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完冰,方迪迪纏着周幼棠帶她倆去吃好吃的。
左右也是無事,他便帶着二人去了就近的一個常去的飯館。一進館子大門,孟憲就看見了一隻眼熟的黃白毛色的小貓,這才想起,原來這個館子之前來過。孟憲粗粗打量了下那隻小貓,感覺比上一次見它時胖了些許,見着客人也不粘人了,曬着太陽舔着自己的毛。那副慵懶的小模樣,看得她莞爾一笑。
這次吃飯周幼棠沒要包間,就在大廳裏找了個安靜的位置。照例是方迪迪先點菜,之後是孟憲。大概是跟着周幼棠吃飯的次數多了,她現在也不懼這個了,照顧着大家的口味點了一兩道。
菜也上的很快。玩了一上午,孟憲也餓了,一邊聽着方迪迪叽叽喳喳,一邊埋頭吃飯,速度比往常快了些許。飯畢,周幼棠叫來服務生,要結賬。也就是這個時候,樓下包間下來了一夥人,說說笑笑的。孟憲起初并未在意,忽然其中一個,開頭叫住周幼棠。
“嘿,周老三,還真是你!”那人快走幾步下了樓,“迪迪也在這兒?今兒這是什麽日子,怎麽都擱這兒碰見了。”說着,目光落在孟憲身上,有些想不起來,”這位是……“
周幼棠忙着簽單,沒搭理他。倒是方迪迪,搶着回答:”正方叔叔,這是我在文工團的朋友,跳芭蕾舞的,叫孟憲。“
被稱“正方叔叔”的張正方哦了一聲,看孟憲的眼神就多了幾絲玩味。孟憲不喜歡被人這樣看着,莫名覺得臉燒得慌。
”幼棠,好興緻啊,帶兩美人下館子。“說話的是另外一個,叫趙衛東,目光在方迪迪和孟憲身上打轉。
周幼棠仿佛是才聽到,笑了下,轉過身跟那三個人一一握了手。其實,他跟這三個人都很熟,從小一起長大的,還跟其中兩個共過事。隻不過他們都跟張正方一樣下到基層曆練了,他從東北回來工也忙,見面的機會就少了。
“你們三個怎麽湊一起了?“他問。
“這不今天都來軍區開會了麽,正好好久沒聚了,就湊一塊兒吃頓飯。秦越給你辦公室打過電話了,沒人接,還以爲你忙着呢。沒想到,原來您這是另有約啊。”張正方不懷好意地說,說完嘿嘿一笑。
被叫秦越的,從頭至尾沒說過一句話的男人,終于聽不下去了:“我說你有完沒完了?哎,幼棠,我從127調回軍區了,就在周副司令員手下工。”
周幼棠微微一笑:“那可要恭喜你了。”
“可不嗎?這小子往後這日子可比我和衛東舒坦。”張正方不無羨慕地說。
“行了行了,咱别擠這兒叙舊了,你不是說找個地兒打麻将呢嗎?剛還三缺一,現在幼棠來了,人齊活了,趕緊着。“趙衛東說。
周幼棠原本下午另有安排,但也不好拂了發小們的面子,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見方迪迪一口應了下來:”打麻将?我也要去!“說着就來纏他,“幼棠叔,帶我去吧!”
周幼棠好聲好氣地呵了一聲:“這我做不了主,得問你爺爺。”
“我爺爺今天不管我!”方迪迪急切地說,“今天他放我假呢,再說跟着你們,就不是亂跑。”
“得嘞,那就帶上迪迪小美女。”趙衛東摸了摸方迪迪的小腦瓜。
周幼棠無話可說,他回頭,看了孟憲一眼,見她低頭不語,便說:“那就玩會兒罷。”
幾個人很快地找了個相熟的茶樓,要個大的包間,點了吃了喝了的東西之後,就擺開了龍門陣。方迪迪非要打,張正方比周幼棠還寵這個小妹妹,連把位置讓給了她。這就惹得秦越和趙衛東不滿,表示對着一個小姑娘怎麽下得去手。張正方連忙保證,說給方迪迪看牌,輸赢都算他的,兩人這才罷。
孟憲不會打麻将,隻能在一旁看着,當個茶水小妹。她看着周幼棠優哉遊哉摸牌看牌出牌,吃碰杠,不一會兒就和了。他們不玩錢,玩的是籌碼,誰最後赢的多就付了這茶水錢。然而即便是這樣,張正方也輸的直哇哇叫:“周老三,你對個小姑娘下手也這麽狠,我我我我看錯你了!”
周幼棠視線注視着牌面,不緊不慢道:“不是你說輸赢算你的?我又何必手下留情。”說着扔出去一張牌。
張正方嘿一聲,正要說什麽,看見方迪迪打出去那張牌,忙去阻止。奈何小姑娘有自己的主意,不聽他的,愣是讓他沒辦法。
“該!”趙衛東打出去一張牌,幸災樂禍道,“讓你随便讨好人,急眼了吧?”說到高興處,他掏出一支煙,正要點上,周幼棠發話了。
“今兒禁煙,有小朋友在。”
趙衛東瞧了他身邊的孟憲一眼,讪讪地把煙擱在了一旁。
又和了一局,周幼棠站起身,對一旁的孟憲說:“來,替我打一局。”
孟憲愣了:“我不會打麻将。”
“沒關系。”他笑了下,“我來給你看牌。”
他這麽說,孟憲也隻好坐在了他的位子上。
其他三個人一看,有點來勁,尤其是張正方。他雙手環胸,挑挑眉:“那你這怎麽算?”
“輸了我的,赢了——就算孟憲的。”他說着,俯下身看了看她手裏的牌。
趙衛東“哈”了一聲:“嘿,有意思啊,要是找你這麽赢下去,那我們今兒吃喝的豈不都是你家小朋友的了?”
孟憲被取笑的有些坐立不安,尤其是他的氣息近在咫尺。神思一恍惚,差點兒丢錯了牌,幸好被周幼棠給攔住了,扔出去另外一個沒用的花牌。
“不要慌。”他低聲說,“仔細看牌。”
孟憲嗯一聲,心緒卻更亂了。
心思同樣不在牌上的是坐在她對面的方迪迪,她看見周幼棠站在孟憲身旁幫她看牌出牌就不舒服,可誰讓她一開始占了張正方的位子?心氣一浮躁,手裏的牌就越走越亂了,急的張正方哀嚎不疊。
孟憲這邊打的也不算好,因爲大多數時候周幼棠都是隻看不說,像是由着她打,輸赢随意。結果幾局下來,輸的居多。
秦越禁不住調侃:“小姑娘,你這樣可不行,是不是怕赢多了讓周三少破費?你放心,周三少可不會把這點錢放在眼裏。”
孟憲可不管他破不破費,總之這牌桌她是坐不下去了。她起身,把位子讓給周幼棠,自己去裏間休息了。
秦越欣賞了一番孟憲窈窕的背影,頗爲遺憾道:“這就不打了?”
“臉皮薄,禁不住說。”周幼棠說着,眼中笑意深淺難辨。秦越聽了,卻不敢再多說了。
“那幼棠叔你别讓憲憲替了,她一點兒都不會。”方迪迪趁機說。
“知道了。”他不甚在意地回。
幾個人又打了幾局,周幼棠漸沒了興緻的時候,張正方從裏間走出來,附在他耳邊說:“她睡着了。”
周幼棠嗯了一聲,沒再說話,将這一局打完,牌一推,對張正方說:“你替我打。”
張正方從進來還沒摸到過牌呢,一聽這話就摩拳擦掌地坐下了。
周幼棠走到方迪迪身後,替她看了兩局,說:“毫無章法,我叫這家老闆過來教教你。”
方迪迪正在興頭上,聽他這麽說便高興地應了。
周幼棠叫服務生請來茶樓老闆,見沒什麽人注意,便折身去了裏間。這裏比外間小一半,隻放了一長一短兩條沙發和一個海黃茶幾。孟憲就窩在長沙發裏,用羊毛圍巾遮住小半張臉,呼吸均勻,細長的眼睫毛輕輕顫動,睡的正香。
俯視這睡顔片刻,周幼棠取下他的大衣外套,給她蓋在了身上。恰巧孟憲在此刻翻了個身,将圍巾和大衣都壓在了胳膊下,臉稍稍一歪,露出白淨修長的脖頸。有碎發随之落了下來,掃的她脖子有些癢,便用手指抓了抓。不想碎發纏上了手指,越抓越亂,急的她小小地哼唧了一聲。這模樣看在周幼棠眼裏,不免覺得有些好笑。他看得出來,她很敏感。
也許是頭發怪,也許是察覺到身邊人的氣息,孟憲慢慢地醒了過來。睜開眼的一刹那,看到周幼棠時,還有些怔忪,似乎不明白他爲什麽會在這裏。
周幼棠很容易就被她茫然的神色給取悅了,用低啞的聲音問她:“醒了?”
孟憲呆呆地嗯了一聲,看着他清黑深邃的眼眸,看上去無波無瀾,實際上是暗湧急流。孟憲一驚,意識漸漸回籠,才想起自己此刻身處何處。立馬坐了起來,動之快之急,差點兒撞到他的下巴。
眼神一瞬間恢複清明,周幼棠扶住了她的肩膀,輕笑道:“看來是還沒醒透。”他說,“等會兒再出來罷。”
說完,起身離開。
孟憲一個人傻坐在那裏,過了許久才敢輕輕地松一口氣。撫住跳動錯亂的心口,臉頰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