喃,有些恍然,有些妒忌,“他可真舍得,這麽個本子,至于浪費一個道具嗎?”
“也許是永久性的。”譚宗明道。
“這怎麽可能?”王柏川嗤笑,“永久性的,專業級别的演員誰能買得起?誰舍得買?”
那可不一定……
譚宗明沉默了片刻。
“柏川,今天老白有句話也沒說錯。”譚宗明道,“你那個小公司其實沒什麽意思,賺不了幾個錢,也上不了台面。”
“咱們都是過客,你也不可能踏踏實實發展企業做大做強,所以除了一個得一個惠而不實的老總頭銜,真不值當在上面耗費精力。我是這麽想的,要不,你來我公司吧?我給你個子公司副總的位置,給你年薪+分紅。我這盤子大,利潤穩定,怎麽也比你小打小鬧強。”
譚宗明說得還算真心誠意,因爲事實也的确如此。
但唯一不好的,就是他王柏川在事業上徹底失去了自主性,從此得徹底依靠譚宗明了。
一旦譚宗明有個什麽壞心思想使點壞,讓他王柏川傾家蕩産,也不是多難的事情。
要這是現實世界,那也沒什麽。但大家都是演員,大家都知道在這個世界不會長久,很容易突破一些底線,這樣一來,誰都知道把自己的前途和命脈交到另一個演員手上,意味着什麽。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王柏川苦笑道:“實不相瞞,其實,我也挺心灰意冷的。譚總,我得罪了白牧陽,心裏很沒底,再加上我這身份在你們面前什麽都不是,這個片場,我是注定隻能劃劃水,沒什麽大出息和發展,唉……好吧,我躺平了,隻要一切順利,怎樣都行。”
還真同意了……
挂了電話,譚宗明想了半天,還是給蘇乙撥了過去,直接說明了情況。
“你等一會兒。”
他聽到電話那頭蘇乙說了一句,然後輕聲跟旁邊說:“我下去聽個電話。”
緊接着是車門子響的聲音。
“這麽說,他答應去你公司上班了?”蘇乙笑道。
“答應了。”譚宗明道,“白哥,白爺!他來我公司上班的伏筆是你埋下的,我現在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這一切都是爲什麽?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兒不對勁,我隻求您别跟我賣關子了,咱有話直說,好不好?”
“呵呵,兔兔兄,這可不像你。”蘇乙忍不住笑道。
“别,我其實最讨厭動腦子。”譚宗明歎了口氣道,“我是行動派的,跟你們這些玩戰術的,不是一回事。”
蘇乙想了想,道:“你覺得王柏川今天戲多不多?這個飯局的參與度,會是多少?”
譚宗明想了想,道:“那還真不會太少,從一開始給樊勝美驚喜,中間輪番敬酒,末了還整這麽一出。别管結果是好是壞,參與度肯定低不了。”
“你覺得如果不是我的話,他會給大家留下一個什麽印象?”蘇乙再問。
“圓滑,很會來事,”譚宗明想了想道,“會覺得這個人以後一定會混得開。”
“你看,好感度和期待發展的理由都有了。”蘇乙笑道,“那你覺得他是一個隻求能完成自己任務,别無他求的鹹魚演員嗎?”
“不是。”譚宗明似乎意識到了一點,聲音變得嚴肅起來。
“那你現在想想,他勸我喝酒,挑撥曲筱绡和邱瑩瑩吵架,跟我道歉,甚至是最後的認慫。他都是爲了什麽?”蘇乙幽幽地問道,“隻是因爲看我不順眼?或者嫉妒我什麽的嗎?”
“他、他在表現自己!”譚宗明道。
“是啊,表現自己。”蘇乙道,“哪怕不要臉,也要表現自己,損人利己也無所謂。”
“老譚,他不是爲了獲得資源舔你的,而是爲了表現自己舔你的。這個人今天對我的前倨後恭,已經說明了他的不擇手段和豁得出去,現在他趴你面前搖尾巴,你居然一點也不警惕?”
“你就真覺得他舔你,真就心甘情願,甘之若饴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