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這晚,孟憲回到文工團大院的時候,已經快到熄燈的點兒了。

腳踝處隐隐有種灼燒的痛感,她放慢腳步,一瘸一拐回到宿舍的時候,房間裏的燈已經滅了,所有的人都已睡下。

摸黑走到床邊,孟憲挨着床沿坐了下來,終于松了一口氣。靜靜地呆坐了片刻,腦袋放空了一會兒,又緩慢地站起身,收拾了東西,去了水房。幸好小喬有心,給她留了一壺熱水,水房裏的燈泡憋了,孟憲借着走廊裏照進來的微弱燈光,匆匆的洗漱了一番。回到宿舍,看到被她随手搭在床邊的脫下來的衣服,輕皺了下眉頭,又拖着受傷的腳将衣服放進臉盆裏,拿回水房接了些涼水泡了起來。

做完這一切,孟憲終于能躺到床上了。看了下表,已經快十二點了,她整個人也累的連擡擡手指的氣力都沒了,然而縱使這般,她閉上眼睛,卻一絲睡意也沒有。今晚發生的事,每一樁每一件單拎出來都夠她輾轉發側半宿了,更别說像趕集一樣全紮在了一起。孟憲心裏清楚,她今晚别想睡了。

回想今晚發生的一切,她的心情是複雜的。是有過憤懑,有過不甘,有過沖動,有過後怕,但更多的,卻是茫然。其餘的人和事,在那個人對她說出那句話之後,似乎都變得不那麽重要了。此時此刻,占據她全部心神的,隻是周幼棠說的那句話。他是什麽意思呢?是臨時起意,還是早有預謀?如果是前者,她大可不必當真了。可如果是後者,她又有些怕了。說不清爲什麽,或者說,不願意去細想到底是因爲什麽。

輕輕呼出口氣,孟憲翻了個身,不經意地壓到一側的胸乳,突來的刺痛,讓她沒忍住嘶了一小聲。幾乎是同一瞬間就止住了聲,屏住呼吸等待了一會兒,見房間裏毫無動靜,才放下心來。

每次來例假前,這個地方總是脹痛。算了下日子,似乎也快到了。然而或許是心裏有鬼,孟憲總覺得,剛剛疼的那一下,可能不光是因爲這個。她猶豫了下,悄無聲息地起了身,取過放在床尾窗台上的手電,躺回去後用被子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确保不會透出去一絲光,才打開手電筒。另一隻手輕輕的卷起棉質秋衣,借着手電筒的光,孟憲看到原本完好的胸前有一片淡紅的印迹,細瞧的話,還有幾縷抓痕。

刷的一下将衣服放下,孟憲心頭狂跳。咬牙克制了好一會兒,才沒發出任何聲響來。等到心緒平穩了些許,她啪的一聲關掉了手電筒。在這片被她圈起的方寸之地裏,她用手輕揉着胸前,臉頰漲紅。

第二天沒什麽事,失眠了大半夜的孟憲就在床上多躺了一會兒。一夜過去,外面天光大亮,照的孟憲心裏也透徹了不少,比昨晚平靜了許多。長長呼出一口氣,正要起床,小喬幫她打回了早飯,看見她披散着頭發的樣子,忍不住打趣道:“看來昨晚玩瘋了?。”

憲笑了笑,沒說話,順了順長發,披着衣服下了床。等她腳挨了地,小喬見她走路姿勢奇怪,便問道:“腳怎麽啦?”

“昨晚跳舞崴着了。”孟憲說完,愣了下,她發現自己現在謊說的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小喬不疑有他:“要不要我扶你?”

孟憲說不用,到水房簡單洗漱了下,回到宿舍發現小喬在收拾東西。行李箱攤開放在了地闆上,她正一件一件往裏面放衣服。孟憲擰開潤膚乳的蓋子,手指舀了幾點在手上和臉上,邊抹邊問她:“收拾衣服幹什麽?”

“準備回家呀。”

“你請下來假了?”

臨近春節,團裏陸陸續續有人開始休探親假。相比正規部隊,文工團的管理要稍微寬松一點。但到底是軍事單位,該有的規矩還是要有的,就拿放假這件事來說,根本就輪不到孟憲和小喬這種剛入伍進團不到一年的小義務兵。非但不能休假,她們還得發揚風格,有任務就得上。孟憲還好一些,家就在本地,像小喬這樣家在千裏之外的南方的就麻煩了。

果然,小喬歎了口氣:“我哪有那個福氣,是去我姨夫那裏住幾天,大年初二就回來。就這還是我跟隊長磨了半天,又讓我姨夫打了電話親自說情才求來的。”

孟憲莞爾一笑:“我都忘了,你姨夫也在b市部隊當兵,那你去他那裏倒也方便。”

小喬翻個白眼:“是啊,我進文工團就是他給辦的,一見着我說話腔調就端起來了,好像顯得他多有能耐似的,對我也是想訓就訓,毫不客氣。要不因爲他能帶我去見付雲洲,我才懶得去聽他的唠叨。”

孟憲咬了口雞蛋,差點兒沒被噎着:“你要去付連長的部隊找他?”

“對呀”小喬得意地挑挑眉頭,“我聽我那個老鄉說,付雲洲過年不回家探親,想着閑着也是閑着,就找他玩玩呗。正好我姨夫的戰友剛調到他們部隊當副師長,我就求他帶我去那兒玩一天,順便讓他們老戰友叙叙舊。”

“可……”孟憲沒說下去,有些擔憂地看着小喬。

“我知道你想什麽呢!放心,這次是跟着我姨夫去,到了那兒還有他們副師長。他肯定不敢再拒絕我,最起碼這次不敢,嘻嘻嘻。”

孟憲想說這樣以勢壓人可能會更讓付雲洲反感,可看到小喬難得的高興,還是把話頭壓了下去。她自己的感情世界都是一片糟,哪裏還能管得了别人。昨晚的事不免又闖入腦海,孟憲連忙起身,收拾好餐盤去了水房。

吃過午飯,小喬的姨夫就派人來把她接走了。小喬一走,孟憲在團裏就沒什麽說得上話的朋友了,原本是打算看能不能跟隊裏請兩天假回家待兩天,結果念頭剛一起,下午演出任務也就跟着下來了。腳傷還未好,孟憲正發愁該怎麽辦,回到宿舍就聽見值班員說方迪迪打電話找她。孟憲一怔,第一反應是不想接。但聽值班員說她連着打了好幾個了,心一軟,還是給她回了一個。

電話是方迪迪本人接的,她是聽說了昨晚發生的事,特意打電話來跟她道歉的,言語間不忘撇清她跟那兩個人的關系,說他們家裏早不在部隊上了,跟她也不熟。孟憲心不在焉的聽着,就沒細細研究她話裏的自相矛盾。即便是真聽出來了,她也不會挑她這個錯,隻想趕緊挂了電話,好一個人靜一靜。

然而方迪迪卻在那頭說個沒完,說到最後,都快把孟憲的耐心耗光了,才說到正題上。原來,她知道昨晚動手幫她出頭那人是周幼棠了,費了這麽多口舌,無非就是想問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孟憲不知該笑,還是該覺得心寒。自打她認識方迪迪以來就知道她是個心直口快的人,沒想到如今也會拐彎抹角了。如果說從前孟憲對她還有莫名其妙的愧疚,發生了這麽多事以後,她是真的無感了。

她想了想,也沒急着回答,隻說現在還有事兒,等有空了再聯系,就把電話給挂了。原以爲她已經足夠表明态度了,卻不想她去了趟衛生隊回來,值班員就十分不耐煩地叫住她,說方迪迪又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孟憲微微愣了下,還未想好要不要回,電話鈴就又響了,這回值班員幹脆都不問那頭找誰了,直接塞到了孟憲手裏。

不用将聽筒放到耳邊,孟憲都能聽見方迪迪在那頭的大喊大叫:“孟憲回來沒有?快讓她來接電話!”

頤指氣使的口吻,聽的孟憲微微皺了皺眉。心頭着惱起來,她直接就把電話給挂了。偏偏那頭是個不懂得見好就收的方迪迪,被挂了之後立馬又重新撥了回來,鈴聲聽的孟憲心驚,幾乎是想都沒想就給摁掉了。這一摁算是把方迪迪的氣給撩起來了,幾乎是瘋狂地打着值班室的電話。孟憲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她方迪迪來一個,她摁一個,往來了好幾個回合,看的值班員瞪直了眼睛,呆呆地站在那裏,直到看見孟憲要去拔電話線才回過神趕緊攔住她。

“哎呀,你幹什麽呀,弄壞了電話算你的還是算我的?”值班員緊張地護住電話,再看孟憲時,發現她眼眶紅了,想是被氣的。

孟憲也知道自己是被氣昏了頭了,冷靜下來,松開了手。挂她電話是挂爽了,但心裏仍是堵得慌。沉默着平複心緒,數十秒後,孟憲重新拿起聽筒,撥通了周幼棠辦公室的電話。

嘟聲響過之後,很快被人接起:“您好,請問是哪位?”

聽到那頭說話的瞬間,孟憲忽然有些猶豫了。她打給他,要說什麽?

“您好,請問是哪位?”

在對方再一次的催促下,孟憲來不及思考,握緊聽筒,報上了自己的姓名和單位,說:“我找周主任。”

那頭說了聲稍等,大約一分鍾後回到電話線上,非常禮貌地告知孟憲,說周主任陪同總部領導下部隊視察,大概年後才回來。孟憲愣了下,原本懸在那裏的一顆心重重地落了地。沉默了好一會兒,她哦了一聲,挂斷了電話。

讓方迪迪鬧的,孟憲一晚上都沒睡好。第二天一早起來才知道演出日程和名單已經下來了,這會兒再想借口腳傷請假已經來不及了。沒有辦法,孟憲隻得往家裏去了個電話,畢竟這次演出地點安排的有些遠,而且時間安排上跟春節挨的很近,等回到b市估計已經是春節後了。

果然,母親聽到這個消息後很不情願,在電話裏問她能不能跟團裏協商安排别的人去,她雖然不盼着女兒能休假,但也希望大年三十這天能一家團圓。父親孟新凱聽了當即打斷妻子的話,讓她别讓女兒爲難。田茯苓于是又老話重提,埋怨丈夫不該送女兒進文工團。聽着父母在電話那頭拌嘴,孟憲心裏難過,就悄悄把電話給挂了。

沒過幾天,演出小分隊就出發了。這一次因爲去的地方遠,加之雪天行車不安全,所以安排的交通方式是火車。這可讓孟憲省了不少心,不用擔心中途暈車耽誤事了,而且這次去的幾個女兵平常跟她關系還算不錯,一路上幾個人相互照應着,還聽來不少八卦。現在她們舞蹈隊裏,要說最有話題的莫過于潘曉媛,關于她的傳聞一天一個樣,今天說她要結婚回家做軍官太太了,明天又說她跟她對象又處不好要分。孟憲不關心潘曉媛的私生活,沒這個精力也沒這個興趣,她跟她一個宿舍,唯一知道的就是這段時間以來,七天有三天潘曉媛不在宿舍住。去了哪裏,大家心裏都清楚,卻沒一個人會在嘴上說,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耳畔是幾個女兵叽叽喳喳的聲響,窗外是疾速後退的風景,火車平穩的行駛在鐵軌上,穿過一個又一個的隘口,躍入一個又長又窄的涵洞,黑黢黢的一片,襯着車廂裏的白熾燈愈發明亮,照的人頭暈,孟憲頭靠着車椅,原本就因爲未休息好而顯得精神不濟,再加上舟車勞頓,不一會兒就支撐不住睡了過去。

這次去的演出部隊是位于b市北部的一個科研部隊,天氣要比b市冷上許多,冷冽刺骨的寒風夾雜着密密匝匝的大雪席卷而來,模糊了天地萬物。幸而,部隊官兵對文工團演出小分隊的到來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不僅在演出小分隊抵達的當晚設宴款待,而且直接安排孟憲她們幾個女兵入住招待所的兩人間,暖氣打的十足,讓人倍感舒适和溫馨。

同屋的女兵洗漱過後躺在床上不一會兒就睡着了,孟憲也感到疲憊不已,但許是白天睡多了,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許久也睡不着,隻好睜着眼睛看着天花闆,靜靜地想着心事。不可避免的又一次想起周幼棠。

冷靜了一天,她此刻有些慶幸那天接電話的不是周幼棠了。她并不後悔那天直接跟方迪迪起沖突,但事後反省,覺得她最後不該打電話給他。她要跟他說什麽呢?告狀嗎?還是……又一次把氣撒到他身上?怎麽做,仿佛都不合适,還好他不在。

這樣自我安慰着,孟憲的心終于穩了一些。拉回因爲燥熱被她堆在床尾的被子,裹住大半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慢慢睡着了。

演出安排在臘月二十九的晚上。演出當天,孟憲早早地就做好了演出準備,簡單的吃過了晚飯,就跟同來的幾個女兵出發去了禮堂。六點多的光景,天色早該已經暗了下去,然而禮堂前的廣場卻亮如白晝。幾個女兵原本打算直接從禮堂側門進後台的,見狀忍不住好奇地向前探了探頭。

一行幾輛車正依次通過營區正門,透過明亮的車燈看到打頭那輛車懸挂的軍牌,v字打頭,級别不低。看來是有領導趕在春節下來視察慰問了,這在部隊也算是老傳統了,幾個女兵頓時就沒了興趣,乖乖地回了後台做起演出準備。

晚上八點,演出正式開始,整整持續了三個半小時,結束時已近零點。晚會進行的十分順利,官兵們好評如潮,雖然下來之後所有的參演人員都累的夠嗆,但精神層面上還是挺振奮的。部隊方面考慮到他們演出辛苦,特地讓機關食堂準備了宵夜,說讓大家吃完了再休息。而文工團這邊,盡管人人都累的隻想睡,但這畢竟是部隊的一片心意,所以也就集體移步去了食堂。

宵夜準備的是餃子,量足,樣式也多,誠意十足。孟憲跟幾個女兵圍坐一桌,看着一盤盤的餃子,胃裏是歡呼雀躍着的。然而還沒來得及下筷,部隊的相關領導就過來慰問了,還特意讓炊事班端上了當地的特色酒,在座的每個人都滿滿地倒上了一杯。孟憲很少喝酒,但這種随大流的場合,她不喝也不合适,便隻好端起杯子一飲而盡。不過是十幾秒的功夫,從喉嚨到胃裏這一路像是燒起來了一樣,讓她險些坐不住。費了老大的勁,才沒有咳出聲來。

好不容易送走了熱情豪爽的部隊領導,終于能坐下來吃個自在飯了。但辣燙的胃部已經讓孟憲失去一般的胃口,再加上體力的匮乏,讓讓她下筷的動顯得有些緩慢,夾了幾個香菇蝦仁餡兒的餃子在盤子裏,蘸着蘸料,慢慢吃着。

她吃飯的時候不愛說話,但不妨礙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别人說八卦。同桌幾個精力旺盛的女兵說着演出的趣聞,說着說着,話題就落到今天來視察的領導身上了。有能耐的,從車牌就猜出了今天來的是總參的二把手賈坤生。有覺得不太可能的,畢竟馬上就要春節了,領導也是要過年的。聽到總參兩個字,孟憲閃了下神,手裏夾的半個餃子跟着掉進了蘸料碗裏。她連忙低頭夾起,餘光打量四周,見沒人注意到她,才算放心。

吃罷宵夜,孟憲和另外一個女兵主動留下來把碗筷收拾好送還給炊事班。洗了洗手,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有人掀開門簾走了進來。有寒風被裹挾着刮進來,孟憲縮了縮脖子,往一邊讓了讓。目光不經意地向那人一瞥,愣住了。小何?他怎麽會在這裏?

小何一下就找到了孟憲,他笑了笑,說:“小孟同志,你好。”

孟憲還以爲是自己喝了酒腦子不清醒出現了幻覺才在這裏看到小何,呆愣了半晌,才回:“……你好。”

“方便借一步說話嗎?”小何十分“含蓄”地問道。

孟憲抿了抿唇,看了身旁的戰友一眼。那人以爲兩人是舊識,立馬識趣地先走一步了。等那人走遠,小何才回過頭說:“主任現在在招待所。”

他居然也在?!

孟憲好一會兒才說:“他怎麽也在?”問完才覺得自己傻,他常帶着的小何既然都出現在這裏了,那他怎麽會不在?想了想,她又問,“他是跟着領導下來視察的?”

“是的。”小何說,“再有不到兩個小時就該走了。主任知道您在這裏演出,走之前想跟您見一面。”

要見面?孟憲卻忽然有些猶豫了。

“他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她低聲問小何,而小何卻又是笑了笑,沒再說話。

寒冷的冬夜,孟憲裹着一件厚厚的軍大衣跟着小何去了招待所。這間招待所跟她們入住的還不太一樣,矮矮的兩層,掩在營區的最東邊,孟憲從食堂走過來,踩着棉靴的雙腳已經些微冰涼了,忘帶手套的雙手也凍得發紅。心裏是混沌的,來之前她是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的,居然會在這裏見到他。

快走到招待所的時候,隐約可以見到門口站了兩個人,頭頂昏黃的燈光拉長了他們的身影,同時也模糊了他們的樣子。等走的更近一些,孟憲才看清,其中一個就是周幼棠。他站在那裏,同另外一個人不知道在說着什麽,手指間夾着一根點着的煙,小小的一個紅點,離得近才能看見。

仿佛是聽見了腳步聲,他看過來一眼,目光就此不動了。剛還跟他說話的人也順着他的視線看了過來,看見孟憲,試探地問道:“找你的?”

周幼棠不置可否,隻說:“你先回去。”說完摁滅了手裏的煙,邁步向孟憲走去。

孟憲看見他的那一刻腳步就停住了,像是不敢打擾他跟别人的談話,也像是在等他向她走來。然而真等他走近了,她又有些緊張了。就在剛剛她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見他。

走近了,周幼棠才發現,孟憲的眼睛今晚看着格外的清亮,也不知是幾天沒見想她了,還是讓這夜色映襯的。

“來了。”他淡聲道。

孟憲嗯一聲,往下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周幼棠也不指望她還能跟他說什麽,瞧她兩隻手都背在身後,抓出來一看,才發現凍紅了。就勢握在手裏,他問:“冷不冷?怎麽不戴手套?”

手被他握住那一刻,孟憲就提起了一口氣。好一會兒,才低聲說:“忘記了。”

“小狗的記性。”他笑一笑,仿佛察覺了什麽,湊近了聞一聞,用十分肯定的語氣說,“喝酒了。”

像是做了壞事被人抓包一樣,孟憲有一瞬的緊張:“演出完吃宵夜,部隊領導來敬酒,就喝了點。就一杯。”

難怪乖成這樣。周幼棠微歎口氣,呼出一口白霧,說:“進去吧。”

周幼棠的休息室安排在二樓的走廊盡頭。房間裏開了暖氣,他一進門就脫掉了軍裝大衣,松了松衣服領扣。等他做完這一切,回頭一看,發現孟憲仍像個木頭樁子一樣杵在原地,不由輕擡了擡眉梢,說:“你打算站在那兒瞪着我瞧到什麽時候?”

孟憲一時沒領會他的意思,隻想起來撇清自己:“我沒瞪你。”

周幼棠又挑了下眉,在辦公桌前落了座,随手一指一旁的沙發,說:“坐過來。”

到了房間裏,空間一下子狹小了起來。孟憲不免想起上一次見面時鬧出來的那些事,一時還不能很自然的面對他。可周幼棠似乎就沒這煩惱,擡擡手,就叫她坐過去。在他面前,對于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縱使不情不願,孟憲一般是不會反抗的。所以,她很聽話地坐了過去。

周幼棠也不急着跟她說話,打了幾個電話,将接下來的工安排清楚了,才起身倒了兩杯水。一杯是專門沏給自己的六安瓜片,一杯是給孟憲的白開水。

此時此刻的孟憲,很想喝杯茶水醒醒神,可那人卻偏是不給,說是怕她大晚上喝茶睡不着。孟憲很沒眼色的問了句:“那你呢?”

“我沒這福氣,接下來還得趕路,車上歪一歪得了。”周幼棠說着,在她一側坐下,品了品手中的茶,用被清澈透亮的茶水潤過的嗓音低聲問她,“什麽時候過來的?”

“前天晚上。”

“什麽時候回?”

“明天下午。”

“除夕夜是要在車上過了。”

“……嗯。”

“這個時間點不好,是誰安排你出的這次任務?”

“我們隊長。”孟憲想了想,又說,“過年隊裏人手緊張,在的都安排有演出任務。”

周幼棠心裏卻明白得很,這不過是看她老實可欺。然而這話他也隻是在心裏想想,并不會說出來,免得刺激到了這姑娘薄弱的自尊心。岔開話題又聊了些别的,算是将她這幾天的生活了解了個大概,正好一杯茶喝完,周幼棠又給自己續了一杯,不言不語喝茶的間隙,用餘光打量孟憲,發現她正低頭撥弄她大衣的領扣,看上去十分認真。好不容易解開了領扣,她又去解裏面穿的那件棉襖的盤扣,這一次費了好半天的勁也沒解開,急的脾氣一上來開始生拉硬拽。周幼棠原本是靜靜欣賞着的,看到這裏不免失笑不已。

放下茶杯,他捉住她的手:“喝了酒脾氣也是屬狗的,折騰你的衣服做什麽?”

孟憲咬了咬唇,窘然地說:“熱。”

竭力清醒卻又抵抗不住酒力說出來的一個字,聽起來竟然有些勾人。周幼棠很想說她一句該,可到了還是不忍心,拿開她的手,他說:“我來。”

知道這次來的地方冷,孟憲特意穿上了母親田茯苓給做的棉襖。老式的盤扣,做的紮實緊密,确實不易解開,而且扣上了之後領口也顯得有些緊。周幼棠幫她放開了兩顆,露出纖細白淨的脖頸來,還有幾縷碎發,他一一替她撥到了耳後。

整個過程孟憲都處于緊張的狀态,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隻有喉間不斷滑動,像是在咽口水。偷偷用目光打量周幼棠一眼,見他仍舊盯着她的脖子看,眼神晦暗不明,下意識地就想起那一晚的事了。她一驚,想都沒想,就用手捂住了她的脖子:“你别看。”

周幼棠沒料到她會來這麽一手,隻覺好笑:“在你眼裏,我就這點出息?”

孟憲也發現自己做了件傻得冒泡的事兒,她有些尴尬的放下手,不敢擡眼看他,隻覺得兩顆扣子放少了,她現在都有些喘不上來氣。

周幼棠瞧她雙頰都紅透了,就知道她是酒勁上來了。難得有這樣的時刻,他還真不想就這麽放過她。

“那你想給誰看?”他将聲音壓的很低,在孟憲聽來卻是清清楚楚,像是一道道電流從耳邊流入,激的她頭皮發麻。

“誰也不給。”她快速地回答,很不想就這麽話題繼續讨論下去了。可他偏偏仍站在她面前,就那麽低頭看着她,叫她躲都沒地方躲。她就知道不該來見他的,因爲總會被他逼到無路可走。不免就有些沮喪,孟憲擡了擡頭,小聲說:“你還是給我杯茶吧,我想喝了醒醒神。”

“用不着。”他笑着說,“就這麽醉着吧。”

說完一撩她頸邊的長發,就想親下來。孟憲躲了躲,順利地躲過之後,才明白他是在吓唬自己,不由得瞪了一眼過去,心裏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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