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進步最緊要的并不是戰勝不同的敵人,而是首先不斷戰勝自己。
林海就在進行一個挑戰自己的過程。
他開始學着在快速反應小隊的機能,學會一個人如何單槍匹馬的在戰争中保存自己,在沒有機甲和能量炮的世界,如何憑借自己作爲“人”的力量,發揮出最大的潛力。
學習顧曉北的獨門絕技“疾風步”是一個痛苦的過程。之所以被稱之爲鎮隊之寶,這也是極難掌握的技巧。
林海是在狂風巨浪中練習的疾風步。
那是快反小隊的堡壘中,處于東北角的封閉人工湖。
這是一片一萬平方米的平湖,有模拟沙灘和穹頂的陽光,使用于快反小隊在海洋或者登陸地形的訓練。
林海踩着一塊自适應浮闆,漂浮在湖面上,這種浮闆有兩頭,一個管道連着吸水設備,置于在水下,通過吸水輸送到浮闆下方的噴水口,噴出水浪,驅使搭載的人前進後退,甚至可以在水面跳起十米高。
而浮闆上沒有任何固定你雙腳的設施,上面的感應器可以立體的感知到人的運動,從而浮闆會自動調整位置,以契合人的運動軌迹。
所以林海若要向旁邊的水面平移步子,浮闆就自動在他腳快點落水面的時候,适時出現在他的腳下。他向前邁步,浮闆自動調整緊随其動作,完全智能化。
适應浮闆是一個很快的過程,林海在對浮闆操控自如後,在水面竟然有一種随心所欲的暢快感。
“一點也不難嘛。”
進退自如,所以他一點不擔心接下來的訓練,盡管他對這種平湖内暫時還讓人感覺安逸的訓練,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踩着浮闆,手拿一把能量槍,在平湖之上,緩緩滑動。
“會有波浪向你推進,你所要做的就是,在波浪中,保持平穩,不要被浪擊翻……要做到這些,除了依靠你腳下的動力滑闆之外,還需要你手上的槍。”顧曉北是這麽解釋規則的。
“手中的槍?”林海有些意外。槍怎麽能幫助自己在波浪下平穩?
顧曉北一笑,“如果遇上闖不過去的浪,就用槍打出一條口子吧!”
林海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然後看到顧曉北等一幹教官,迅速離開了這個半球形的湖館,走的幹幹淨淨……
林海心頭不祥的預感更甚。
他聽到了一種巨大而嗡鳴的聲音。像是地下有一種沉睡的巨型機械,運作了起來。
在那頭,湖面突然拔升。
不斷拔升,甚至拔升的高度已經超過了林海心髒所能承受的極限,還在不斷升高。
然後,高達五六十米的浪峰,像是一座傾城之山,朝着這邊開始劇烈晃蕩但相比起還比較平靜的半阙湖這頭,孑立的唯一生物林海……壓了下來。
林海的能量槍朝浪峰轟去,如同一個小神明抵抗天神宙斯的威壓,光彈在浪層上炸出漣漪,卻面對滔天的震撼之力無能爲力。
而後,翻轉起來的巨浪,像是一隻巨手,将林海的身影蜷在了裏面。透過那些稍薄的半透明水層将合未合之際,還能見到裏面能量光彈四處射擊的垂死掙紮。
然後,巨浪之手聚攏!
将林海掐滅在裏面。
浪褪去過後,林海倒在沙灘上,通身表現出被命運狠命蹂躏過後的癱爛。
被營救之後,短暫的休整,林海于第二日再次站在靜湖中央,身子還有些本能所緻的,微微顫抖。
就是這樣,學習“疾風步”的訓練,日複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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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奢侈真的可以嗎……要知道光是這一個月,我們就花去了兩百誇脫的能量配額,這可是我們一個月配額的半數!足夠一個有二十台機甲的小隊日夜不停訓練二十天了!在前線戰事吃緊,現在帝國都提倡勤儉節約,騎士團上下大批要節儉能量的情況下,我們這樣的耗損,會授人把柄的!到時候不好交代啊。”
小隊的後勤官嘟哝着跟顧曉北抱怨。
而這個小隊的二等軍士長卻仿佛總是一副絲毫不在乎的樣子,“安啦……到時候我去做解釋……用了就用了呗……别像女人一樣斤斤計較……”
“我……”後勤官被經常這麽噎得說不出話來,然後最終遲疑道,“這也是小隊内部很多人的不滿和疑惑。”
“誰要是不滿疑惑,就來找我,親眼看看他的特訓吧。”
果然,在顧曉北放出話來後,開始有不少的人到來,要親眼看看讓軍士長不惜不斷啓動造波湖消耗巨大能量,也要打造的訓練。
狂猛的巨浪從天而降。林海踏着浮闆級級攀高拾階而上,撞入巨大的浪牆之中,看的到他在其中突進,手中能量槍不斷射出讓面前的水牆蒸發一個個大洞,但大洞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将置身其中的林海席卷了進去……失敗!
次日。林海換了戰術,在巨浪襲來,開始踏着浮闆沿浪的側壁滑翔,一溜蹿了二三十米高,但最終都沒找到最薄弱的點,又被打倒!……失敗!
再一日。林海似乎已經能領悟到巨浪的滔天威能和脾氣,人造巨浪排山倒海而來之時,他又再次沖鋒了,在巨大的浪勢不斷拔高的時候,他也踩着踏闆不斷在浪峰上飛掠,手中槍火對浪峰狂猛轟擊,就像是在和一隻軟體怪獸搏鬥,這個怪獸浪峰不斷被削弱,卻又在下一刻恢複凝聚,且其勢更強。
有那麽一兩刻,旁觀者心都吊了起來,以爲他就快能突破浪峰翻越過巨浪成功了!卻最終或是能量子彈用盡,或是他體力衰竭腳步一軟,或是那浪峰突然鞭子般抽過來,将他橫空拍飛。
失敗!爬起……繼續失敗!繼續站起……然後再迎來失敗!
所有見到這一幕的人,再也沒有爲能量配額的巨大損耗而心痛。
他們眼睛裏,滿是那個單薄青年面對堪比自然偉力的人造巨浪,不棄不餒,沖鋒的景象。
甚至有的人回味這一次又一次的沖鋒和失敗,心底竟然回蕩一股早已磨滅的激情和熱血,情不自禁濕潤了眼眶。
這就是年輕的力量以及勇氣啊!
後勤官見到這一幕,再不說話,拍拍顧曉北的肩膀,“别說一兩個月,就是半年,一年!能量配額用在這裏,值了!我就是頂着上面資源部再大壓力,小隊一天沒有被裁撤,我就扛到底!”
然而并沒有預料中的一年半載。
林海失敗了第三十四天後。
衆教官在安全的觀察室聚集中。在封閉的人工湖内,林海再一次面對那被造浪機激起的沖天巨浪。
這一次,在接連三十來天和巨浪的搏鬥中,林海從最初身體本能的恐懼,已經被摔磨成了無限的冷靜,還有一種自發的,欲和巨獸貼身肉搏般通身肌肉凝實力量随時待發的狀态。
巨浪反映在林海的瞳孔上,不斷蹿升,拔高,幾乎越過了他眼瞳,覆蓋了所有光線,形成黑壓壓的一道天幕,覆頂而來。
但與之相反,林海的瞳孔裏,沒有了驚惶,沒有從前的畏懼,沒有了以往的絕望,隻有徹頭徹尾的冷靜,淡漠。
而或許可笑的是,他這種冷靜和淡漠,竟然是從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中凝練出來的。若沒有一次一次的失敗過,又怎麽能體會到,哪怕是滅頂之災,也并不可怕。
可怕的其實是你自己是否被打倒,是否在第二天,還能繼續依然面對覆頂之偉力的傾軋!然後繼續屹然的,輕蔑這一切的昂然而立。
哪怕會失敗,也絕不畏懼。而且要在最癱爛的環境中,重新毅然決然的站起。
大瀑洪傾。林海沖鋒。
身如一道疾箭,奔刺向狂浪白幕偉身。
噗!林海紮入浪柱。
“又失敗了……?”章成四,伍道孚這些旁觀的數十名教官後勤官,難掩一種失望。
而之後,浪牆之上,林海奔馳的身影,若隐若現。
“不!”
“還沒有!”
他們的心情,似乎又在以爲林海會失敗中重又提攥而起。其實林海失敗已經不是一個稀罕事了,他們也幾乎以爲他必然會失敗,隻是想見到林海能挨到哪一步。上一次他們看到林海在浪峰成功通過第一個浪,但随即就是五道後續波動的浪端防不勝防的把他打趴下!林海是肯定會失敗的……關鍵是,他這次能夠進步到什麽地步……他們已經在這段時間裏,深刻的感覺到了林海那飛速的進步。
“避開!避開!”
有人情不自禁的伴着林海身影呼出聲來。
浪牆之上,林海正踩着踏闆狂奔,而浪牆上面,并非就是一帆風順的平幕。相反細看更是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浪爪,這種瘋狗浪追着在浪牆上引發連鎖反應的林海,瘋狂撕咬!
在十幾個瘋狗浪撲來之際,林海雙腳煙花缭亂的發力運動,身子在浪牆連環折出Z字形的運動軌迹!不斷朝着浪巅突進!身後任何讓人觸之翻覆的瘋狗浪,絲毫沒有對他造成威脅,反倒被一一抛在身後。
“疾風步!”
“是疾風步!正正宗宗的疾風步!”
“他學會了!”旁觀者中,教官們忍不住心中的劇烈震顫,看向身旁的顧曉北。
顧曉北臉上難抑激動之色,但此時,他狠狠克制着。畢竟林海尚未渡過險境。
啪!林海蹬牆而起,此時已經離地六十米,前方一道浪柱如台風之旋臂,粗大鞭來。
林海手中槍擡起,槍口瞄準浪臂。砰砰砰砰砰!連續射擊,每一擊,都妙至毫巅的射在同一個位置。
他面前的阻攔之十米高浪峰,赫然洞開了一個大洞。
大洞直徑五米,在巨大的浪端施施然出現,宛如一個巨獸,已經無法抑制得受了重大損傷,難以愈合受創的大洞。
林海就懸空在其中,身子穿過大洞,來到了巨浪的後方。然後是五道餘峰,連續撲面朝他拍擊過去。
他腳下在動,隻看到在浪峰之巅雙足幻影般啪啪啪的踩踏,身體在五道浪峰上彈起躍落,交替往複,最後借勢騰空而起,雙腳剛好落在浮闆之上,沿浪脊滑下。
身後是覆蓋了整個湖面,像是完全被他所擊敗的巨獸,大浪癱軟着朝地面倒下。
喝彩聲,伴着人工湖上巨浪驚雷般的墜落,響徹後方衆人聚集的觀察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