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站在洞開的機甲艙門口,瞠目結舌的看着下方正在收拾自己東西的江植。
他在擊殺龍騎士機甲席遠,宣布了加納森以及他集團的罪行,宣告自己将對他執行公民逮捕權之後,就折往此處,終于來得及見到一副正準備跑路姿态的江植。這片鐵青色的森林可以有效阻擋很多監控攝像的追蹤,讓他暫時于炸了窩的無數特工部隊視野中消失。
不過那也隻是暫時……
江植蹲在飛船下方,手中有一個大型背包,從林海站在三層樓高的機甲腹艙位置角度,可以隐隐看到背包裏有類似于辣椒水,噴霧器,手電筒,繩索,帳篷,防蚊燈,鐵鏟等等一應俱全的生存裝備。
“你大可自由離去。”林海開口。
“怎麽走?用它?”江植沒聲好氣的指了指旁邊的運輸飛船,擡起頭沖林海嘲諷道,“托你的福,你被星區議會列爲頭等通緝犯,如今整個半球區域都成了禁飛區,我隻怕剛駕駛飛船飛起來,就被誤以爲搭載了你準備逃脫而陷入無盡的防空火力之中。那幫調查局機甲有很強的防空導彈陣列,鎖住了這片天空,我可沒那麽傻……”
“倒是你很傻。”江植眯着眼看着林海,“若是在這之前有人告訴我某個小家夥居然要對議長執行公民逮捕權,我一定會笑掉大牙。這是何等異想天開的事情?”
他望着林海,歎了一口氣,“沒想到……你居然真走到這一步了啊……”
“這到底是誇獎,還是嘲笑?”林海歪了歪頭。
“你可以當成是誇獎,因爲這之前,隻有極少數的人這麽幹過,我記得上一次這麽幹的人是幾百年前,好像沖進了一個議會大樓裏,要對某個他看不慣的官僚執行公民逮捕權,結果這個人最終還是被萬槍打成了馬蜂窩。我是不是該祝賀你,在幾百年後,終于又出現了敢這麽幹的人了……”
林海哭笑不得,“聽你這麽說,我此行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現在才有不祥的預感……你他媽情商太低了吧!”江植啐了一口,“不過換句話來說,那些影視藝術片裏遇什麽事都敢挺身而出的偉岸英雄人物,在我看來,都是一群情商底下的蠢貨!”
他随後低頭在背包裏摸索,取出的是……一支手槍。
隔空抛給林海。
林海接住,握住手中這支叫做“勃朗甯”的經典槍械,感受着手中傳來的這種冰悭的金屬感,隐隐透來的殺意。
江植的聲音,似乎伴随着那支手槍的冷意傳來,“做任何事,都要準備全面。你在機甲裏,要考慮到那些機甲之外的事情。”
林海握着手槍,沉默片刻,擡起頭來,“放心……如果……我不會連累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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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氣氛有些沉悶,林海微微眯眼,然後像是開解般道,“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啊。”
他拍了拍手上的剛铎拉機甲,“這台機甲,代表着過去圍着這台機甲轉的無數人,他們精心打造了它。你送來了機甲,所以我不是一個人,我的後面,仍然是這台機甲所代表的,不計其數的援軍。如果有任何意外,我還有你給我的這個東西……”林海揮了揮手槍,“我會,一直戰鬥下去!”
“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類似你這樣人的苦中作樂?”江植嗤笑着,背起那個大背包,道,“我剛才說,在我看來,那些頭腦發熱的個人英雄主義大多都是一群情商低下的蠢貨。這句話沒有說完……”
“這個世界偏偏往往都是由你們這些蠢貨所改變的。”
江植仰頭,不知是否想到了些什麽,歎道,“我不是蠢貨,所以我也從來沒奢望過改變這個世界。但是……”
“你也許可以。”
山林中傳來沙沙的異動。
江植猛然喝道,“東南!”
然後他頭也不回,背着包鑽入了深厚的叢林裏。
林海坐入剛铎拉,發動,朝圍過來的特種機甲部隊尚未合攏的薄弱東南角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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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台特種機甲在那個山隘的進口處現出,見到那個從分開兩片峽谷的間隙間沖出青影的時候,他們手中的槍炮就開了火。
地面平地炸出數道土龍。
他們驚慌的發現目标的機動變軌速度超越了他們的想象,在平地轟出的土龍之間,剛铎拉機甲“Z”形穿梭挺進。
兩台調查局特種機甲之前是得到了新機甲的情報,爲了造成有效殺傷,所以他們從調查局移動彈藥車裏取出的不是能量武器,而是實打實的機炮。
他們手中的鏈式供彈機炮,長長的炮管支向遠方峽谷山勢交彙的隘口。不斷噴吐火光。
嘭,嘭,嘭嘭……
沉悶的炮聲自他們手中不斷在火藥巨大推力下退膛供彈擊發,煙幕自炮口的膛線推動射出穿甲炮彈。隻要命中一炮,機甲或許就要受傷隕落。但那台機甲似乎在兩台調查局機甲發現目标驚慌失措開火的時候就掌握到了他們的節奏,于是突進,總能夠穿梭在兩台機甲炮火的夾縫間。
有幾發炮彈險險擦着機甲而過,但終究是被他躲了過去。
嘭嘭嘭。
嘭嘭嘭。
在特工機甲擡起炮管的連射中,那台青色機甲從煙霧中撲出。畫拳爲掌,掌刀一手劈斷了機炮,轉過身,肘尖迅猛的轟中旁邊機甲的腰部。
槟槟槟槟。鋼拳和鐵甲的硬撼穿破空氣的震蕩聲中。
兩台機甲冒着殘火倒地。那台青色機甲跨過兩台機甲的身軀,從東南部沖出黃石公園,朝着那片通往遠方城市的海灣而去。
“第一道包圍圈突破,目标朝黃石海灣靠攏!”
“重複一遍……第一包圍圈突破……”
直播最終還是捕捉到了這樣一個畫面。
畫面之前,人人屏息凝視。
他們發現,這個青年并沒有失心瘋,那句要逮捕議長的話,也不僅僅是說說大言不慚而已……他似乎就是打算這麽去做。
他真的在以自己的實際行動,去實踐這種瘋狂。
他難道不知道,這是危險重重的舉動嗎?
他難道不知道,前方等待着他的将是荷槍實彈的軍警和太保特工嗎?
他難道不知道,他這種堂吉诃德的行爲最終将讓他年輕的生命倒在槍火之中嗎?
他知道,他卻這麽做了。
不得不讓人産生了一種不可規避的設想。這個青年的那些指控,是真的嗎。
如果是真的,那是否意味着,這片天空之下,最醜陋的權力鐵幕,正籠罩這裏,暗無天日?
他真的能成功逃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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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天空有旋翼機的聲音,似乎正要從山峰的後方繞出來。
林海心知肚明此刻的他目标太過顯眼,他每一舉一動,都會牽動後方的追兵,這隻能說明一點,他的行動完全就在對方的掌控之下。
坐在剛铎拉甲身裏,林海似乎又能想到新南星的那段旅程,徐騰将這台機甲的秘密交到他的手上,剛铎拉的核心秘密如果沒有改變……那麽它現在,應該還可以使用。
想到這裏,林海打開座艙下方的一個隐蔽滑門,果然看到了那個觸控“鑰匙”終端,仍然擺在那裏。
林海有些激動不已的五指探出,覆蓋在那個圓形終端之上,然後按照某種規律,彈動五指,在“鑰匙”上面跳躍。
最後握住把手。他很清楚,現在他這邊任何一丁點的助力,都可能給他帶來更長久的生存可能。所以他握住把手,扭動了把手栓閥。
手栓閥扭到一半,就已經出現了效果。
剛铎拉機甲,傳來一陣“甕!”得嗡鳴之聲。
“行了!”
剛铎拉機甲的核心技術,果然還在。
機甲的速度慢了下來,這很正常,因爲要最大限度的消除背後輔助氣流噴射口的熱源。
機甲,在調查局的雷達光幕前,隐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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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了!”
“消失了!”
“前方偵查任務的海蛇偵察機,丢失目标!”
土林的高空,飛掠過去的偵察機中,駕駛員吃驚的透過機艙玻璃,竟然笨拙到用肉眼左右四盼下方的山隘。他實在不知道,那個被他用居高臨下的雷達緊蹑着的目标,怎麽就從雷達屏幕上消失了?難道被摧毀了?
密密麻麻的調查局機甲隊從峽谷中出現,頭頂之上,數台有着“調查局”标識塗裝的旋翼機貼着峽谷飛出,但顯然失去了目标的盤旋。
調查局指揮車旁,向前推動而去的數台機甲和無數特工的邊上,伫立着三個颀長的身影,調查局三大太保聚集,站在高坡之上,俯瞰腳下的地形。目前負責這次圍剿的是第二太保江佑之。
聽到前線回報,他有些惱怒,“他隻是一台赤手空拳的機甲,青龍和鸾鳥兩個人,手上裝載了機炮,竟然也沒能攔住他?”
在江佑之旁邊的特工們,神色凝重,青龍和鸾鳥是内部代号,屬于調查局的機甲大隊裏有數的高手,否則也不可能讓他們僅有的兩台機甲負責黃石公園東南部的口袋紮口。兩人加上武裝的機炮,竟然都沒攔住那個林海和他的古怪機甲?
“而且,他怎麽可能逃脫軍用雷達的鎖定?”江佑之越發匪夷所思。
不過他來不及多想。
“哧哧……”電波的雜音,混雜着正在海灣的調查局第一太保伽馬的聲音,傳送了過來,“之前的情報确認了目标是朝我們海灣這邊過來的吧……”
伽馬正在海灣邊沿,在淩厲的海風下,站在跨海大橋之上,手持着步話機。
整個大橋都被封鎖了。
調查局的車隊密密麻麻停在一整條大橋之上,裝甲車載炮火,對準了海灣。甚至伽馬的旁邊,還有特工機甲,扛着機炮,站在橋頭用裝甲車堆起來的防線邊,炮口對着橋下的海灣入口。
伽馬的聲音,自此冷冷傳來,“海灣是離開黃石公園,前往城市的最佳路線,就讓我們,在這裏把他打個稀巴爛!”
伽馬眼珠裏,有一種被挑釁的怒芒,冷哼道,“這個蠢材,妄憑一人一甲……真的是,不要太嚣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