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吳爲眼角抽搐地看着下方的蕭連,尴尬的自言自語道。别人打小偷關蕭連什麽事,要那麽激動幹什麽?做錯了事情就該罰,這一點是不容置疑的。如果都按照聖母的想法來行動,那麽天下不就大亂了?
更何況聽之前歸劍派報信的人所說的話,那兩個小孩明顯就是慣偷,已經偷歸劍派好幾次了,這種事情理應交給歸劍派去處理。
至于蕭連光明正大的理由,說什麽老人家欺負小孩子。。那就更無從談起了。。畢竟那個小孩擺明了也是個修真者,鬼知道他究竟多少歲了?
“房東。。”
在方吳爲無奈歎氣的時候,鄭口毛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
“房東,你有沒有覺得那兩個小娃娃很面熟?”
鄭口毛眯起眼睛,他本來就不大的眼睛,現在看起來就隻剩下了一條縫。如果硬要描述的話,那就是什麽殺人犯去掉眼睛,然後在臉上畫上了兩條線。
“是嗎?怎麽我沒有映像?”
方吳爲皺了皺眉頭,這一次到修真世界是怎麽回事?一會兒一個湯将軍認識自己,一會兒鄭口毛又認識了小孩。
“灑家真的覺得他兩很面熟,一定在哪裏見過。。”
随着“浴缸”慢慢降下,鄭口毛一臉狐疑的拉着方吳爲走向了蕭連。
此刻藥劍仙人和許良兩人都僵在了原地,看着站在兩人中間的蕭連,陷入了各自的思緒之中。
藥劍仙人想的是,怎麽今天看見了兩個真氣外放的體修,簡直就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巧合。
而許良和許寶,這兩個看上去屁大點的小娃娃,卻詫異地看着蕭連的背影,一時間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你一個老人家欺負小孩像什麽樣子?”
蕭連一甩道袍,朝着藥劍仙人踏出一步!
他渾身的灰色真氣不停翻湧,就如同連綿不絕的氣浪一般,将他腳邊沙石吹散!之前許良身上的真氣與蕭連的真氣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差地别,前者隻能稱爲水滴,而後者蕭連則是那汪洋大海!
“箫真人,莫生氣啊!”
思劍緊跟在方吳爲其後,看到蕭連這幅模樣他心中也是焦急萬分。歸劍派向來對客人都以禮相待,現在蕭連擺出一副要和藥劍仙人大打一場的模樣,這讓思劍左右爲難。
至于歸劍派的二門主——劍柳君,則是一副從容的模樣站在最遠處,顯得毫不在意。
其實歸劍派也算是禮貌至極了,如果是别的門派看見有人膽敢挑釁本門煉藥的長老,絕對已經提劍而上,管他是客人還是敵人。
“小思劍,你别多嘴。”
藥劍仙人提起腰間的酒壺,在唇邊咪了一口,然後直視着渾身滾滿了灰色真氣的蕭連喃喃說道:
“老頭今天,一定要搞清楚他們那個門派的!”
隻聽藥劍仙人的話音未落,他手中巴掌大的葫蘆酒壺瞬間裂爲兩半!
無數的清酒漂浮在空中,竟有數立方米之多!這酒壺也不知道是什麽做的,估計是藥劍仙人的法寶,才能用如此小的模樣裝下如此多的酒!
“哼!!老人家我勸你一句!喝酒傷身!”
蕭連冷哼一聲,看到了那漫天的清酒也毫不畏懼,渾身的灰色真氣猛然暴起!竟然與環繞着藥劍仙人的酒氣,平分秋色,甚至在氣勢上還略勝了一籌!
“二門主。。這!”
思劍看藥劍仙人和蕭連就要打起來,他也是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隻好向身後坐山觀虎鬥一般的劍柳君求助。
細細說起來,藥劍仙人其實從歸劍派初創之時便已經在了,現在算起來可能都有數千年的資曆。而且藥劍仙人的境界也到達了化神期,與思劍的修爲相同,比蕭連的大乘期還高上了兩個境界。
要不是藥劍仙人一心鑽研煉丹,甘願奉獻自己的年歲,估計藥劍仙人早已經成爲長老之流,到達九界渡劫的境界。
所以思劍根本無力幹涉藥劍仙人的行動,隻能向劍柳君這位歸劍派的二代門主求助。
“思劍你别急,藥劍師弟他自有分寸。”
劍柳君笑了笑,輕描淡寫拒絕了思劍尋求幫助的意圖,然後又補充道:
“本門主倒是好奇,我的寶貝師弟今日怎麽會如此較真。。”
在劍柳君的映像當中,藥劍仙人一直是樂呵呵的醉酒模樣。就算那兩個小孩是偷藥,藥劍仙人也隻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就是老好人一個。但是今天的藥劍仙人卻和往常不太相同,這讓劍柳君十分好奇。
再回到蕭連與藥劍仙人之間。蕭連身上的灰色真氣,已經觸碰到了藥劍仙人周身的清酒之上!
按照常理來說,蕭連與藥劍仙人之間相差了兩個境界,蕭連的真氣一旦觸碰到藥劍仙人,基本上便潰散而去!但是蕭連的真氣卻像是濃厚的硫酸,一觸碰到了藥劍仙人用真氣加持的清酒,便将那清酒灼燒蒸發!
散發着濃重酒氣的白煙,飄散在兩人之間,幾乎都要把兩人的容貌遮掩住!
“小子!老頭問你,你這年少力壯的小夥子跟一個老人家打架,你就有樣子啦?”
藥劍仙人整個人埋在酒氣白霧之中,嘲諷一般地朝蕭連問道。
“哼!打赢你之後,我自會按我門派的規矩自行受罰!”
蕭連雙手交叉在額前護住頭部,用力抵抗着藥劍仙人的清酒障壁,向前再踏出一步。
“打赢老頭我?哈哈!小子有骨氣啊!”
藥劍仙人咧嘴一笑。身前的蕭連不過是大乘期,而自己早已經踏入化神期千年,這一個是天一個是地,兩人之間的差距不會小,隻會更大!
不過藥劍仙人笑着笑着,卻又莫名失落了起來。因爲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蕭連,還有那個爲了保護弟弟什麽都做得出來的許良,讓他記起了一個對于他來說很重要的人。
“老人家,你不使點勁,我可要過去了啊!”
蕭連全神貫注在戰鬥之中,根本沒有察覺到藥劍仙人神色的變化。隻見他嘴角揚起一絲得逞的笑意,護在額頭的雙手猛然一轉,化拳爲爪,竟然硬生生地将藥劍仙人的障壁撕裂開來!!
“呲啦!”
一聲尖銳的撕裂響聲,響徹了整個歸劍派的藥殿!
聽到這個聲音,不止是藥劍仙人愣住了,連帶着身後看着兩人打鬥的思劍與劍柳君都愣住了!
“居然用手撕開真氣!”
劍柳君下意識向前走了一步,本來平靜的臉上也,露出了震驚之色!大千真界如此多的修真者,還從未有過用肉體對抗法寶,對抗法術的修行之人!
“好小子!來得好!”
藥劍仙人愣住不過一瞬間,随即他便是贊賞地大吼一聲!那被撕開來的清酒,也瞬間幻化出無數利刃,齊齊對準了蕭連的脖頸!他的意念已經驅動了真氣,隻要蕭連向前一步,那麽這些利刃便會将蕭連捅個對穿!
“呵!老人家,你不夠好!”
被千百把小劍對準脖子的蕭連一笑,瞬間消失在了原地!沒錯!連殘影都看不見的消失在了原地!就好像他從未在那裏出現過一般!
“什麽!!!”
藥劍仙人是徹底驚住了,他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事情發生!
“強。。真的強。。”
一直站在争鬥外圍的劍柳君咽了一口口水,他剛才已經被蕭連手撕真氣的技巧給震驚,這一次,他是真正意識到了蕭連戰鬥技巧的娴熟。
“二。。門主?”
思劍詫異地看着蕭連消失在原地,然後又聽見了極少誇人的門主,居然難得的開口誇了那個大乘期的蕭連!
“思劍,本門主的師弟輸了。。但是輸得不虧!”
劍柳君拍了拍思劍的肩膀,他看向戰場的神色除了贊歎之外還有一絲欽佩。
“二門主。。怎麽。。這麽說?藥劍仙人可是化神期不是嗎?而且。。不是還沒輸嗎?”
思劍雖然對蕭連消失很驚訝,但他同時也對劍柳君的評價感到驚訝!這時候的他已經不知所措了,隻能結結巴巴地向劍柳君請教。
“那個箫真人,其實在他說話的時候,早就已經不在藥劍師弟的前面了。”
劍柳君指了指白霧之中的藥劍仙人身後,然後緩緩說道:
“箫真人的身體,比他的聲音更快。。藥劍師弟用劍指的,根本就是他的殘像。。”
“什麽!!!”
思劍不敢置信地回過頭看去,隻見藥劍仙人幻化出的百把利刃,竟然是指向了空氣,而蕭連此刻已經出現在了藥劍仙人的背後!!
“老人家,你輸了。”
蕭連臉不紅氣不喘,平靜的站在藥劍仙人的身後笑着說道。他那一襲灰色道袍,如同靜止了一般,貼服在他的身體之上,一絲塵埃都未沾染。
當年蠻荒第一當之無愧的戰神,在大千真界之中依然是越級無壓力的戰神!
劍柳君臉上挂着笑意,輕輕鼓了兩下掌走向蕭連和藥劍仙人。他輕輕拍了拍還愣在原地的藥劍仙人,然後小聲說道:
“藥劍師弟,你久未比試,生疏了很正常。”
劍柳君也不說藥劍仙人輸了,隻是說藥劍仙人生疏。這意思就很明顯了,他作爲門主,可不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人威風。
随即劍柳君又轉過身,向蕭連微微一拱手說道:
“箫真人,我是歸劍派的當家門主——劍柳君,今天要不就這樣過去吧?那兩個小孩拿的藥材,歸劍派就當送了,也不再追究什麽,到此爲止吧?”
“劍柳君門主,今天的事不要就這麽過去。”
蕭連忽然擡手止住了劍柳君的話,然後将上衣一脫,露出了他健碩的上身說道:
“那兩個小娃娃偷的東西我來還。還有你這裏可有荊刺鋼木的枝條?我作爲客人打擾了主人,該自罰一百抽背。然後我又以下打上,該自罰三百抽背。我必須受罰。”
“!”
劍柳君一愣,他本來還以爲蕭連不打算和解,沒想到蕭連是要自罰。這一下,蕭連在劍柳君心中的好感又上升了幾分。
“箫真人,千萬不要。是本門主待客不周,今天就這樣過去吧?”
“不行!無規矩不成方圓!門派定下的規矩一定要堅守!劍柳君門主,還請你幫我找幾根荊棘鋼木條來吧!”
蕭連臉色一凜,搖了搖頭。他的死腦筋,就是在這裏也一樣死。
“小子。。”
在蕭連和劍柳君互相打太極的時候,僵立在原地的藥劍仙人忽然回過頭,他的臉色發白,眼中含着一層薄霧喃喃問道:
“從你的話聽來,你定是有門派的吧?能告訴老頭。。你是哪個門派的嗎?老頭我。。真的很想知道。。”
聽到藥劍仙人的話,劍柳君和蕭連一愣。
“藥劍師弟,你今天怎麽像着了魔似的?箫真人是什麽門派不重要,都是我們歸劍派的客人。”
劍柳君輕輕拉了拉藥劍仙人的衣角,在他耳邊小聲說道。
“不。。劍柳師兄,這不關歸劍派的事。。是師弟自己想知道的。。您就别攔着師弟了。。”
藥劍仙人顫抖着唇,緩緩看向了裸着上半身的蕭連。他含着淚的眼中,流露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期待之情,就好像期望着什麽一樣。
“老人家,你就對我是哪個門派那麽在意?”
蕭連皺了皺眉頭,雖然說出是什麽門派對于蕭連沒差,但是這個藥劍仙人那麽在意,反而是讓蕭連有些猶豫。
“小子。。你聽老頭我說。。”
看到蕭連這幅懷疑的模樣,藥劍仙人歎了口氣緩緩說道:
“當年老頭才十五歲,不過是歸劍派的一個藥童,連修真的入門都達不到。。劍柳師兄,您還記得當年的我們嗎?”
說到這裏,藥劍仙人擡起頭看向劍柳君。劍柳君長長歎了一口氣,然後點點頭:
“那時候我們兩個,每天就偷看那些内門弟子修煉嘛。。确實是一段難熬的日子。。”
“是啊,劍柳師兄。。你記不記得有一年,我們兩個決定逃跑。想着既然歸劍派不願意教我們修真的法門,我們就自己去别的門派學?”
“哈哈。。原來藥劍你還記得啊!師兄我還以爲你忘了,從沒跟師兄再提過。。”
劍柳君搖着頭笑出聲來,但笑着笑着他也陷入了回憶之中。當年的他和藥劍,懷揣着成爲修真者拯救衆生的宏大心願,但是卻隻安排了小小的門童與藥童,這讓兩人如何接受得了?于是兩人相約着投奔另一個門派。
對于劍柳和藥劍來說,那是一段黑暗的歲月。
藥劍仙人也無奈地笑了笑,然後朝蕭連說道:
“當年我和劍柳師兄走到了荒山之中,沒想到遇見了一個魔教的野修。。那時候我和劍柳師兄就和普通人無異,結果被那魔修抓了去準備煉丹。。我還記得那時候,劍柳師兄被打暈提在魔修的右手上,我運氣好點沒被打暈。。”
“對了!藥劍你這麽一提,我好像也記起來了!”
劍柳君皺了皺眉頭,接着藥劍的話問到:
“當時我記得我半睡半醒之間,好像是看到有人救了我們兩對吧?”
“劍柳師兄你記得沒錯!”
藥劍仙人點了點頭,然後認真的說道:
“當時我們被人所救,而且我也是聽了那人一番話,所以才和劍柳師兄一起在歸劍派繼續堅持了下去。”
“?”
蕭連疑惑的歪了歪頭,心想這些艱難的奮鬥曆程和自己的門派有什麽關系?
藥劍師兄深吸一口氣,神色陡然變得堅毅起來,就好像回憶起了當年雄心壯志的模樣。
“當年救了我們的人告訴我,世間萬物存在都有它的道理,一顆石子若是當了好石子,那它也能出衆。沒有修真之法的人,若是誠心誠意做好本分,也能走向大道!”
站在一旁的劍柳君愣了愣,插嘴問道:
“等下。。這句話不是藥劍師弟你說的嗎?靠着這句話,我們兩個才堅持下來的啊!你不會告訴我,這是你聽來的吧?”
“師兄,你别較真這個了。我告訴你,當年救我們的人,告訴我們這句話的人,就是一個不會修真之法的純體修!而且他的體修,是和這個小子一模一樣的!”
藥劍雙目凝視着蕭連,極其嚴肅的說道。他的話一出口,劍柳君當場如同被雷劈到僵在了原地。他沒有想到,當年他暈倒的時候還發生了這些故事!
“所以小子,老頭我求你告訴我你的門派是什麽,可以嗎?”
藥劍仙人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他不是爲了蕭連,隻是爲了自己多年前報恩的心願。
“這。。”
蕭連尴尬的後退了幾步,現在身前的藥劍仙人把事情搞得那麽大,他都不好意思再說自己是什麽門派了。帶着猶豫不決的心情,蕭連側過頭向方吳爲看去,想要征求師父的意見。
“沒關系,說吧。”
方吳爲和房客們從開始就圍觀到了最後,看到蕭連這幅猶豫不決的模樣,方吳爲想了想還是點了頭。
“咕嘟”
看見方吳爲都點頭了,蕭連隻好咽下一口口水,緩解一下自己緊張的心情。爲什麽緊張?因爲這是他的從心派,第一次展現給大千真界的人。
“好吧。。”
長長吸了一口氣,蕭連将不安的情緒壓下,然後看着劍柳君與藥劍仙人,當着思劍和歸劍派一衆弟子,還有那邊已經愣了許久的許良和許寶,神色堅定的一字一句說道:
“吾乃蠻荒從心派大門主蕭連是也。吾派,即爲從心派!!”
“從。。心派?”
藥劍仙人和劍柳君喃喃念叨道。他們真的沒有意識到,這個箫真人居然是一派之主!而除此之外,劍柳君也終于在心中解釋得通爲何蕭連如此之強!
“從。。心。。派?”
在歸劍派衆人都震驚的時候,許良和許寶這兩個孩子,卻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眼中流下了滾滾的熱淚!
多少年沒有聽到的名字,再一次在他們心中激起了浪花!而他們兩人的腦海中,也再一次記起了大門主離别前所說的那句話:
“這兩顆駐顔丹留給你們了。。等到千年後你們兩個醒來,本門主定會跨越萬水千山,重回大千真界!到時候,你們兩個可要好好把你們的長輩師兄,交付給本門主啊!記住了沒?”
等待了千百年,隻爲等那位救了自己的大門主重回大千真界。許良和許寶已經累了,累到不行了。但是。。他們等到了。
“在下從心派許良!恭迎大門主歸山!”
“在下從心派許寶!恭迎大門主歸山!”
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下,許良和許寶哭嚎着,重重的嗑下了他們一生都在等待的響頭。
“在下從心派許良!恭迎。。”
“在下從心派許寶!恭迎。。”
“在下從心派許良。。”
“在下從心派許良。。”
“在下從心派。。”
伴随着許良和許寶一遍又一遍的哭聲,大千真界終有一天将迎來新的格局。。
ps。方吳爲看着歸劍派的衆人和那兩個小孩,老臉不禁一紅,喃喃說道:
“蕭連也真是的,要說就說全點嗎。。從心從心,就是慫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