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孟憲沒回文工團,而是直接回了家。

此刻的孟家十分熱鬧,孟新凱跟着軍區後勤部領導到南方某城市開會剛回來,帶了不少東西,邊給家人分禮物,邊滔滔不絕講述在南方的見聞時,女兒孟憲突然回來了。

“來來來,回來的正好,爸爸給你帶了好東西!”孟新凱沒有注意到女兒的臉色,強拉着她過來看,卻被孟憲甩開了。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女兒,才發現她眼眶紅紅的,似是哭過。母親田茯苓也發現了女兒的不對勁,忙上前邊給她擦淚邊問:“囡囡,怎麽了?怎麽哭了?”

孟憲揮開母親的手,看着孟新凱,咬牙切齒地說:“爸,算我求你了!以後别讓周明明上門了,别再搭理周明明,行嗎?”

說完這句話,她抹一把眼淚,回了房間,咣當一聲将房門反鎖住了。

孟新凱被震愣在原地,他瞪大眼看着妻子:“怎麽了這是?突然發這麽大火。”

田茯苓亦是毫不知情,但看着女兒哭,她顫抖着嘴唇,眼淚也跟着下來了。

不過片刻功夫,孟家一掃方才的喜氣洋洋,亂成一片。孟新凱忙着打電話,田茯苓忙着敲女兒的門。而孟憲,則是蜷腿坐在床上,默默地哭泣。她其實也說不清自己怎麽了,好像過去幾天所有的委屈都在沉澱,隻爲在今天找個契機,全部噴發出來。她不願意承認,這個契機,就是周幼棠。

孟憲打心眼裏由衷地恨自己。周明明的魯莽,陳茂安母親的羞辱,唐曉靜的試探,楊政委的批評,戰友同事的譏諷不屑,甚至舒俏的嘲笑都沒能擊垮她。而他周幼棠隻用了區區幾句話,就讓她亂了陣腳,哭的如此狼狽。要說她對他有什麽期待嗎?其實她也說不上來。可是絕不是今天這樣,不是這樣!

孟憲低下頭,雙手捂着臉,背後瘦削的肩胛骨,微微聳動着。

孟憲哭了很久,久到終于疲倦了,她靠着身後的被子,慢慢地睡着了。這期間無論父母在外面如何破口大罵或是痛哭流涕,她都聽不見,或者說是充耳不聞。她太累了,累到誰都不想理,隻想這麽睡着。

也不知到底睡了多久,孟憲醒了過來。她是被凍醒的,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抖開被子披在身上,看着熟悉的花色,才想起來自己是在家裏。客廳裏的吵鬧聲已經歇止,安靜的好像家裏除了她沒有别人。孟憲怔愣了一會兒,才想起剛剛發生的事。此刻的靜寂也就讓她格外不安。她連忙翻身下床,打開了房門,爸媽兩字還沒叫出口,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相對無言的父母。

田茯苓見她出來,連忙走過來,抱住她就開始哭:“我糊塗啊我糊塗,這麽幾天了,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她扳着孟憲的臉,用淚眼看着。盡管女兒的臉已經消腫了,但她看着還是心疼,“她把你打成什麽樣?還有哪兒受傷了?”說着四處察看着,看到她手腕上的傷口,又忍不住哭了出聲。

站在一旁的孟新凱一直沒說話,此刻看到女兒胳膊上的傷,也是忍不住了,轉身就要出去,被孟憲一把拉住了。

“爸,你去哪兒?爸!”

“我去哪兒?我找他們算賬去!把我女兒打成這樣,我得讓他們給我個交代!”孟新凱氣的雙眼通紅,一看就是血壓上來了。

孟憲隻能攔着他:“别去了爸,别去了。這事我不想再提了,真的不想。”她說着,掉下淚來。

孟新凱看着妻女哭成一團,心緒劇烈起伏着。良久,他重重歎了一口氣,坐回了沙發上。他看着桌子上擺着周明明送來的紫砂壺,用力一揮揮到了地上,噼裏啪啦摔地粉碎:“周明明這個王八蛋!王八蛋!”

田茯苓聽到這話,撲倒他身上,使勁捶打着:“你還說!你還有臉說!都是因爲你!如果不是你非要囡囡去文工團,她也不至于會這樣!”

孟新凱一反常态地沒有反駁,而是沉默着任由妻子發洩。他擡頭看了女兒一眼,眼中的無奈和歉意,讓孟憲覺得内心深處被針刺了一下一般,一縮一縮地疼。

等到一切都平靜下來,已經很晚了。

孟子言正在長身體餓不得,所以田茯苓縱使再難過,還是擦幹眼淚提起勁兒去做飯了。剩下三人,孟子言乖乖地在房間裏寫業,孟新凱坐在沙發裏一言不發,孟憲,則是躺在床上,靜靜地發着呆。發洩一通過後,她心裏的悶氣少了很多,隻剩下一點點憋屈,和淡淡的難過。不知道是針對誰,或許,是針對她自己。

孟憲正出着神,房門突然響了,母親田茯苓端着一碗粥進來了。

“囡囡,吃點東西吧。”

孟憲毫無胃口,但看着母親哭腫的雙眼,還是接了過來,一口一口地吃着。她吃的時候,母親田茯苓就在旁邊看着,時不時地用手撫着孟憲的頭發。雖然此刻田茯苓已經平靜了下來,但孟憲能從她微顫的雙手中,感覺到她内心的起起伏伏。

她放下勺子,拉住母親的手,安慰她:“媽,我沒事兒了。”

田茯苓嗯一聲,催促道:“快喝,一會兒就該涼了。”

孟憲聽話地把剩下的飯喝完,放下勺子,嘴還未來得及擦,就聽見母親說:“憲憲,這回回去你就跟你領導說清楚,咱們不幹了,我帶你回老家去。”

孟憲一驚,差點兒沒把碗給摔了:“媽,您怎麽——”

“我不願意,也不能再看你受委屈了。”田茯苓哽咽道,“我從小寶貝到大的女兒,我自己都舍不得打舍不得罵,任由外人這樣欺負,還不如讓我死了!”

孟憲一聽這話就想哭,但還是忍住了:“媽,您别哭。怪我不好,不該跟你們發這麽大脾氣,事情還沒壞到這種地步。”

“還要壞到哪種地步才算是壞?”田茯苓崩潰道,“我跟你爸說好了,他也同意,我帶你走,再也不讓你受這些閑氣!”

孟憲知道這回田茯苓是真的氣着了,氣的理智都沒了。她沒急着說話,撫着母親的背替她順氣,看她好一點了,才說:“媽,我可以跟你走。但是子言明年就考高中了,您不在家,誰照顧他?我爸嗎?我爸工忙的能指望得上嗎?”

“我送你回老家,跟你待一段兒就回來。你不是想考大學嗎?讓你舅舅給你找個高中,你進去跟着複習一年,正好考大學。”

孟憲抿抿唇,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等我服完這兩年役,我們就回。”

“好,說話間就剩不到一年半了。還有不到一年半,這種生活就徹底結束了。”田茯苓心疼地看着女兒,“我們回老家,找個普通人嫁了,怎麽樣都比在這裏受人欺負強。”

孟憲沒再說話,看着母親起身離開,心裏沉沉的。

在家休息了兩天,第三天一早,孟憲由父親孟新凱陪着回到了文工團。

她向來都是自己往返家和文工團之間,父親孟新凱從未管過她,今早吃早飯的時候不知怎麽着,父親坐在一旁看着她,說已經請了假,送她回團裏自己再去上班。

孟憲知道,父親這兩天心裏并不好受。聽田茯苓說,那天她在房間裏哭,她爸知道事由之後,直接就打電話到周明明的家裏,發了好一通火。

坐在自行車的後車架上,孟憲擡頭,發現父親的後腦上不知不覺多了許多白頭發,白的紮眼,看的她略有些心酸。父親已經不是她記憶裏那個天不怕地不怕,永遠亮着嗓門精力充沛的男人了,他學會了小心翼翼,也有了很多無奈。不管曾經她心裏對父親有過多少埋怨,這一刻,她是愛他的。

孟憲靠在他彎起的脊背上,問道:“爸,我聽媽說,你跟周家打電話發了頓脾氣,不會有什麽事吧?”

昂首騎着車的孟新凱笑了笑:“不會,這事兒他們理虧着呢。咱們這邊态度茲要一強硬起來,他們那邊就不敢說什麽。别看周明明是個混蛋,但周家還是講理的,不會仗勢欺人,這點爸心裏有數。”

孟憲了然地嗯了一聲。她覺得父親說的有道理,也就不再擔心。

“憲憲,一會兒到了之後你先回宿舍,我去找你們楊政委說點事兒。”

“說什麽呀?”孟憲擡頭問。

“這你就别管了。”

孟憲還想問,但想了想還是閉嘴了。

到了文工團,跟父親告别之後,孟憲回了宿舍。一路上遇見不少熟人,彼此都點頭打了招呼,走過去之後,也未對她指指點點。這在孟憲看來還算正常,畢竟事情過去那麽幾天了,連她都能忘記,别人更不會一直記在心上。

休息時間,宿舍裏的人都在,孟憲進去的時候并未引起太多注目,大家該幹什麽還幹什麽,隻有潘曉媛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孟憲早就習慣她的陰陽怪氣,是以并不理會。

小喬看見她,像隻小兔子一樣蹦了過來:“憲憲,你可回來了。”她拉住她的手,“你去哪兒了,一直不回來,我都快擔心死了。你之前不是說隻請半天假嗎,怎麽兩天都不見你?”

小喬說完,整個宿舍的氣氛有了微妙的變化。孟憲能感覺到那些暗自注意着她的目光,大方一笑,說:“我回家待了兩天,我爸到南邊出差了,帶了很多好吃的。”說着拿出一包裝了各色點心的袋子,遞給了小喬。

小喬歡呼一聲,拿過來袋子就開始拆了。孟憲笑了笑,又分了一些給宿舍裏的其他人。雖然這些姑娘平時對她愛答不理,但到底沒有多大的過節,也都笑笑收下了。

輪到潘曉媛的時候,孟憲假裝沒有看到她似笑非笑的表情,把東西放在她桌子上,就要走。結果被潘曉媛叫住了。

“謝謝你呀孟憲,對了,你不在的這兩天,有人打電話過來找過你,聽值班員說是個男的呢。不過她問對方是誰,那人沒說。”

孟憲心猛一跳,而後笑着對潘曉媛說:“我知道了,謝謝。”

她回到自己的床前,低頭收拾着自己的東西,絲毫沒有去值班室回電話的意思。潘曉媛背對着她翻了個白眼,拾起她送過來的東西上下瞧了瞧,最後還是放回了櫃子裏。

小喬很瞧不上潘曉媛這種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樣子,等她走了,湊到孟憲面前低聲說:“憲憲,你别往心裏去,聽說潘曉媛這幾天跟她處的對象鬧别扭,對誰都是那副德性。”

孟憲并未在意,聽她這樣說,倒是稍稍來了點興緻:“她處對象了?什麽時候的事兒?”

“就那回在京郊療養院裏認識的,說是軍區某位将軍的兒子。也是個當兵的,不過據說正在鬧轉業呢,說是要下海做生意。潘曉媛爲此跟他吵了多少回了,她呀是想讓他留在部隊,一路往上升,最好能當個将軍,這樣她就成了将軍夫人了。她那點小九九,當别人都不知道呢。”小喬不屑地撇撇嘴。

“将軍夫人哪有那麽好當的,你忘了咱們看的那部電影裏怎麽說的了?”孟憲笑看她一眼,“想當将軍夫人,你得嫁給中尉,跟他在沙漠,森林,邊境甚至是槍林彈雨中生活二十年。”

“所以說,吃不了這苦,她就享不了這福。”小喬也樂,“對了憲憲,潘曉媛倒也沒诳你,确實有人找你來着,你要不要去問問值班員和門崗?”

孟憲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她知道是誰,但她不想見他,因爲她不知道該以何種面目面對他。

小喬見狀也沒有多說,她纏着她問:“憲憲,你周六有空沒?陪我去個地方吧。”

“好啊,去哪兒?”

小喬笑了笑,頗爲神秘道:“聽說付雲洲那天要來市裏看他的戰友,我要堵他去!”

“你怎麽知道他要來的?”

“山人自有妙計!”小喬擡擡眉,一臉得色,“他那個戰友,是我的老鄉。我把情況跟他一說,他就同意了。”

孟憲懷疑地看着她:“這……可以嗎?”

“不管啦!讓他生氣也總比見不着他強!”

孟憲看着小喬一臉的躍躍欲試,也沒再打擊她的積極性。

周六上午,兩人吃過早飯就出發了。因爲去的是軍事單位,所以兩人都穿着軍裝,這讓小喬略感不爽,付雲洲還沒看過她穿便裝時的樣子呢。

孟憲因爲前一晚沒睡好,上了公交車就無知無覺地睡過去了,等到站了才醒過來。看着車窗外有些熟悉的大門,孟憲微微晃神,就被小喬心急火燎地拉下了車。等登記時等人來接領的時候,她才想起這是在哪兒。這是總參大院!孟憲突然不想進去了。

沒多久,接領他們的人就來了。正是小喬的老鄉,一個姓李的小排長。李排長穿一身整潔的軍裝,渾身上下收拾的也十分幹淨,頭發精短,腰闆挺直,看上去極有精氣神兒,很有在總部機關工的氣勢。隔着不遠的距離,他向小喬揮了揮手。

“來了。”他大步跑過來,跟小喬打了個招呼,看向孟憲時,眼中有驚豔一閃而過,“這位是?”

“我的好朋友,孟憲。”小喬挽住孟憲胳膊,笑着說,“你可不許打她的主意。”

“瞧你說的。”李排長黝黑的臉上顯露出一絲不好意思來,他抓抓後腦勺,跟孟憲握了握手,孟憲禮貌回禮。

三個人并排往回走,憑借兩個姑娘的長相,即便是在總部機關這樣的地方,也是十分吸引眼球的。這讓李排長也倍兒有面子,當她們是第一次來一樣,殷勤地爲他們介紹着總參大院。

小喬不耐煩聽這些,打斷他說:“付雲洲什麽時候來?”

“說是吃中午飯前會到,你着什麽急啊?”

“我當然着急,我都好長時間沒見着他了。”

李排長掩不住的羨慕:“這小子,走了什麽狗屎運。”

“去你的!”小喬踮着腳給了他後腦勺一下。

李排長一個不注意往前趔趄了一下,惹得小喬哈哈大笑起來,孟憲也微微彎了彎唇角。幾個人正歡樂着,李排長突然撇開小喬的手,挺直了身體,形容嚴肅地看着前方。孟憲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見一輛眼熟的挂着軍牌的汽車緩緩地停在了前方不遠處,車門打開,下來了一個挂着兩毛三肩章的軍官。

看清楚那人是誰,孟憲眼皮子猛的一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一旁的李排長端正地敬了個軍禮:“首長好。”

那人回了個禮,問:“幹什麽去?”

“沒什麽。”李排長回答的有些拘謹,“我老鄉來了,帶她們轉轉。”說着想起來什麽,向孟憲和小喬介紹道,“這是我們聯合戰指揮中心的周主任。”

小喬一聽這個姓,似乎有點明白了,看了眼身旁的孟憲,見她抿着嘴不吭聲,更加确定了。

周幼棠也沒指望孟憲會說話,他看着她說:“跟我過來。”

孟憲腳步沒動:“不好意思首長,我還有事。”

“耽誤不了你多少工夫。”周幼棠說着,瞥了眼一旁紅光滿面又一頭霧水的李排長,“你們要有事,就先去忙。”

很明顯這是在趕人,李排長猶豫了下,示意小喬跟他先走。小喬不願意,她扯了扯孟憲的衣角,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見。孟憲看了眼小喬,又看了眼李排長,後者被她看的有些緊張。心底微微歎了口氣,她低着頭,越過周幼棠,飛快地向前面走去。

周幼棠跟剩下兩個人颔首示意,轉身離開。

孟憲走的很快,一步也沒有停頓。然而不多時,身後就有腳步聲響起,那人已經跟了上來,并且很快超過了她,走到了她的前面。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孟憲忽然有些想逃。然而來來往往的人都将視線粘在了他們兩人的身上,讓她不敢往後退一步。心裏有種恐懼,若是此刻逃了,她會立刻馬上被那些人的目光和議論給吞沒。

他們去的是他的辦公室,通信員小劉就等在外間,見周幼棠來了,取出一疊文件遞給他:“主任,這是您要的會議紀要和材料。”

周幼棠沒接,隻是囑咐他:“先不要放人進來。”說完,帶着孟憲進了辦公室。

這是孟憲第二次來他的辦公室,卻比第一次還要緊張。她突然有種預感,周幼棠是找她算賬的,就像她上一次當街看見他後逃跑一樣。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她轉身想離開,門已經周幼棠先一步關上了。看着她蒼白的臉色,他問:“我就這麽叫你害怕?”

孟憲眼神閃爍,一言不發。

周幼棠觑她一眼,走到辦公桌旁,倒了杯溫水,遞給了她:“喝口水,嘴唇幹的都快裂了。”

孟憲不接,周幼棠也就那麽一直拿着。最終比不過他的定力,孟憲敗下陣來,接過來一口氣喝掉,結果因爲喝的太猛,嗆的她開始咳嗽,咳的紅了臉頰和耳朵根兒。

周幼棠垂眼看着她,見她咳的實在厲害,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孟憲一個不防備,差點兒跌進他的懷裏,幸好及時站穩了。她手忙腳亂地躲着他,卻不妨他的手已經撫上了她的臉。

“看樣子都消好了。”他的聲線平穩和緩。

孟憲覺得有些難堪,想要躲開他的手,結果手腕又被他給抓住了。很顯然,他瞧見了她的傷。

“怎麽弄的?”他問。

“樹枝劃的。”她答,把手給抽了回來。

周幼棠并未在意她的态度,他從櫃子最下層的抽屜裏取出一隻藥膏,遞給了她:“傷口有點深,隻用紫藥水不行,回去抹點這個。”

“我爲什麽要聽你的,你又不是醫生。”孟憲終于沒忍住,刺了他一句。

而周幼棠隻是輕挑眉頭說了句:“你要是想讓你的小細胳膊留道疤,就不用聽我的。”

她鼓足的氣一瞬間就沒了,像是癟了的氣球。她覺得跟他置氣的自己,沒意思極了,幼稚極了。

“謝謝首長。”再開口時,她恢複了鎮定,也接過了藥膏。

周幼棠見她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模樣,瞧着瞧着居然笑了。伴随笑意而至的,是一聲輕輕的歎息:“孟憲,我果然沒看錯你。這事兒到最後,就得落在我頭上,是不是?”

孟憲心裏一緊,竟然有種被看破的心虛與羞恥。她擡頭看了周幼棠一眼,不自覺地将眼中的慌亂全部暴露了出來。周幼棠見狀還想說些什麽,桌子上的座機響了,是專線。

他走過去接了起來,沒說幾句,便挂斷了。再看過來時,眼神幽深。孟憲被他看的頭皮發麻,根本來不及想到底怎麽回事,就被他捏起下巴,嘴唇被咬了一口。

“你幹什麽?”孟憲捂着嘴,瞪着他。

周幼棠松開她時眼神就已恢複清明:“我就知道你會這麽想。”頓了頓,他說,“等我忙完,我們談一談。一會兒我有事,先讓小何送你回去。”

“不用。”孟憲打斷他,也不知是拒絕跟他談,還是拒絕小何送她。她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但最終什麽也沒說,又瞪了他一眼,離開了。

周幼棠并未攔着她,等門咣當一聲響被她關住以後,他面無表情地撥通内線:“讓小何在樓下等我,去趟a師。”

孟憲憋着一口氣去了李排長的警衛連。到了那裏之後,卻被告知李排長和小喬都出去了。沒辦法,她隻得留了個口信,先行回了文工團。

坐在公交車上,孟憲止不住地懊悔。剛剛在周幼棠的辦公室,她原本想說我們别再見了,但剛剛被他那樣一質問一咬,居然說不出口了,在舌尖打了幾轉,最後還是咽回到了肚裏。

她心虛嗎?還真有點。她對他發火,卻說不出他錯在哪裏,是他讓周明明打了陳茂安,還是他讓她挨了打?她覺得他不該在舒俏面前那樣對她,卻又說不出她想讓他怎麽對她。像剛剛那樣嗎?她怕是隻會急出一身冷汗。

然而盡管如此,她還是無法做到心無芥蒂,這或許是一種期望與現實的落差造成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對他抱有什麽期望,或者說,她不敢去想。她怕她想了,最後卻又得不到。這樣的教訓,還不夠多嗎?

孟憲從包裏翻出那管藥膏來,管體上印着不知道哪國的文字。她打量了片刻,輕輕擰開,擠出一小粒,用手指抹勻在胳膊的傷口處。冰涼的感覺透過皮膚滲入肌裏,竟讓她打了一個冷顫。但很快又炙熱起來,仿佛放在火上烤。冰火兩重天,恰如此刻她心裏的感覺。

摸摸被他咬過的嘴唇,似乎還隐隐痛着。孟憲微微撇撇嘴,這個人,真讨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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