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名聯席決議會成員,他們是執政府目前最有權勢的代表,此時此刻,他們在這裏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可能對未來産生巨大而不可預估的影響。
接下來在這場嚴格的封閉會議上發言的,是身爲代統理的尤達,他伸出一根手指頭在身前擺動,“有人說,我們是畏懼拓跋圭的武力,才放棄出兵讨伐他,可是,我要告訴大家,現在最大的威脅,是什麽,是鷹國人!如果我們兵逼拓跋圭,拓跋圭幹脆開放了馬關星的空間通道,給了鷹國人縮短六年征程時間入關,我們将面臨着一場毀滅性的入侵!”
“有人剛才提出,翎衛的罪行确鑿,那樣的視頻資料,正顯示他們的暴行,執政府是否該出面懲戒他的罪責……但我們也應該同樣從民用網絡的視頻看到,我們一直以爲,迫降卡奇諾星一直在躲藏的鷹國人少校林海,他們鷹國人竟然還在我們卡奇諾眼皮底下留存了如此強大的實力……那架未知的機甲表現出的戰力,令德龍,弗丁,可賽,阿隆,藍禮,五個都如今算是有數的機師,聯手也敗在其手裏。鷹國人的能力,是不是更應該值得我們警惕?”
決議會上,一陣低低的交頭接耳。
有人認爲是趁此機會向拓跋圭發動緻命一擊的時刻,也同時有人認爲鷹國人或許才是未來最大的威脅。
有人高聲出言,“你确定不是因爲懼怕拓跋圭?從而不敢和他正面爲敵?”
出言的是決議會的一名叫做譚正的大法官。此時總有不可回避的問題。拓跋圭在這片星域的威名籠罩得足夠久,從而每一個人都無法繞開他天王的名頭。
此言一出,會場頓時一片安靜。
尤達看向那個大法官一眼,“我們擁有可以絕對支配這片星域的兵力!”
“真遺憾,我原本以爲你是會說……拓跋圭即便能毀滅你,卻毀滅不了公義,遮掩不了他所犯下的那些行徑。正如同他即便算計得再好,也阻止不了唐璜後人卡卡特的複仇。”叫譚正的大法官道,“空談兵力多寡,難道不是虛弱的表現嗎,要知道,那個人可是機甲戰神,有再多的軍隊,也阻擋不了他的斬首。”
尤達面色變得非常難看,大部分決議會成員也表情不豫的沉默了下去。
三大家主中的布馮開口,“我必須提醒譚正大法官先生,你所指控的拓跋圭的那些行爲,目前都僅僅停留于取證的階段,并沒有充分的證據證明一切都是拓跋圭所爲。”
在三十六席決議員席位上排名第十七的譚正指着中間的光幕視頻,“剛才那在行星上屠殺的黑色機甲們的運輸車輛,難道不都是來自于翎衛和七大世家?”
“這一切是否真實先不說,也極有可能是鷹國人故意的嫁禍。”尤達面對決議廳衆人道,這番話下,有些人輕輕點了點頭。這些人中不乏認定鷹國人威脅的入侵派,還有的本身就和七世家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譚正冷冷道,“視頻裏有個片段,運輸這些黑色機甲的貨車通過了檢查站,如果這些都是鷹國人做的,我很想知道,爲什麽這些貨車上面都同時擁有經過檢查站可以免檢的芯片,難道他們在把貨車漆上翎衛和有七世家紋章外漆的時候,還順便盜取了這些一旦從車裏取走就會預警的芯片?”
“在發生屠殺之後,這些黑色機甲除了象征性的丢下幾架殘骸之外,竟然沒有一架被我們和翎衛的軍隊所擒獲……他們就那樣大搖大擺的發生了屠殺,然後再揚長而去……這一切,需要的是嚴密的紀律和絕對安全隐蔽的撤退渠道,這要讓防衛反應軍隊間歇性失明,難道是鷹國人有限的力量可以做到的嗎?”
譚正的一連串質問,抛在此時的決議會大廳中,接下來是長久的靜默,落針可聞。
尤達在片刻的靜寂後,再次開口,“就像是軍隊一樣,再完整的紀律的鐵軍,也都會有腐肉的存在。興許,這些都是翎衛和七世家中,一些陽奉陰違的人所做的事情,并不一定就是拓跋圭,賀蘭下令所爲……這件事我們執政府會責成他們調查清楚。”
“讓他們内部調查?”譚正冷嗤出聲,“再者,類似于翎衛那種極端軍事化的體系之中,賀蘭和拓跋圭自上而下對整個翎衛系統洞若燭火,他們強大的掌控力,會允許眼皮子底下的人做這些事?他們會不知道?如果他們真的不知道,那麽作爲翎衛的頭領,他們都是蠢人,面對這樣的人,根本不足爲懼。然而如果他們知道,或者根本就是他們下令所爲,那麽他們将是最陰險,最邪惡的人!這樣的人,在我們卡奇諾生長,你們還任由得他們生長……我隻覺得,我們才是一群自以爲是的羊,将狼放入了羊圈裏面,還以爲給他們套上了我們用毛線織成的枷鎖!豈不知他們已經把我們的要害死死扼住!”
“夠了!”
尤達陰沉打斷譚正的谏言,“托尼率領青田企業,和琉璃王騎一意孤行,因此,我們執政府發布了公告,宣布青田企業叛變,托尼已經成爲了罪人!和他們對戰的,是翎衛。如今,我們又怎麽可能将兵鋒指向翎衛!?這豈非自打耳光,讓我們執政府的臉往哪裏擱?威嚴掃地,成何體統?”
譚正出言,“翎衛的屠殺事實就在眼前,而我們難道要視而不見?托尼爲何和執政府翻臉,歸谷先前的那場襲擊,我們執政府是否對此同樣視而不見?一個“視而不見”這個詞,就能将所有公理和正義,全部掃入冰窟送進深淵!又該是會讓多少人心灰意冷?”
尤達冷哼道,“所以他們就可以無視執政府的鐵律,挑戰執政府的威嚴?别忘記了,我們才是此間的統治者!”
譚正忽而歎了一口氣,面對決議會這三十五名掌握着最高權勢的成員,意味深長,“鐵弗被鷹國人審判,獨孤伏誅,日落峽大敗,拓跋圭三條有力臂膀以去其二,如今還有林字營挑戰冬宮,現在正是他最虛弱的時候啊!”
衆多決議員,同時神情一振,他們的眼底,浮現出一直深藏于他們内心深處,卻從來不敢有絲毫表露的某種熾熱。
甚至于就連尤達都被譚正的這番寓意深遠的話激得神色猶豫變幻,但片刻後,他狠狠咬牙,“南半球的天網失靈了,我們現在對天網的掌控力不到百分之三十六,失去了原先近乎一半的掌握力。情況顯示,天網遭到了攻擊……這股攻擊的力量非常可怕,而我們知道,這不可能來自于青田企業……如果這股力量是來自于拓跋圭的隐藏實力……那麽眼前的一切會不會是個陷阱。一個故意引誘我們的陷阱。”
尤達此時瘦削而矍铄的站在最中央,他那兩隻因爲面瘦而凹下去的眼睛,正像是兩個黑洞,吸攫着他們每個人的心神,正在揭露他們内心的恐懼。
“這番話,隻是我個人的言語,并不代表執政府。”尤達緩緩開口,“誰都不知道那個男人背後隐藏着多麽巨大的力量……如果輕舉妄動,弄巧成拙,反倒反過來成爲了對方斬除我們名正言順的借口……那樣是不是太蠢了……”
“所以就連輕舉妄動都不敢?”譚正悲哀的笑起來。
三十五席決議員同時躲避他的眼神。
“不必再說了!”尤達臉色青白交替,“這隻是一場局部戰争,既然是局部戰争,意味着會很快結束,鷹國人雖然厲害,但是他們畢竟隻是一小撮。而鷹國人也不會坐以待斃,他們聯合的琉璃王騎,叛亂的青田企業,和翎衛之間最終極可能兩敗俱傷,而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很好重建秩序的時機……我們終究會掌握這裏的秩序!”
大法官譚正沒有聽他的發言,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視頻上,那架屹立于千葉原城,前所未見的機甲之上。
原來拓跋圭在這片星域留下的最大陰影,是恐懼。恐懼到這些掌握着最大權力的人們,也不敢在他的屠刀下,持握住手邊刀舉起來朝向那個巨大身影的勇氣。
望着決議廳中這一衆明明是星域裏最有權勢的人物,卻終日活在恐懼中,得過且過麻木的行屍走肉們,譚正喃喃念叨,“誰因爲害怕死亡和權勢易主,而放棄比權勢性命更加高貴無價的自由和公義……”
“誰就隻好永遠成爲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