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對!”
此時地上到處都是宮廷侍衛的死屍,雪狼勢力基本上已經占據了主動,武裝人員控制了場面,女王生命安危隻在旦夕之間,國家首相穆夫正被人以黑洞洞的槍口指着腦袋,外面戰争侵襲此地的炮火聲不停傳來。這個國家從未有過像是眼前這樣的脆弱。
每個人腦袋裏都是一片空白,或者感覺自己正朝懸崖深處墜去。雖然已經預料到鷹國的局面發展下去内部矛盾可能爆發,但是誰都沒有想到,這一天竟然會以這樣的形勢到來。
面對暴力和脅迫,面對被掌控的王庭,面對即将被挾制的女王和即将被強迫倒閣的内閣政府,他們不明白,爲什麽林海這個時候竟然敢走出來說出這麽一句話?
他難道不怕死嗎,此時地上還有一些碎肉肉糜,散發出被高溫能量武器射擊後某種讓人内心翻嘔的熟肉香和血腥氣。很多人認識,那是軍方的一個叫傑夫的将領,爲人開朗,在那些聚會上每每他的聲音最是宏亮,他是被稱之爲連軍部上開戰略會議都會拿威士忌當礦泉水喝的人。但是現在,這個耳熟能詳的人就以這樣的形态散落在衆人的四周。
讓人感覺到一股作嘔的絕望和恐懼。
傳說地獄有一條河流,名爲忘川。其中盡是冤魂骸骨,散發着無窮無盡噬人的黑暗,唯有地獄的擺渡人能安渡其間,給生靈帶來往生的希望。
而眼前的林海,就像是穿越忘川的擺渡人,撕開那些黑暗的幕布,從黑暗中緩緩行來,露出他隐藏在濃霧後面清晰的眉眼。
那一刻,副首相艾威似乎明白了什麽,激動到眼眶頓時紅了。他緊緊的盯着林海,似乎要将他此時的樣子深深烙印在腦海裏。
漢佛雷抓着餐布的手還未嘗放松,他隻知道現在林海但凡有任何危險,他會第一時間撲上前去。他心裏湧出強烈的懊悔和疚責,其他人可以對他林海誤解猜疑唾罵,然而他漢佛雷曾和他生死相交,怎麽能信不過他?
那些屬于四聖在内的圓桌貴族們訝異的望着林海,但随即便是眉頭深蹙。
女子的輕呵聲中,衆人更多的是震驚和激動以及喜色,也充滿濃烈的擔憂。
首相穆夫死死注視着林海。裝備部長謝科夫目不轉睛。陸加澤嘴巴微微翕開,顯然目前的情況,連他也都瞠目結舌。而最爲沖動的劉德貴盯着林海,又看着臉色陰沉如風暴驟降的郎勃北風,明白過來,恨不得大吼一聲,将胸口堵着的憤懑和對林海誤解如鲠在喉的懊悔宣洩出來。
雪狼勢力聯盟這邊也是爲這突然的變故措手不及。最先穩定下來的是福荃,這個不愧是影子首相的人物,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之前的隐患,林海或許是之前被自己那随口打發的敷衍而激起的反應。
福荃隻感覺腦門炸裂,如果是往常,他會讓這樣跟自己唱反調的一個人不得好死,而現在,他不得不壓下邪火,斥道,“林海,是爲先前獅鹫軍團是否劃撥與你的事情嗎?這件事我可以做主了,那支軍團的指揮權即刻轉交給你,現在馬上給我回來!立即!不要做讓你後悔的任何舉動!”
“後悔,什麽才是後悔?”
背着身的林海沒有去看他,“挾持國王濫殺無辜!勾結外敵意圖颠覆國家!放任黎元血浸大地人民颠沛流離!無數的戰士被推入火爐!這些事情做了,是不是在你們看來就可以不悔?”
在不遠處的安娜蘇,伊靜雅一衆隻感覺一陣熱血沖上頭皮。仿佛是重新脫胎換骨的認識了面前男子一樣。
“你恐怕說錯了吧,做這些事的人,不正是身後這個叫穆夫的人嗎?”
郎勃北風嘴角挂着一抹森森的笑意,“而且,如果說派遣帝國英雄的戰士去前線進入那絞肉場送死,那麽如果沒有女王的授權,這樣的命令也是不可能發出的,難道你是在說女王對這個國家負有罪過嗎?甚至她可能是導緻這個偉大國家走向衰落的罪魁禍首嗎?”
郎勃北風驚喜裂開嘴,“不愧是帝國英雄,真是開明啊!一下仿佛就發現了這個國家最大的問題所在!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舍身取義?以自己的性命結束你所指控的鷹國最後一任國王的罪孽和這注定要被終結的統治?”
“我們的帝國英雄!多麽的偉大!我發誓,事後我一定會爲你立一尊雕像,”郎勃北風看向女王,“和我們的女王立在一起怎麽樣?雕像就是你用你的鋼槍刺入這個賊婦的心髒!”
羅鉑,摩根,傑斯,藍巴錫,弗蘭克之流都露出玩味且哂然的笑容,剛才林海走出,委實讓他們吃了不小的一驚。
但如果林海想要在這種時候玉石俱焚,那就抱歉了,林海的這些指控,這些言論,放在郎勃北風的面前,就隻是他随意拿捏用來達成目的,反過來針對女王的工具而已。
跟雪狼家主這樣的存在玩政治,玩心計,玩深謀遠慮,林海這樣的人,隻怕還是乖乖做個英雄更适合他。
怎麽玩?根本就是可以被随意**的一灘爛泥吧!
“我有證據。”
就在衆人紛紛附和郎勃北風而嗤笑的時候,林海的聲音再度傳來。雪狼聯盟勢力的衆人臉色明顯微滞。有的直接透露出狐疑,懷疑他隻是在虛張聲勢。
“我所說的将士兵推入火坑,是他們在前線作戰的時候,你們從背後和西龐人交易,将我們的補給,情報透露,從背後捅了前線軍隊緻命一刀。我所謂的證據,是你們利用手上的權勢,将這個國家的根基出賣給外敵,換取利益和保障的行爲。是你們爲了掩飾這種行爲,織成了一張大網,将有可能觸及到這張網的人,都鏟除殺戮……是對那些用鮮血生命保衛國土的人們的背叛!”
林海手一撥,胸口的一枚錐形數據鑰出現在手裏,“我手裏掌握的東西,隻要公布,就能将你們的真面目展示在人們面前。你和你的人罪大惡極,因爲難以掩飾,最終要利用發動政變來颠覆一切,掩蓋你們曾經犯下的那些罪惡。公布出這一切的時候,你猜民衆們究竟是願意推倒這個帝國,還是将你們這群賣國賊送往你們該去的地獄?”
他看到郎勃北風,羅鉑,傑斯等人的表情凝固了。
郎勃北風在短暫的沉默過後,開口,“我知道,拓跋圭野心極大,他從很早以前就在搜集籌措這些東西,就是爲了有朝一日能夠制衡于我……這些東西,最終還是被你得到了。”
郎勃北風雙手平舉起來,“可那又怎麽樣呢?自古以來,任何一種制度,或者說國家都是推倒前人的基礎上建立的。因爲那是進步,如果沒有摧毀前者的勇氣,如何令希望在廢墟上重生?我們的國度是在火種文明的殘骸下生長起來的。火種文明的毀滅帶來了這個宇宙新的格局,由此可以知道,這本就是宇宙間最大的規律和道理。你想要抗衡這種真理嗎?這是做不到的。我理解你,我更明白你的迷茫……你需要的是一個真理。這個真理必然隻有我能給你。何不加入我們,一起建立一個未來,看看那樣的未來……會怎麽樣?會不會正好是你理想中的世界?哪怕你爲之付出鮮血,這個過程也是值得的。”
郎勃北風的語言,甚至他所做出的一切說辭,似乎都無時無刻不具備煽動力。帝國是火種文明遺留下來的遺迹中重建的,每一次改革都是對前人制度的否定。那麽鷹國憑什麽不能成爲曆史和過去,從此刻開始有全新的未來?
“可是這并不是進步啊。”林海道。
“謊言,殺戮,背叛,陰謀……當年我在米蘭星的時候,最後面對加納森,他告訴我,他選擇投降,他承認他的一切罪過,他将在大庭廣衆下接受審判……”
衆人望着林海,不知道他爲何要提及加納森事件。
林海的聲音繼續響徹宴會宮上方,“他知道自己最終将不會被審判,不會被判處有罪,不會被他所犯下的那些罪惡承擔相應的懲罰和後果,所以他可以肆無忌憚。加納森背後的人,就是你吧。”
“你足以有能力庇護十個,二十個,上百個加納森那樣的存在。讓他們爲你效力,所以那時的我一直不明白,加納森有恃無恐的原因究竟是什麽。我不明白,但我知道,我要殺死他。他那樣不能被審判,也無法通過正義得到懲戒的人,必須提前死去。”
“在你的所謂真理之下,原本應該交給人民以正義的渠道去裁決的罪惡,卻最終需要我這樣的人來終結。這就不是進步!”
“你的政變不會成功……”
林海于此,露出一絲快意的笑意。
“你,完蛋了。”
郎勃北風的冷鹜在維持了片刻之後,神色逐漸變得猙獰,“你不過是一條被我套上了項圈的狗!你有什麽資格,敢來跟我說這番話!?”
“……我現在在你面前,這就是資格。”
話音一落之間,本就和郎勃北風面對面的林海一個閃身,避開了兩道蓄謀已久的近衛突然擡槍射向他的能量彈。然後在郎勃格日将指着穆夫的槍猛地轉向他的瞬間,他的手準确捏扣住對方扳機下的餘位,反手奪過了手槍,同時一隻手肘拐出,将郎勃北風的脖子扼住,用奪下的手槍順勢抵住郎勃北風的太陽穴。
面對那窸窸窣窣的擡槍壓槍栓的聲音。
他用扼着郎勃北風脖頸的手将自己胸口的那枚錐形數據鑰提拉了出來,在或呵斥,或怒吼,或瞠目結舌的雪狼勢力衆人面前,深吸一口氣,道,“這隻是拷貝的數據,而在這個數據鑰之中,我裝置了塑膠炸彈,一旦我的心髒停止跳動,這枚炸彈就會起爆,這個當量,足夠讓我們兩人一起共赴黃泉了!”
聽到他這番話,那些黑壓壓一片瞄準他的槍口頓時畏縮的開始下斜。福荃,弗蘭克,羅鉑,藍巴錫這些議員張大着嘴巴,難以置信的盯着他。
而梅林家族家主摩根,泰格家族家主傑斯這樣的人物,哪怕在如何和郎勃北風緊密牽連,此時也忍不住一連後退數步。
陸加澤,劉德貴,謝科夫等人,激動得雙目酸脹濕紅。
作爲夏盈最忠實朋友在她身旁的風帆公司美女總裁彌思朵,米修斯等等一幹擁趸她的衆人,此刻都愣愣呆滞地望着轉眼間以玉石俱焚之态主控了場上局面的主角。
那個挾持着雪狼家主的男人深棕色眼瞳裏,滿是一種毫不在乎的淡然和平靜。
與他相對的不遠處,夏盈那張漂亮的臉卻有種凄美絕倫的恸楚。
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