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作弊!這是赤裸裸的,挑戰觀衆的作弊!”
“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停止戰鬥,直接将龍騎士戰隊判負!這明顯是挑戰規則不對等的決鬥,不公平的比賽!”大批人離開自己的座位,上前抓着護欄扶手,探了半個身子,振臂狂呼,連旁邊維護秩序的保安們都對這種場面有些失控,甚至他們都爲此憤怒。
“無恥,千古以來,從未有如此這般無恥。這簡直就是大星區方程式最大的恥辱。這是對方程式精神,最可恥的違背!”
“停止比賽!請停止這場謀殺!”有女孩起身,用盡全身力氣呼喊。
從直播看上去,觀衆席上無數人像是星球上的海洋震怒般掀起人浪狂波,因爲這場陡然而來的巨大醜聞,所有人在這個時候,都被一種巨大的恥辱和憤怒所籠罩,這大概是星際曆二零一四年,米蘭星區爆發的最大危機醜聞。一個大星區方程式比賽,竟然牽連開了這樣面目可憎的黑幕。
黑幕就像是陳疤老繭,将那層堅硬外殼剝開,撕得鮮血淋漓之後,那下面,是暴露在星區民衆們面前,腐臭不堪的真相。
很多人目光在顫抖,看到直播畫面中那個鮮紅如剛走出煉獄惡魔的龍騎士機甲,仗着機甲強悍于方程式限制的機甲十倍的力量,朝着蓮花機甲的窮追猛打。
從電視上來看尚能感覺到那種可怕宣洩的力道,更遑論身處機甲中的機師,将面臨什麽……
“他會死……”人們在念着。
“他會死的……”人們在喃喃念叨,于是心髒驟緊,朝着無限深淵沉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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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賽場上,在民衆們反應過來被愚弄,被欺騙,被迫要眼睜睜看着一場謀殺發生的慘烈中,如黑潮的憤怒,瞬間席卷了觀衆席。
有和龍騎士戰隊粉絲團隔得近的人,直接站了起來,指着隔壁的龍騎士戰隊支持者中一個埋下頭去的男人,“你剛才喊得最兇,現在怎麽不吭聲了,你他媽再說韋恩戰隊有黑幕啊,你他媽繼續血口噴人啊,你他媽繼續說啊……看老子不打死你!”
而現在那些龍騎士的粉絲團們,則集體被無數觀衆憤怒聲勢吓倒了,連手中舉起爲龍騎士戰隊打氣的光幕,都悄悄地放了下去。狠狠揉皺成一團。恨不得吞下肚裏。
一時間,觀賽場,原本飄舞的龍騎士戰隊旗幟光幕,都千伏萬倒,再沒有人敢舉起來,甚至他們自己都羞愧難當的掩藏。
然後這幫之前強勢無比的龍騎士戰隊粉絲們,此時則面對的是那四面八方的責難斥問怒吼。
“你們不是口口聲聲說方程式針對你們龍騎士戰隊嗎?這他媽是怎麽回事?”
“說韋恩戰隊遭遇席遠會望風而逃,當然望風而逃!席遠駕駛一台戰鬥機甲作弊進了方程式大賽,這就是方程式的綜合分第一名?他到底是有多麽怕死,把自己裝在這樣堅固的烏龜殼裏?”
“威爾快挺不住了……這是謀殺!要求終止比賽!這已經再也不屬于方程式比賽了!”
“終止——比賽啊!”
當然還有很多人在隐忍着,沉默着,在被這場黑幕震驚着。
人們在看着直播畫面,在抿着嘴唇或者攥着拳頭,就像是此刻黃石國家公園的超級火山,隐忍着,靜靜積蓄着能量。
靜靜讓那股憤怒羞辱甚至對直播畫面上那鮮紅惡魔機甲的憎厭,慢慢堆積,從四肢五骸彙入脊椎沖向腦門,沖向爆發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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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止比賽。”
兩個戰隊的隊員,幾乎都收到了組委會發送到光幕上的暫停比賽通知。
“方程式大會做出暫停比賽的決議,但席遠似乎根本沒有接收到這個訊息,他還在朝威爾進攻!或者說,這是虐殺!”
直播間内,馬特甯的嘴唇在顫抖,他雖然自诩自己是專業的主持,但這也是從來沒有經曆過的巨大狀況,憤怒仍然讓他有些情緒暴走失控,他面對着直播,感覺此時什麽也顧不得了,“從剛才席遠的口中,得知他有恃無恐,他有恃無恐的理由很簡單啊……因爲他的背後,好像牽連着某位大貴族吧……我真的很想質問,在這些大貴族的眼裏,方程式比賽的尊嚴,以及一個方程式機師,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就真的可以這樣如同草芥一樣被任意殺死嗎?真的是就可以這樣眼睜睜發生在我們面前,我們也阻止不了嗎?”
“我們……真的是,這樣的渺小而無能爲力嗎?”
這個世界和宇宙,本就是以不可測的深淵構成,所有璀璨耀眼的繁星或者事物,都隻是向毀滅抗争的存在,最後也必然會失敗。恒星會化爲紅巨星最後變成白矮星徹底“死亡”,行星引力會塌陷最終歸結塵土,所有看上去耀眼的美麗事物,從來都不是永恒的。
在這個宇宙中,有的隻是昙花一現的短短美麗瞬間。這就是宇宙的本質,所有的事物,最終的歸宿是毀滅。宇宙的本質,是一場盛大的死亡。
就是這樣的絕望。
就是此時,每一個人所體會到的絕望和憤怒。
面對這樣的黑幕,面對掌控着黑幕和力量的那些人,就算是在無數千萬上億的人們眼皮子底下發生的這場虐殺,他們也無法阻止,或者來不及阻止,隻能眼睜睜的看着,目視着那名叫威爾原本可以獲取星區方程式至高榮耀前途無量的機師被折磨緻死,因爲他得罪了大貴族,掌控黑幕和力量的大人物。
所以他隻能在千萬人的眼皮底下,領死。
無數目睹這一切的人,隻能感受到自身無能無奈,而因此誕生燃燒的怒火,似乎也最終隻能伴随着那個機師被折磨死去後,熄滅在渺渺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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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遠并沒有停下來的趨勢,他要殺了威爾,韋恩戰隊全體聽命,前往阻止席遠!”主控室,林薇并沒有被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倒,清脆的聲音,當機立斷的下達了指令。
“明白!”群情激憤的蓮花一号哈曼德,蓮花二号柯以甯,蓮花四号趙括,蓮花六号林立人。立即啓動超功率巡航,不顧一切朝着席遠和威爾的戰鬥發生地趕去。
等到方程式聯賽的應急處理機制啓動,黃花菜都涼了,所以此時唯一可以阻止席遠的,就是他們韋恩戰隊。
整個韋恩戰隊,都爲了那台蓮花九号,沖鋒馳援而去。
龍騎士戰隊的隊員們,看着暫停比賽的通告,和後方主帥室斷了連接的他們還茫然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嚴苛的比賽結束通知,就這麽擺在他們的座艙裏,于是他們靜靜的站立在原地,面面相觑。
任由得各自對敵的韋恩戰隊機甲,從他們身旁一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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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停下來!”柯以甯手中的長槍洞出,從後方趕赴戰場直戮席遠那台機甲後背。
長槍刺中裝甲,但明顯那裏堅不可摧,反而槍矛一路彎折扭曲爆裂,直至僅存槍柄,被柯以甯操控機甲垂死一擊掄圓狠砸在龍騎士機甲背部。這個時候的席遠仿佛才注意到身後有隻騷擾的老鼠。龍騎士機甲疏忽朝身後退了一步旋即回到原地。
被龍騎士後背撞飛的柯以甯口噴鮮血,整台蓮花二号像是被狂風掀飛的稻草,轟!一聲深陷入一座土林之内。
林立人和趙括也趕到了,一刀一斧,上下盤劈擊席遠。
趙括機甲掄起的熱能斧還沒有劈中龍騎士機甲,他的整個機甲頭部就自上而下被一枚鮮紅甲亮的金屬鋼拳捶向地面,席遠的龍騎士機甲半蹲,右拳連着趙括的機甲頭部,将他這台蓮花四号機甲半個身子都轟進地面的砂岩中,電花直冒,趙括生死不知。
林立人的劍還沒有刺到。但蹲下來的席遠已經操控龍騎士機甲尖利的機甲手爪捉住了林立人的機甲腿。
就那麽倒提着林立人的機甲,鞭子般抽向最後趕到的韋恩戰隊隊長哈曼德。
哈曼德長槍在機甲手中一旋,左右手臂架着槍杆擋住轟過來的林立人機甲,整個合金長槍都被抵彎。龍騎士機甲手臂往後一甩,林立人機甲自他手中沙袋般彈回,又炮彈般甩出去,像是一個好用的鏈球!
蓮花機甲,在此刻披着方程式機甲外殼,但卻是架強大的可軍用戰鬥機甲的龍騎士機甲面前,當真連反抗的可能都辦不到。
十倍機甲能力差距,造成了眼前完全一面倒的摧枯拉朽鴻溝。
哈曼德被林立人機甲連續撞擊,不停用手中合金槍緩沖兩架機甲的沖擊。但兩台機甲也仍然在沖擊下漸次受損。
他的座艙裏,傳來的是林立人近乎哭音的祈求,“哈曼德,快救威爾走!他的目标是威爾!救他離開!别管我……”
“走!”
“快走……”
然後失去了聲音。林立人大概是昏死過去。
在席遠的龍騎士機甲機甲手中,被摔跌抛打的林立人機甲終于超過了強度,整個機體從腿部到腰部撕裂開來,斷成兩截。
有着駕駛艙的那一截摔砸在地上,駕駛艙高強度尚未變形,但裏面的機師估計已經昏死了過去。
然後是龍騎士機甲中席遠笑谑的聲音傳來,“哦,玩壞了。”
随即他看向哈曼德,“那就玩你吧。”
他其實已經預感到了些什麽,席遠一心想拿到的是米蘭星區的方程式冠軍,如今橫插了一個威爾出來,打亂了他的計劃,讓他怒火中燒,他原本是準備将對方折磨緻死。但他失去了和後台的聯絡,并不知道此刻的方程式直播或者大會上發生了什麽事。但看韋恩戰隊全體朝他湧了過來,他預感到了可能暴露了些什麽。
不過盡管預感到可能暴露些什麽,但席遠可是在百合花大貴族世家培養長大,有百合花大貴族作爲後台支持,他向來有恃無恐,現在又被韋恩戰隊激怒,你一個百合花大貴族家叛出來的伯爵家族,組了一支二線戰隊,居然就想魚躍龍門,在方程式高歌猛進攫取不屬于你們的聲望?居然就想異想天開獲得冠軍?
他現在就要當着那個機師威爾的面擊潰他們全部韋恩戰隊,把他們蓮花機甲打個稀巴爛。最後再踩死威爾這個小螞蟻。
至于善後……還需要怎麽善後?他背後可是百合花大貴族,他是着力培養的年輕一代最強機師,未來甚至将是百合花家族翎衛這樣的大角色,整個百合花家族都要依賴他武力的守護。
擺平一場米蘭星區方程式的黑幕,又有什麽問題?更何況,他相信百合花家族的能耐,此刻方程式,直播肯定還被封鎖着。隻是這幫韋恩戰隊的宵小,從某些渠道得到了一些消息,排着隊來送死。
席遠若是知道此刻外部直播的動靜,那麽他一定笑不出來。但是現在,這就是他統治的戰場和世界,他當然可以放肆狂笑。
哈曼德看着眼前兇殘的一幕,竟然是在發呆。
他其實并不全是在發呆,而是面對威爾都被摞倒,柯以甯,趙括,林立人生死不知,韋恩戰隊除他以外幾乎全滅的場面,而感覺恐懼。
最恐懼的是剛才席遠在半空将林立人的機甲扯成兩半的畫面。
就像是地獄走出的吃人惡魔。
在席遠面前,他們根本就象是蝼蟻螞蚱一樣毫無抵擋之力,哪怕他是機師哈曼德,是韋恩戰隊的隊長。一種幾乎于是自然界物競天擇,弱小生物面對天敵的恐懼,支配了他的身體,讓他此刻雖然想進攻,或者想轉身就逃,他也一動不動。
是恐懼,讓他失去了握住操縱杆,反抗或者逃亡的力量。
想要臣服于對方的恐懼,抽去了他身體和靈魂裏的力量。
有時候,并不是人受到壓迫而不去反抗,是因爲内心的恐懼,讓人們連反抗的意志都被打垮失去,隻能一世臣服,俯首垂地爲奴,再也不存有一絲一毫的尊嚴。
就像是被戰争淪陷之地的百姓,女人淪爲發洩侵犯的工具。男人不過是練刀的肉塊。可以恣意****剝奪爲人的尊嚴。
此時所有人都看到了哈曼德一動不動,所以所有人也明白了,哈曼德是被吓到了。吓傻在了原地。
而卻破天荒沒有人過度指責此時的哈曼德。
換任何一個人設身處地在其中,此時無法控制的席遠,就是此間的死神。他們也同樣會被吓得大小便失禁。
席遠要誰死,此時誰就會死。
然而吓傻了的哈曼德,也并沒有因爲放棄抵抗而獲得赦免,一心想要當着威爾的面折辱韋恩戰隊的席遠并沒有放過他,龍騎士機甲紅影出現,哈曼德的蓮花機甲放棄所有反抗,然後被龍騎士一塊塊抓裂胸前裝甲随意抛灑,就像是拆解一個報廢的發動機。
哈曼德的蓮花機甲不停顫抖。哈曼德在駕駛艙目光渙散,似乎就快看到駕駛艙被硬生生掏出來砸碎的畫面。
突然,哐當!一聲。一顆巨大的岩石橫飛過來,狠狠砸在席遠的龍騎士機甲頭部,砸歪了一下他拖着一條鞭尾流蘇的腦袋。
席遠停下了手上折辱哈曼德的動作。
轉過頭來。
直播移動過去。
那是拖着一條斷臂,機體殘破的蓮花九号。
“威爾”。
蓮花九号僅存的一條手臂,甩出了剛才的滾圓岩石,砸向了龍騎士機甲。然後是“威爾”發自駕駛艙内的聲音。
“沖我來……傻逼!”
觀賽場觀衆席,人群轟然。但更多人,則是直接被“威爾”的這一幕吓尿了。
“别激怒他……快逃啊……”
“快逃吧,請快逃吧……”
“離開那裏,威爾……離開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