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提之前還知道,帝國駐紮在米蘭星的最新式雪風戰鬥機編隊,以及特種空勤團的大機師相繼出動空降,前去捉老鼠了。
這幾乎是一個死局。甚至就連他們的幾個指揮官,之前回頭去看在慶典台二樓上的加納森,還嘲諷對方是在作秀。他們任何人都可以坐在那裏而根本不擔心任何人身威脅,底部的兩台近防機甲手中的盾牌能夠抵擋任何狙擊槍械炮彈。而慶典台前的防護罩發生裝置則可以保證遠程能量炮沒有轟中加納森就被中和失效。所以加納森在那裏,完全等同于是在進行一場政治演出。
然而此時此刻,看到那台在高速沖刺狀态下突然出現的機甲,地面的步兵工程掩體袋在機甲的前進中于空中四面八方翻滾,那些槍炮隻能追着他的影子噴吐,那些呈圓周型散步的機甲師很多根本就來不及扭過頭來收攏口袋陣。
這個完全封閉的防衛圈,就這樣被撕開一道口子。
這些防衛部隊們似乎才在心中陡然浮出一個念頭,說不定他逮捕議長這種看似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卻在這樣的突發變故和兇悍之下,有了一絲可能。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爲什麽今天他們會如此重兵防守這裏,并不單純僅僅是因爲這是在保護一個議長,帝國的女王,也将會在今日,來到慶典台這裏,伴随着女王到來的,還有一幹重臣和帝國舉足輕重的人物,在這樣的陣容即将到來之時,卻發生了這麽一樁政治事件。可想而知,米蘭星區,今日将在帝國引起何等轟動。
從最初的方程式機甲大賽演變到如今的這一幕,究竟是什麽地方出了差錯,究竟爲何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已經沒有人可以追溯,追究這一切了。
隻有在這片五百米的最終防衛圈之中,突進的那道青色身影,那和自己駕駛的剛铎拉機甲,已經幾乎融爲一體的林海。
他們今日,将一同站在頂端,或者一同被毀滅。
剛铎拉的座艙之中,四周都是警示的紅色,機甲的能量所剩無幾,就像是一盞風中枯燈,随時可能搖晃熄滅。但這盞燈如今和林海激起的最後體能和精力一樣,倔強的騰冒着,朝着最後,也是注定最艱難的征程沖去。
沒有人可以突破兩個野戰防衛旅駐紮的第一道封鎖圈,那是因爲之前經過慎重的參謀計算,哪怕那台青色機甲要正面突擊,也能夠被防衛旅的炮火炸成碎片。但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那台機甲有出乎意料的能力。
既然沒有人可以突破第一道封鎖圈,自然第二道防衛圈的緩沖地帶就并沒有擴展得太開。因爲整個慶典台前的防衛部隊,根本就沒有想過,機甲可以正面絲毫不減速的沖過來,就算依靠着厚厚的裝甲沖刺,也必然會在第一道防衛圈這裏受到狂轟,然後銳氣被徹底削弱,哪怕第一道防衛圈被突破,第二道防衛圈的調查局太保特工部隊們還可以對強弩之末進行圍殲。
然而整個防衛圈,問題就在于,根本沒有人會想到,對方竟然可以自隐身中加速沖破了第一道防線,然後沖到第二道防衛圈的時候,機甲的速度已經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高速。
以至于在機甲奔行的後方,就是凄厲呼嘯的空泡效應拖帶的狂潮。
他跨越穿行,在極高的速度下,哪怕一枚雞蛋都可以成爲緻命武器,遑論一台數十噸重的機甲。
數台機甲在前方圍擋過來,這個時候身在自身陣地,根本不可能用機載炮火肆無忌憚傾瀉火力,隻能近身肉搏。
不過是剛铎拉高速奔行連續出手之間,幾台第二防衛圈的機甲根本就毫無阻攔能力,一台離地抛飛,一台頭下腳上打着空旋被摞倒,一台甚至直接被剛铎拉高速一拳擊穿肩膀。在前方來得及合堵的機甲,皆盡在剛铎拉通過之後墜落倒地。
剛铎拉所過之處,的機甲合金腳在頂上一踩,裝甲車就塌陷然後彈起。鋼鐵護欄幾乎是一觸即潰。
正巧不巧的是,那個剛剛才點起了煙的巴拿馬,剛剛就站在這第二道防衛圈的這台裝甲車頂部。他似乎更不知道一個細節,就在他之前拿出防風打火機,坑铮一聲給自己點煙張望遠處的時候,林海也在正前方的那個教堂頂上,張望他們這邊。然後林海就沖了過來。巴拿馬幾乎是點着煙處于震驚中,青色機甲剛铎拉就一路披荊斬棘,沖刺而來,甚至龐大的身軀掠過巴拿馬的身邊,巨大的空速讓他嘴裏叼着的煙都瞬間歪向一邊。
然後是他腳下裝甲車被機甲猛得一踩,從地面傳來的反震力道,讓裝甲車原地跳了起來,同時一起被彈蹦起來的還有巴拿馬,他就這麽保持着直挺挺叼煙的姿态,劃了個抛物線彈飛出去砸在身後一台機甲的甲身上,滿頭是血的滾落在地,不知道肋骨斷了幾根,但他被士兵搶扶起來,嘶啞着從肺部裏冒出的聲音是,“殺了他!……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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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知道是否能阻止林海。因爲此時在慶典台這邊的新聞車,準确的播放了青甲拉出一道線,朝慶典台二樓加納森突進的畫面。新聞主播的聲音伴随着這個畫面一直在驚恐的訴說。然而所有看到這幅畫面的人,都忽略了主播的報道之音。
這一幕仿佛無聲,隻讓人看到了那個青色機甲不斷突進,身後倒下一地狼藉的動态圖像。
而在青色機甲大概不到一百米的地方,那是慶典台二樓上的“米蘭之鷹”,手握八個行政主星權能,星區議長大人加納森。
在加納森之下,是兩台從沉暮中啓動的護衛機甲。
加納森此時正在從他那張鎏金椅子上起身,準備轉身走入慶典宮的房間裏面。
隻要走入慶典宮之内,加納森就能在最短時間進入安全電梯,然後直達地下,随即通過高速通道,前往數十公裏之外的議會大樓地下室,在議會大樓裏,更有重重保護。
在之前就完成了全部加速的青色機甲突進至前。
林海知道從他出現到突破兩道防衛圈來到加納森面前,哪怕他再如何神速,仍然有一段足夠對方反應的時間。這段時間裏,最後一道,也就是那兩台大機師駕駛的機甲,是林海最大的障礙。
隻要這兩台機甲能夠阻攔到他,甚至隻是截住短暫的那幾個刹那,也夠加納森見勢不妙溜走了。
所以林海現在唯一隻能依仗的,就是速度。隻有絕對的速度,才能阻攔得了事情朝最壞的結果發生。
面對撲前而來的兩甲,林海絲毫沒有猶豫,剛铎拉一拳,轟向左側的機甲。
左側機甲裏的機甲師幾乎是想也不想,就那麽雙掌推出,狠狠和剛铎拉一拳猛碰一記。他隻要擋住剛铎拉就夠了。
所以他結結實實的擋住了剛铎拉這一拳,機甲裏的八級機師,曆來對自己非常有自信。他是可以在外界被稱之爲高手的人物,哪怕面對剛铎拉這種駭人的威勢,仍然是屹然無懼,甚至還有某種可以制服對方的戾氣。
他擋住了這一拳。然而整個機甲,開始不受他控制的後倒。
他似乎忘記了,盡管他可以擋住林海這一拳,但這一拳在高速下的動能,原封不動的傳到了他和他的機甲之上。所以這一拳的可怕威力,直接将他轟退。
而在這一拳轟出的瞬間,林海同樣受到了相同的反震力,這樣的反震力足夠可以讓他速度的優勢蕩然無存,但林海卻并沒有任由得這一拳的惡果展開,剛铎拉腳尖在地上一踮機甲前撲翻滾飛起,硬生生的将兩人交手的反震力變成了剛铎拉翻滾的向心力,剛铎拉在半空伸展成一個“大”字型,然後一腳戰斧般撩向右側的機甲。
攔截林海的是八級大機師,八級大機師的優勢就在于速度,操控反映出來的機甲速度,是大機師最大的優勢。他們認爲能攔住林海,也是基于這個等級的優越感。
然而,他們似乎忘記了,林海的剛铎拉,從剛才就進行沖刺,機甲的速度,已經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地步,在這樣的極速下,剛铎拉的一拳一腳,都快到驚人,這也是爲什麽第二道防衛圈的諸多機甲,隻是一個照面就倒在林海手下的原因。
所以剛铎拉翻滾間,腿部棱形裝甲,在這樣的速度動能下變得有若巨大刀鋒般鋒利,以完全超越右側大機師的反應速度,直接一腳從肩膀到頭部,劈斷了對方的機甲上半截。
剛铎拉落地,突進,追上先前那台機師被巨大動能震暈的機甲,數拳轟出爆震,左側的機甲倒地的瞬間,剛铎拉調用最後的能量順勢轉身,一拳直貫而去,于加納森之前後發先至的轟在二樓平台進入慶典宮内的那道小門之上。
加納森就這麽眼睜睜看着這一拳穿過他耳邊,砸進門牆裏。他的耳膜刺痛,他的紅袍衣袂狂卷。
他睜大眼睛,看着這一拳穿破堵死了那道門,也封住了他加納森的最後遁逃之路。
他一點一點的,緩緩轉過頭來,面對面前的這台青色機甲。看到上面裝甲的斑駁剝落,累累傷痕。隻生出一個念頭……他做到了!
這台機甲從黃石公園,宣告要逮捕他加納森開始,就一路曆經戰鬥,進行類似風車騎士般不自量力的行爲,甚至被各方阻攔,被從心底認爲是愚蠢注定會碰撞鐵幕巨牆的瘋狂自殺行爲。
沒有人可以解釋這一切。
但他——做到了!
甚至連加納森,都在此刻的心底,生出一種喟然和震驚,以及一絲歎服。
此時此刻,第一包圍圈,第二包圍圈,都停下了潮水般圍過來的行動。被人攙扶着的巴拿馬,狠狠擺手,停止了四周的所有行爲。因爲現在的任何輕舉妄動,恐怕都會斷送掉他們議長大人的性命。
那個青年執行的是公民逮捕權。就算以他理直氣壯的這種妄然行動,根據條例,遭遇緻命威脅,他可以還以緻命武力。
所以,如果他覺得感受到了緻命威脅,他完全可以反手操控機甲拍死加納森。
但是,他們就什麽都不做嗎?
任由得加納森被綁縛?
這恐怕是最好的結果。
哪怕加納森日後被調查被審判,但隻要放在政治的局面和角度,加納森的結局,就有很多種可能。
巴拿馬再噴出一口血,隻覺得這種情況,實在是不甘心……
噗嗤!
機甲腹艙打開。
林海,從中走了出來。
他的手裏,拿着那把“勃朗甯”手槍。
黑洞洞的槍口,指着加納森。
兩個人,終于這樣正式的,面對面了。
看着這個近乎于打破了千山萬水的阻隔沖到自己面前的青年,加納森也終于掩不住眼底的一絲欣賞,“曾經有人告訴我,你雖然是個私生子,但是條野狼崽子,千萬不可大意。但沒有想到,仍然低估了你……你哪裏是一條野狼崽子,而是一頭真正的,會随時擇人而噬的兇獸。你很了不起……在我之前所見過的人裏,簡直無人能出你之右。假以時日,這片帝國最可怕的人中,一定會有你的名字。”
“隻可惜,如果真有這個名單,未來一定不會有你的名字。”林海道,“你要死了。”
“死?”加納森略有一些錯愕,然後有些嘲弄而哂然的笑了起來,“你還是太天真太理想化了……要我死?并不是那麽簡單的。”
然後他面對遠處的攝像機和很多人都看得到的角度,舉起了自己的雙手,揚聲道,“我投降……我承認他的一切指控,我承認我犯了罪,我承認我的罪過……我将接受大庭廣衆的審判,将在法庭的辯論和取證間,去攤明我之前的人生過程!所以,我接受審查和逮捕!”
加納森說完這一切,仰頭注視着林海。
持槍的林海眼睛眯了眯,然後道,“我想過你的無恥,但沒有想過,你居然會這樣無恥。”他看着加納森,淡淡道,“就算你被逮捕,你也可以當庭翻供,你也可以在無數的利益權衡下,争取到自己審判下活命的可能。甚至還能有更多……所以你根本不忌憚被抓捕。”
“但我要你死,這樣的願望,是這樣的懇切。我今天,一定會殺死你。”站在機甲艙門,和平台平行的高度上,林海認真道,他清俊的面容在煙塵下,透着如刃鋒一樣的凜冽,這樣的銳利和凜冽,甚至能割傷此刻所有關注着他的人内心,糾痛。
加納森盯着他頭盔裏的眼睛,嘲笑道,“你可以殺死我。那我也就不需要審判。這說不定也是我很好的歸宿。那還需要說什麽?成王敗寇……開槍,殺我。”
“你這樣的人,會需要一個體面的結束。”林海手中的槍反轉過來,然後抛出去,落在露台上加納森的地面。
加納森盯着地上的槍,皺眉不語。
“如果你不希望我來動手,那就請你自己動手。爲你自己的罪過結束自己的生命。這應該是你最好的歸宿。”
“我自己……動手?”
加納森弓下腰去,顫抖着手撿起地上的那把“勃朗甯”,然後低頭滑開彈夾,看到裏面靜靜躺着的金屬子彈。他重新裝上彈夾,滑動上膛。
沉默片刻,然後手微微擡起來,抵在自己的太陽穴上。
他鷹目緊緊的盯着林海,然後他突然笑了起來。
伴随腕轉,他手中槍迅速轉向,“砰!”“砰!”“砰!”照着林海心髒連發三槍。
他不明白,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蠢貨,居然指望着他自殺?難道他以爲在新聞攝錄面前,他加納森認了罪,他就一定被定了罪?他林海惡意刺殺議長,反過來被槍殺,隻是乾坤一線,世界便已黑白颠倒。
“不!”面對電視新聞直播。看到那個青年身軀微震下胸口開出的紫色豔花。林薇于尖叫聲中猛地捧住了嘴巴,在暈眩邊緣被旁邊的林威一把掌住,看到伯爵林威欲咬碎牙齒的瘋狂怒火,她得眼淚控制不住的倏然墜落。
清遠學院的大樓裏,痛呼聲起,穆恩等一衆認識熟識林海的人們教授們熱淚盈眶,田小恬更是身子晃了晃,雙腳軟倒就那麽坐在地上。伴随着鼻腔巨大的酸楚,眼前的世界迅速模糊。
古堡中,在臨時投影儀前的陸銘猛地立起身,旁邊的陸曼娜的驚叫猶在耳邊。
水文靜星球空港裏,老兵斯邁和杜子強陳羽等人,已經存了事後直接殺向米蘭星要加納森不得好死的決心。
那頭,被狄更斯等人拖帶着在森林裏逃跑,發絲紊亂狼狽的李晴冬,于間隙下捋了捋她的亞麻鬓發,露出清秀的容顔,望向天空,本傑明的機甲被圍捕,他們正在逃亡,她不知道
遠方的林海,是否已經安然逃脫。
這頭,看到加納森的轉腕開槍,面對着突如其來的變故,巴拿馬一幹人等心中,浮出巨大的,命運女神眷顧的萬千神輝。
下一瞬間。
這些神輝皆成美麗乍破的泡沫,歸爲永恒地獄深淵。
林海胸口在槍火下濺放出數枚豔麗花朵,他身體轉開,似乎就那麽欲倒地,但卻在轉身的刹那,整個身子陀螺一旋爆發出無窮力量,豹子猛虎般撲出,在加納森從巨大驚喜來不及轉變爲震怖的腦袋上,一隻手撫其頂,一隻手扳下颚,緊身制服勾勒出的雙臂肌肉青筋暴起。然後猛地旋轉交錯。
“咯啦!”清脆的頸椎折斷之聲響起。
甚至加納森還聽得到自己骨頭斷裂的這個聲音,還有他最後震怖下沒能說完的那句話,“染色彈麽……”
加納森脖子反常的扭到腦後,就這麽身着紅袍倒在了這個露台之下。
遠方,巴拿馬等一幹臉上還挂着驚喜命運女神眷顧般的笑容,成了千年以前的石碑般凝固。
林海脫了力,從方程式到一路過來最終殺掉加納森,他的所有體能和精力,終于和身後那台用光了所有能量的剛铎拉一樣,終于虛脫了。
他倒在露台上,旁邊就是加納森的屍體,透過露台的格攔,他看到外部的無數機甲,朝他指着打手勢互相呼喊的士兵,那頭在特工攙扶下朝他狂吼的巴拿馬議員。還有很多很多,四面八方潮水般朝他湧來的武裝力量。
奇怪的是,這一切都沒有聲音。
終于走到這一步了,所以自己能心安理得了。
林海緩緩閉上眼睛,他想好好睡一覺,哪管這之後洪水滔天。
而就在他閉上眼睛的那一刻,頭頂是米蘭星的湛藍晴空。
光柱從那裏道道射下。
這片天空,好久沒有這麽湛藍過了。
在那如宮殿一樣的白雲深處,薄雲中透出金屬亮芒,像是有什麽龐然大物,正在推動雲海滄瀾,浩瀚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