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三十年4月20日下午五點十八分。
蘇乙的房門被敲響。
兩個衛兵走進來,拿着紙和筆,告訴蘇乙,王處長吩咐,要補錄一份口供。
什麽口供?
是昨晚蘇乙的所做所見所聞,事無巨細,全部要寫下來,記錄在案。
這是真的要調查顧曉夢的死了,還是隻走個形式?
蘇乙暗自猜測,嘴上卻沒有半點怠慢,除了隐瞞了和李甯玉和顧曉夢一些不合時宜的對話,其餘的基本全盤托出。
其中一個衛兵顯然是練過速寫的,寫得飛快。
但饒是如此,蘇乙還是說了二十多分鍾,那個衛兵也寫了密密麻麻近十頁。
五點五十的時候,換了一身幹淨衣服的蘇乙,在一個哲彭衛兵的帶領下下了樓。
他下去的時候,人已經全部到齊了。
除了王田香、武田和張一挺,所有人看向蘇乙的目光都充滿了意外。
李甯玉眼中甚至泛着驚喜。
早上蘇乙被抓走的時候,即使是最樂觀的人,也沒覺得他還能活着回來。
所有人都覺得蘇乙死定了!
可蘇乙還真的活蹦亂跳得回來了!
蘇乙對李甯玉點點頭,随即避開目光。
他面無表情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今天大家和昨晚的座次一模一樣,區别隻有兩個,一是張一挺的椅子,換成了輪椅;二是沒了顧曉夢。
“好了,人到齊了,那我們就開始吧,武田長?”王田香笑呵呵轉頭看向武田。
武田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他的右眼部位,有一些淤青,不知道是碰到了哪裏,還是被人打的。
還有他的頹喪,是個人都能看得出。
此刻的武田,就像是個霜打的茄子。
武田不回應,王田香也不以爲意,笑着環顧一周,道:“我也不繞彎子,召集大家來,是爲了查清曉夢的死因。”
說到這裏,他的笑容緩緩收斂:“曉夢的死,已經确定是被人殺的,而兇手就在我們中間。曉夢不能白死,殺害同僚,也絕對是不能被原諒的惡劣罪行!”
“我要在這裏奉勸真正的兇手,不要以爲你做得很隐秘!”他冷笑着,“沒有任何事情,可以真正做到天衣無縫!曉夢的死,我們今天就是硬磕,也必須磕出一個結果來,你藏不住的!”
“當然,不要說我沒給過你機會,你現在隻要承認你的罪行,我保證,會讓你活着,而且會讓你受到人道的待遇。”王田香的目光依次從每個人的臉上掠過。
蘇乙若有所思地看着這一幕。
王田香和武田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使得他們可以同處一席?
這場聚會看起來是王田香在主導,但真正站在他身後的,會是誰?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承認。
而這個結果,本就在所有人的預料之中。
王田香不可置否點點頭:“很遺憾,你失去最後的機會了。”
他招招手,身後的衛兵立刻把早就準備好的一沓厚厚的卷宗報過來,放在了武田的面前。
王田香沒有先去翻看,而是環顧四周,笑着用手指在卷宗敲了敲,道:“其實關于曉夢死的那一晚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們都在做什麽,所有人都已經接受過詢問,錄過口供了,你們說過的所有話,都在這裏。也包括我的!”
“我敢肯定,你們中一定有人在說謊。”他說,“而他的謊言,也被記錄在案,白紙黑字,他就是想抵賴,也抵賴不了!”
“雖說說謊的人,不一定就是殺害曉夢的兇手,但說謊的人,一定心裏有鬼。”王田香笑眯眯地道,“我要做的其實很簡單,就是通過比對所有人的口供,還有監聽記錄,衛兵的證詞,找到你們中間,說謊的那個人!”
所有的人都心中凜然,包括蘇乙在内。
所有人心裏都多多少少有些不想讓别人知道的事情,沒有人會在口供裏全部說實話。
如果王田香認定說謊的人就是殺人兇手,隻怕這裏所有人沒一個是無辜的。
依然沒有人說話。
“早點抓到兇手,我們所有人就能早點解脫,”王田香笑呵呵道:“那我們就開始吧。”
他開始把這些卷宗分開,鋪滿了他面前的桌子,然後巡視一周,指着其中一份口供問武田:“”武田長,按照你的口供來說,曉夢在昨晚你宣布散場後,最早是去了你的辦公室,對嗎?”
“是的。”武田面無表情道。
“你在供詞上說,顧曉夢其實很早就是你們駐屯軍特務科的人……”
王田香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驚詫看向了他!
這個情報一定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
然而無論是哪一種,驚訝的都不是這件事的本身,而是爲什麽王田香就這麽說出來了!
他在揭武田的老底?
“是的。”然而武田卻依然面無表情,語氣平穩。
仿佛再不會有任何事情,值得他動容。
“你的供詞上說,顧曉夢在零點還差六分鍾的時候,就到了你的房間,直到一點二十分,才離開。”王田香笑道,“這期間的一個半小時,一直是她在向你彙報工作,還有幫你分析昨晚我們玩過的遊戲,對嗎?”
“對。”武田言簡意赅。
“你和顧曉夢在這一個半小時内,有沒有過肢體接觸?”王田香追問道。
武田微微沉默,道:“他臨走前,我打了她一巴掌。”
“爲什麽要打她?”王田香問道。
“我教訓自己的手下,需要理由嗎?”武田淡淡道。
“很好。”王田香笑呵呵放下武田的口供,拿起另一份口供來。
“武田長住在東樓,而我們全部都住在西樓。”他說,“顧曉夢一點二十離開武田長的房間,一路走過來,差不多六七分鍾的樣子。所以,她在一點二十七分的時候,敲響了你的房門,對嗎,白小年?”
這次,他的目光投向了蘇乙。
“是的。”蘇乙點頭。
“你說顧曉夢是去找你喝酒,她的心情很不好,還被打了一巴掌,你問她,她什麽都不說。”王田香看着蘇乙的口供道,“當顧曉夢喝醉了,開始吐露她真正身份的時候,突然,有哲彭憲兵敲響房門,很着急地要把顧曉夢接走,對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