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6.第596章 歌謠

“西龐龍門七将——利川北!”

是的,來的是利川北。

托尼知道西龐所謂龍門七将,指的是西龐立體國土面積上拱衛七個要沖的将領。這七名将領鎮守一方,把持着七道西龐的戰略通道,這些要沖被西龐人用了一個古老的說法,稱之爲“龍門”。

托尼沒有去過“龍門”,但他知道龍門就像是頭頂的蟹狀星雲一樣難以企及卻又有普通人絕對望不到的瑰麗肅殺!這是鎮守龍門的“大将”,他以前從未見到過,對于這種級别的人物,他最多隻見過主城衛戍司令曼甯,甚至出征之前連總司令官菲柏斯和李清河上将也就隻是從屏幕圖像上的出征動員上看到,近距離觀瞻都不曾有。

他隻是個士兵,千千萬萬個奮戰在這裏的士兵之一。如果不是自己連隊,隻怕沒有人記得他的名字叫托尼。

他叫托尼,他遠在距離大鷹帝國他的家園和主要社會的費遠行星,如此近距離的看到一個西龐龍門大将使用着前所未見的戰争武器,毗鄰他的面前。隻是對方不是來說你好,打個招呼,而是所過之處,都是鮮血,他們鷹國人的鮮血鋪就的大路!

他叫托尼,他是個連看一名将軍都隻能遠遠觀望的小兵,但此刻他的面前,衛戍司令官曼甯的機甲正從那邊走來,像是迷霧中走向巨龍的武士,身背長劍,铠甲斑駁。

托尼的身後是各處皆戰的亞丁城,火光在四處沉淪。他有種想哭的沖動。

“我們可以做一個真正男人那樣的對決!賭注是我身後的亞丁城!你戰敗身亡,我事後會把你和你的部下好好安葬,如果我身亡,你可以取得這座城市,但是請盡可能保留我手下士兵的性命!善待俘虜。”曼甯的機甲開口,他此時做出了一個決鬥的要求,他沒有選擇,他明白西龐的援兵到了,這讓他們敢不顧後果代價的強攻亞丁,今天鹿死誰手難說,但眼下的大敵是必然要解決,對方既然已經沖到了這裏,那麽他就隻能接下。

“可以!很劃算的買賣!成交!他們說你們鷹國人都沒什麽真正的男人了,打仗軟趴趴的,和我大西龐帝國的陸軍無法媲美,讓我看看聞名遐迩的曼甯大将會不會讓我印象有所改觀!”利北川的聲音傳出,這是托尼第一次聽到西龐人的口音,雖然同樣的通用語,但是那種抑揚頓挫實在很難生出美感,但據說利北川是西龐的老牌貴族,用的正是最正統的西龐貴族北方津輕腔。

“你太自負了!這将是你們落敗的理由!”

“勝負是男人的機甲來決定的,而非嘴巴!開始吧!”

利北川“紅蛇”一振,被等離子束連接的切割刃消失了,但實際上是暗中遊走着最刁鑽的軌迹,紅蛇從兩個預備陣地“機甲炮台”的中間穿梭了過去,那兩名機師甚至根本沒有看清楚利北川的“紅蛇”,沒辦法,機師級别差距太過懸殊,紅蛇遊動過他們面前的時候他們甚至眼珠都沒有凝一下,隻是一會後他們才會看到一條虹影,不過這已經是他們在零點五秒後才能“看到”的景象。

利北川沒有取他們的性命,他不至于用這種方式動容曼甯的心境,對方目前也根本不會被他所動。他也沒有取走兩個鷹帝國機師性命,他現在隻有一個想取走性命的對象,就是眼前亞丁主城的衛戍司令!

紅色帶着的切割刃幾乎是霎時出現在曼甯的機甲左側,也就是這個瞬間,曼甯操作機甲一提兩把機甲腿部的佐甯槍,槍械在拔出的瞬間頭朝上開火,呼嘯的能量彈先後之差轟在切割刃上。

巨響中,利北川的紅蛇被轟得彈上半空,跳躍顫抖了一番,紅蛇的等離子束有物理性質的顫抖,切割刃被爆炸抛得東偏西倒。切割刃是給機甲配置,其實實際是一塊陸航車般大小的鋒銳合金片,至少也有幾噸重量,幾噸的合金銳片被那道等離子束牽動,以空氣動力學都無法阻止的高速遊走,其所蘊含的動能實在可怕至極。

切割刃在擺脫爆炸後,在天空如昂揚的毒蛇腦袋高高到達最極緻的位置,然後彈吐而下。直擊曼甯駕駛艙!

電光火石之間,曼甯的機甲右臂小伸縮臂扣彈出死死扣住手上佐甯槍的握把固定位,佐甯槍下部咔嚓一收,然後機械裝置推出一柄槍刀。

曼甯右臂一揮,狠狠斬上利北川的紅蛇之刃!

火花在這一刻爆灑。曼甯沒有火種科技,他隻是靠自己的機甲技巧,和利北川展開近身格鬥厮殺!

西龐人傳聞是陸軍強國!機甲戰首屈一指!大鷹帝國的大将曼甯,要以自己的能耐,告訴對方什麽叫做千萬别大言不慚。

托尼不知道有多少小兵有機會看到眼前這樣的一幕。但是他知道這樣的一幕将永生難忘。

他這輩子親眼見過帝國最大的将領,曼甯将軍,正和西龐帝國同樣級别的大将利北川兩兩相對!這是決定亞丁主城命運的對決,而這裏發生的一切将連環效應影響到之後的一切。

這就是曆史。

托尼渾身顫抖,他正在見證曆史!

*******

晚餐結束,無驚無險,隻有江上哲告訴自己的那些内容,在林海腦袋裏反複出現。據說古家園時代有一種古老的儀式,繼承千年的廟宇每每在新年到來時會有木槌撞擊擺放在山門的喇叭式銅質中空金屬一百零八次,捶撞這種結構的金屬會産生明顯的聲波多普勒效應,音波的疊加會讓這些音聲飽滿寬闊,尾音更加綿長迤逦,掌握技巧的撞擊尾音可以持續數分鍾,聲音可傳達二十公裏以上。所以那個數千年的時期長久以這樣餘音未絕的方式傳遞信息。

而林海此刻無異于腦袋裏就回蕩着這樣的鳴響。

江上哲說的一切像是某種有魔力的事物,籠罩在他頭上,揮之不去,讓他不得不去思考,去思考很多。

江上哲可是名将啊,帝國人傑啊,何必跟自己說這些内容?他什麽人,難道想要自己分擔嗎?這個時候他難道不應該因爲自己屢次掃他威風甚至還因此一舉蹿升少校而有所戒備甚至心懷不滿嗎?那他對自己說這些究竟是什麽意思?用共同的敵人來拉攏告訴自己要團結,團結所緻精誠爲開?

但問題是,兩頭獅子才應該碰面在一起商量最近有豹子入侵,要不然咱們把獵場整合一下,獵物平均分,吃飽爲主。江上哲是公認名将,自己不過是他的下屬,哪裏又是頭獅子?

關鍵是,帶兵打仗的是江上哲,他林海不過就是服從命令而已,根本沒有自主的權力。他有林字營,可目前大抵隻能自保,在這場戰争中林字營投入就是杯水車薪。林字營的力量或許在域外公共宇宙很有威名,然而放在帝國戰争的位置上,根本就無足輕重。他也沒什麽野心,讓跟随自己的林字營每個人過得更好就是了,最好不要打打殺殺,因爲會死人的。當然加入騎士團的,面對這場躲不了的戰争,他們自然隻能參與進來。

除此之外,他林海并沒有什麽志在星河的大夢想或者說野心。

天塌了有個子高的頂着。誰叫江上哲你這麽牛皮哄哄,自然該他上。這種操心的事情告訴他林海做什麽?

林海覺得他真的讓人很不舒服,連這種時候,都要用這種局勢的危機感迫使他渾身不對勁!

他真的隻是爲了來參與一場晚餐而已。

“你們聊了些什麽,看你心事重重?”兩個人在散步,夏盈走在他身邊。原來是吃過飯後的安娜蘇挽着江上哲要去上一個平台花園看她新種出的罕見品種蘭花,讓他們自己在這片有湖有花圃的花園裏走走散步。安娜蘇投來的眼神來看,明顯就是想給他們制造獨處機會。

弄得兩個人有些尴尬,但畢竟在安娜居的地盤,剛吃過晚餐也不好說走就走,兩人就當真并肩行走散步起來。

夏盈注意到他的神色,以往夏盈似乎從來不會過于在意他的表情,或者哪怕就是看到了,也不會說出來。更不會這樣主動相詢。

“如果他說話帶刺了一點,你不要在意,他這個人就是如此,在他的世界裏不需要在意别人的想法,他隻需要清晰表達自己的意見和态度就夠了,其他的,或許早就有人爲他代勞了。”

這番話明顯帶着你就當他說的話是個屁放了就行的寓意。林海想說美女雖然你不會安慰人,但能想到這麽出言安慰我已經很領情了。

“他說戰争将要升級,未來會是關鍵時刻。說我們正處于一場危機中,吓了我好大一跳啊!”林海誇張了嘴型,讓氣氛更活躍點道。

“是麽……他總是在操心很多東西,”夏盈皺眉,“如果他這麽說,那麽未來很可能會變成那種樣子。”

林海聚瞳揚眉,“我聽說政客們都會把事情誇大了去說,仿佛沒有他們這個世界都會亂套民不聊生,好讓人們把選票投到他們名下。”

“林海,也許你們有些誤會……”夏盈看過來,“他不是那樣的人。”她的眼神顯示出一種笃定和堅信,像是裹了一層殼,通過殼的後面來看林海。

“呵!我知道,他當然沒問題!”林海一笑。

“林海,我隻是說心裏的想法,你不要……有任何别的想法……不是那樣……”夏盈的殼解除了,她也許真的是對江上哲有很大的信賴,然而一瞬間,她又發現自己似乎此刻的站隊很有問題,于是眼神深處掠過微微的緊張。

她竟然會緊張,這個哪怕面對直播也不會有絲毫緊張的女子,竟然爲了自己而緊張?捕捉到這一點的林海似乎無法再攫着心頭的那股不舒服,點點頭,“我是真覺得他這次說得有些道理……但是,又有什麽用,如果提到戰争啊這些,我不過就是一個兵而已,他才是将領,決定方向的人!”

看到林海恢複如常,夏盈也仿佛如釋重負,點點頭,“江大哥或許隻是壓力大了,想找個人說說話排遣而已,你們正好是一起的……日後,說不定你們能相互配合……”她還沒有忘這場晚餐的目的,或許這個時候安娜蘇那邊也在江上哲前說林海的好話吧……

“是啊,未來,遙遠的未來,”林海看着頭頂,喃喃道,“會怎麽樣,誰都不知道呢……”

戰争的威脅籠罩下來,兩個人并肩散步在草坪。氣氛微微有些靜谧。

林海突然發現兩個人之間距離相當近,夏盈右手握着左小臂,纖細左臂自然下垂,勻稱修長的五指微微蜷着,低着頭默然不語。隻是走着,目光的注意力在自己鞋尖。

或許更像是,她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是隻盯着鞋尖的樣子。這樣誰也不會知道她臉頰有些微紅。

林海突然想到了和小魔女陸曼娜的那個賭注,他看到花園門口處的那些侍女們目光都落在他們兩人的身上,他大概知道或許那個所謂基金會的豪賭此刻正在進行。

他想到陸銘和陸曼娜投入所有身家賭自己牽手完成内幕交易的模樣。

他原本可以就這麽自然而然伸出右手去,從底下牽一下夏盈的手。其實他有些蠢蠢欲動,她畢竟是他第一個喜歡上的女人……他曾經想過牽起她的手,但似乎最終都沒能成功,而現在仿佛近在咫尺。

他伸出手,或許會被拒絕,或許夏盈就任由得他牽手了……然後他完成内幕交易。陸家兩兄妹套取大把資金,皆大歡喜……事情正常應該是這樣發展。

但直到兩個人并肩而走肩膀和肩膀微微碰到了好幾次,手背和手背都有幾次險險交錯,林海最終也沒有伸出手去,握住夏盈的那支一直輕垂的纖細左手。

有那麽一刻,夏盈被夕陽照射得微微酡紅的臉掠過一絲失望。但很快轉瞬即逝。

她轉過頭來,笑容像是蘭花一般綻放,“林海,我幾天前學會了一首歌,想不想我唱給你聽?”

“好啊。”林海點點頭。

夏盈身子飄至前方,拂風而至的是一股淡淡泌脾清香,她的身子在前面旋轉兩圈,轉過來,歌聲唱起。

那是一首有着民謠味道的歌曲:

“在我們初次邂逅的夏天,放學後的高中課堂。

爬上屋頂,讨論我們的未來。

我說做你的女孩,仿佛一切都會實現。

從未想過,戰争就這樣到來。

夕陽餘晖,我送你去遠征。

就算與全世界爲敵也不會放棄彼此的誓言,

下個夏天,你要回來!

噢,這個夏天。

你就要回來。”

噢,這個夏天。

你就要回來。”

歌是民謠,配上夏盈的嗓音,雖然沒有多麽專業,但是聽在林海的耳朵裏,他仿佛就這麽被歌謠釘在了原地,看着翩跹的夏盈,邁不動腳步。

歌詞故事說高中的一男一女兩個情侶正在勾畫未來,但戰争到來,女孩就要送男孩前往戰場,他們約定了下個夏天他就要回來。而最後,女孩仿佛已經看到了男孩的歸來。

林海最後看到的是夏盈的清澈眼眸。

她正盯着他看。

天空上,蒼穹之涯。

比更遙遠的星還要遙遠的星星之上,這就是現實演繹的故事。很多的友人,親人,愛人,都在盼着良人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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