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星的加文王室宮廷無憂宮,一群人正在沿着城牆踱步上西龐偉人“伊萬大帝”鍾樓高塔。
走在最前面的人寬袍大袖,并沒有戴上任何顯示其身份的頭冠,頭發随意披散身後,而且身材稍嫌矮胖,黑色胡須上懸着一條棱線很突出的高聳鼻子,鼻梁兩側的雙眼卻給人不寒而栗的兇狠和森冷,正是西龐人的加文帝王黑默丁。
跟在他身後的一行人,若是對西龐朝野有所了解,都會爲之咋舌,這些人中,有掌握半壁西龐内經情報的特務部長海德希爾,有負責全國稅賦,被人視爲“吸血者”的财政部長格拉丁,有黑默丁忠實鷹犬皇家霸道部隊總司令曹秋道。還有幾名此時在國内負責坐鎮統籌前線軍武的太空軍陸戰軍元帥。這些在西龐政界朝野響當當的人物皆在他的身後,跟随着他登樓。
半夜興起登“伊萬大帝”鍾樓或許是黑默丁于這場大變局到來之際的心血來潮,宇宙能源的日益枯竭,注定了這個世界就不可能如從前那樣很多人吃飽飯,有的人要吃的肚滿腸滿,自然就會有人餓死。西龐人絕不會處于那種狀況之下,所以他們要對這現實抗争,至于侵略啊,欺淩他國這種說法,在大自然殘酷的法則之下,這種控訴都顯得不值一提,黑默丁此前曾發表過一番著名的話語,“人類有人類的道德,但人類之上,還有生物法則的道德。生物的道德就是,保證自己吃飽穿暖,自己種群的存續,哪怕這是要以其他生靈貢獻鮮血和尊嚴爲代價,這就是最大的道德。我們是更應該遵循人類的道德呢,還是生物的道德?依我看,弱者遵循前者,而強者遵循後者。我們西龐人自古以來,都從來不是弱者!”
和這群西龐雄心勃勃的朝野諸雄相比,一直落在最後方那個因爲病弱和性格軟弱不被任何人哪怕臣子待見正視的二皇子蘇克因正吊在這個隊伍的最末。
在場的不是元帥就是部長,每一個都是黑默丁手下的能才幹将,無人不是等閑之輩,黑默丁更是能将手下這些人統禦的皇帝。蘇克因哪怕貴爲皇子,但在西龐,第一和第二序列之隔,就是天差地别!那意味着第一人将在西龐這段光輝的曆史上永遠在主幹道上奔馳,手握傾天大權,掌控此方星河之風起雲湧,而第二人隻能落座旁席,若是史官心情好,或許會給你添上幾筆介紹,當然也有因爲和太子不合加上很不巧身體不好病死橫死的情形層出不窮。
隻看此時每一個朝臣都無形越過那個單薄孱弱的背影,似乎恨不得盡快撇開他距離皇帝陛下近一些的情形,正像行走在下雨街道的人更願意大檐之下遮落雨,遠離晦氣避陰溝。
那個帶着晦氣的人影,似乎正和此時國運蒸蒸日上,即将打破僵局迎來新時代的西龐氣勢格格不入。
特别他曾經居然苦勸黑默丁不要受蘇薩操控迷途知返,讓人對他的不識時務怒從心起,就算是衆多他父親手下的權臣,對他也都是沒有半點恭敬可言,仿佛他已經成爲了吊在這個皇室末腳的一枚沙袋,可有可無。
來到伊萬大帝鍾樓,人在那浩瀚的種塔之上已經異常渺小,而天京城一望無際的在大地在腳下鋪開蔓延,這顆星球就像是西龐的特點,處處體現着強勢而凜冽的意味,“蘇薩突破烈日要塞,殺了格蘭美一個措手不及,格蘭美瑪利亞行省幾近淪陷,這讓蘇薩方面得到了巨大的優勢,至少得以利用瑪利亞行省的空間通道,得到更大的戰略縱深和迂回,下一步,蘇薩首先會沿着瑪利亞行省,向格蘭美另外三個行省進兵,将第一戰場的優勢擴大,同時,曼斯坦因通過卡加迪星環作爲跳闆,從側面進攻鷹國米蘭星區,隻要從這裏打破,那麽鷹國人苦心構建起來的下三延防線也就失去了意義,将不戰而潰,我方将和蘇薩的軍隊一起,在鷹國開辟第二戰場,隻要占領鷹國,那麽這之後的卡奇諾,甚至卡奇諾後方的維納斯廣袤富饒的星系,就是我們囊中之物,也完成了對格蘭美極其盟約國的戰略包圍,那個時候,勝利的天平将完全傾斜向我們這一方!”
夜涼如水,但随着黑默丁的話語,這群西龐群雄的呼吸似乎都粗重了起來。
突如其來,黑默丁猛地看向角落裏的那個兒子,道,“蘇克因!你讀那麽多的書,但爲何你的胸懷并不成正比!爲何竟像是懦夫一般,看不透這背後于我西龐的巨大利益!要知道,蘇薩皇帝薩菲摩斯雖然也野心勃勃,但從地緣來說,我西龐和鷹國,卡奇諾,維納斯地域更近,且更容易将鷹國人打服,這是有曆史淵源的,隻要我們占領了鷹國那片版圖,蘇薩人也隻能仰仗我們鼻息,他們在這裏保持的存在,遲早會被我們排擠幹淨,等到宇宙大局一定,格蘭美和其盟國潰敗,我西龐至不說也将成爲和蘇薩看齊的超級大國,屆時他又能奈我們何如?能夠一舉取得如此國運扶搖直上的機會,你居然是一副晦氣臉,無怪你比你那個哥哥差的太遠了!”
提及自己的大皇子蘇克泰,黑默丁眼神裏滿是驕傲。
随即黑默丁身旁和他一個鼻孔出氣的這些權臣,則都用一種邑憐之色盯着他,偏他們此時并不能插口皇帝教訓自己兒子的這種局面,而以他們對蘇克因的輕視,自然無人幫他出言緩解這種訓饬。
于是乎,代表西龐至高強權的伊萬大帝鍾樓,皇帝正當着衆臣,訓罵自己的這個注定不會受寵也不會有什麽權力隻能是邊緣人的二兒子。
蘇克因感覺到了一種莫大的憤怒,面對四周衆臣的目光,他就像是被剝光了一樣無地自容。然而在黑默丁面前,他從來就隻有被劈頭蓋臉訓斥或者動辄打罵的地步,自己這個父親,仿佛多看他一眼,都像是看着一個恥辱和累贅。
這也不怪黑默丁,因爲似乎現在全軍界甚至西龐國内,都知道他有這麽一個窩囊的二兒子。
蘇克因知道,西龐人從來就尚武,尊敬強者而不是懦夫。也許這場戰争從道義來說不正義,但如果可以藉此有表現西龐獵食者一般兇猛捕食的勇武,從這方面官方的宣傳和潛移默化的影響下,西龐人多少将那個正義的道義給弱化了,更容易接受擴張和物競天擇那一套價值觀,所以對侵略這種事,他們也就下意識認同了。
至于在這種情況下有個主張畏縮避戰的皇帝二兒子,自然會引發諸多的議論和嗤笑。
有時候傳到黑默丁的耳朵裏,他當然無法将傳播者治罪,因爲說得是實情,于是隻會叫來蘇克因一通尖酸刻薄的刁難,發洩他的怒火。
蘇克因此時隻能承受着這一切,心裏卻隻是在默默地歎息,雖說自己父親此舉的确能夠得到擴張,令西龐國運暫時攀高,然而和蘇薩人發動這場宇宙戰争,本就是與虎謀皮,被人利用來火中取栗,蘇薩人怎麽可能看着淪爲他們鷹犬的西龐擅自在占領鷹國星域之後做大,面對蘇薩人的強大,西龐隻是魚肉而已。可惜父親被功績沖昏了頭腦,根本看不到這條路的後面,就是一條死路。無論是他,還是蘇克泰,他們這樣的西龐統治者,最終可能都會以橫死爲結局。
可是他不能道破,因爲那絕不是黑默丁待見的言語,而且他說出這些警告,甚至可能讓他自己的生命都自身難保。他那個多疑的哥哥,會不會藉此認爲這是他意圖做些什麽的宣言?于是很可能先下手爲強。
父親啊,西龐正走在一條岌岌可危的道路上,隻可惜你已經被眼前那些虛無的遠景沖昏了頭腦,再也不複曾經的英明了!
看着蘇克因的模樣,似乎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他這副頹委窩囊的表現,黑默丁更是冷哼一聲,扭開頭去,再也不管這個角落裏的邊緣人。
“我聽說鷹國不日進行了他們那個重組後的議會投票,那個機緣巧合下殺死了拓跋圭的林海通過成爲了前去對抗曼斯坦因部隊的指揮官,鷹國人太可悲了……”
黑默丁喃喃道,“我能想象到他們有多麽的絕望,所以才對這麽一個人像是即将溺亡者死揪稻草一樣慌不擇路。爲了追求這種萬分之一運氣的再現,竟然連理智也不要了。林海這個人是什麽樣的毛頭小子?一個區區鷹國少将,就想阻截曼斯坦因前進的撞角?”
戴着一雙圓片眼鏡,臉頰瘦削顴骨高聳有“吸血鬼”之稱的财政部長格拉丁手指在眼鏡框架上擡了擡,他的聲音怪裏怪氣的傳來,“我的關注點更在于那支以卡奇諾的烏合之衆組成的林字軍,鷹國希望爲其投入多少資源?如果他們一毛不拔,這場戰争可能要打個好幾年,如果他們願意傾其所有的武裝那支部隊,那麽這場和鷹國的戰争隻需要兩個月時間就夠了。”
他砸了砸嘴,笑起來,“曼斯坦因畢其功于一役,鷹國就一蹶不振了。”
特務部長海德希爾道,“屆時占領區的鷹國國土,交給我手下的兒郎們去做,我保證會将所有反抗帝國的行爲壓制到最低的程度!當然可能會有一些代價,不過鷹國人屆時應該能通過這些代價,明白恭順的意義。”
黑默丁不置可否,看向霸道部隊總司令曹秋道,“根據我們的情報,據說你曾經和那個林海交過手,你對此人如何判斷?”
曹秋道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後譏諷道,“我們交過手嗎?抱歉,當時我的确對他沒有半點印象,除了鷹國那個姓田的軍人,大概他根本不屬于能在我手下走過一分鍾的角色。隻是不知爲何名震星河的拓跋圭死在他的手裏,或許他有所成長……下次交手,興許就能知道了……隻可惜,曼斯坦因和我的兄弟同時出手,大概就沒有輪到我喝湯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