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電話的林威走入病房,面對着站在包紮纏着石膏繃帶劉易斯床前的林海和林薇,“甯清和林昊在星區首府一切順利,沒有受到任何人生安全的威脅,可以放心了。”
林薇松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唐納海已經從外面走了進來,進來的唐納海望着林海,神情不免有些古怪,作爲大管家,他開始着手處理莊園爆炸事件的善後事宜,安撫莊園内員工,另一方面,也負責和警方進行溝通。環星區的騷動還未曾平息,但在這些特遣局警方之中,他或多或少聽到了一些有關林海的傳聞。
在警車之中,林海用林薇的手機接了一個電話,而追捕襲擊者的特警小隊和特種旋翼機單位,竟然就在林海所接到這個電話的引導下,讓殺手無所遁逃,在哪裏仿佛都可以将其揪出來,最終導緻這名大名鼎鼎的殺人專家,半生縱橫,最後使盡渾身解數,也難免身死環星區這邊的命運。
從這個角度上來看,唐納海越加有些證實自己的猜測,在林海的背後,有某種神秘莫測的助力。
他雖然不清楚這種助力來自何方,但林海可以考入清遠學院,在新南星空港竟然敢扇趙靖的耳光,事後還有那麽多基地軍人給他撐腰,都和這種助力不無關系。如今那個打給林海神秘的電話,情報的掌握能力精确到令人發指。甚至就連唐納海,也不清楚,在整個河畔星之中,還有什麽機構,能夠超脫于特遣局警方,調用那麽強大的監控情報網絡。
越是看林海,越加覺得這個伯爵垃圾星到來的私生子,深不可測。
而于爆炸現場所有人,都清楚,這場乍一看像是針對莊園的恐怖襲擊。但真正當時的菲利浦,是沖林海而來的。
很明顯,這個殺手的目标,是林海。
唐納海朝林威道,“菲利浦的檢驗報告出來了,是********四硝酸酯植入式烈性炸彈,通過手術植入在肋下,而對方更兇殘的植入了一個注射啓爆裝置,通過遙控體内的注射針筒,将啓爆物刺入炸藥引爆,整套裝置很隐蔽,都是最常見的材料,所以莊園的安檢器材也沒能發覺。”
“菲利浦……應該是被脅迫了。警方在落環區的河灘發現了他的妻子和兒子的屍體。兩個人都被反捆了雙手,抛屍河灘。這幫人,太過兇殘……”
林海看到林薇的雙眸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歸于平靜,隻是一雙素手,已經私下裏緊緊攥了起來。
菲利浦可以說是在青年時期就被聘入了莊園,那時候他還風華正茂,當年還像個大哥哥般牽着林薇的手逛後花園。而這之後,莊園也一步步見證了他們的人生。菲利浦後來結了婚,夫人叫琳娜,兒子取名小威廉。而林氏莊園就像是菲利浦的主家,甯清時常邀請菲利浦家人前來做客,和琳娜談心聊天,聽她唠叨平凡人家的家長裏短。而小威廉則無比拘束的看着這個華貴的莊園,他一直被鄰居家的小孩羨慕他父親在林氏莊園工作,以至于家附近一些習慣欺負人的大孩子,都不敢輕易欺負于他,在學校之中,他從來就是受照顧的對象,不爲其他,正是因爲他的父親在爲行星議長家族工作。
對于這個一直給他們家帶來榮譽和自豪的莊園,小威廉每次到來的時候都無比拘謹,因爲來之前就被父母教導了許多有關禮儀甚至教養的問題,讓他進入童話般的莊園都有些畏首畏尾。直到林薇在那一天,牽起了他的手,帶他參觀玩耍。那一天小威廉的臉都是紅撲撲的,躲閃着林薇的眼眸,林薇有時想起也會偶爾一笑,興許在那個時候,她已經以禦姐範占據了一個小男孩的内心呢。
而現在,這個男孩和他那個雖然從來沒有名貴衣服,但卻一直很得體的母親,隻是照片上兩具失去了生命的身體。
看到小威廉那張倒在沙地上灰色的臉和亂糟糟的頭發,林薇心髒就像是被某種鈍針狠狠刺了一下,在林海的注視下,她側開頭去,似乎并不想讓任何人見到她此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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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的身份已經查明了,是“多面手查理”。這個人在十年前就被帝國官方列入通緝名單,殺手生涯不可謂不輝煌,身上還有兩個下議院議員的血案,隻是此人無比狡詐,他用槍娴熟,又精通格鬥,潛匿,暗殺,爆破。但他最喜歡的還是出神入化的定時爆破技術,如果說他單純是用槍格鬥之類,隻怕還排不到帝國殺手前列名次上,關鍵在于他的爆破手段,往往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殺人于無形,而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所以他的危險程度,足以位列帝國前五。當查明殺手身份的時候,河畔星警察總署都不相信他們竟然擊斃的是這個殺手。”
唐納海說着又神情一黯,有些暗暗咬牙,“隻可惜,此人最終還是沒能被活着逮捕,否則到可能從他的身上,挖出證據!”
“作爲一名職業殺手,就算他能僥幸生還,我也絕不指望他可能真正當庭作證指出他後面的人,”林威搖了搖頭,“而綁架殺害菲利蒲家人,保證也絕對難以挖到任何線索……”
唐納海狠狠攥起了拳頭,錘在了牆面上,“該死!”
“其實我們都很清楚,到底是誰策劃和預謀了這一切,”林威轉過頭,面對林海和林薇,“我和你們一樣憤怒,但你們應該明白,這個時候,憤怒就像是女人的咆哮一樣歇斯底裏而毫無用處。你憤怒,但你的敵人卻在冷笑,他們可以用盡一切冷血的手段來打擊你,讓你從夷然無畏中感到恐懼,讓你從你在乎人的安危中感到顫栗。在他們面前,你不過就是一個獵物罷了,他們看上了我們,而最終要吃掉我們,這就是赤裸裸冰冷冷的全部理由,而他們一直也就是這麽做的。”
“但我也可以保證,他們現在隻怕也會因此自顧不暇,查理被殲滅,這樣的人竟然死在了河畔星,而又是什麽人指使了這場襲擊,光是接下來的民衆輿論,以及監察院的調查,隻怕都會讓他們脫一層皮。”
“我們現在所要做的,就是莊園和韋恩公司,一切恢複正軌,恢複正軌,就是對這些想要看到我們覆滅人最好的反擊。韋恩公司挺過了上個财年,如今已經開始回暖,隻要保持這樣的局勢,趙家就絕無可趁之機。”林威看着林海和林薇,“這裏和事件後期的調查,就交給我了,你們,依然去往首府星繼續學業和事業……讓那些人看到,河畔星林家,沒有一個人會被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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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之中,林薇和林海站在遠方日晖漸漸消弭的陽台。
有些暖色的斑駁光影映照在他們的身上,兩個人就那麽靜靜的伫立着,看着天邊伴随着日暮席卷而來的烏雲。
隻是有些意外的,他們還是首次共同的感受和承擔這種從暗處無形迫近的壓力和危機。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但如果我是你,說不定會厭惡這個家庭吧……”林薇的側臉在餘晖的映照下,雙目像是紅寶石眸子一樣深邃,“把你從垃圾星接回來,但給予你的并不是富足的生活,而是緊接而來風雨飄搖的危機,接下來你還要被迫承擔起這樣的危險……也許你會很恨我們那個父親的安排吧……”
和林薇星瞳對視良久,林海撇撇嘴,“我們既然是訂婚夫妻關系,既然不能同享福,但這至少是共患難了吧。”
林薇微愕,随即一抹嗔意和惱意浮上面龐,但她這次沒功夫反擊林海,隻是想在這種時候,他怎麽還可以這麽不正經。
但莫名的,林海口中那句“同患難”,倒是讓她胸腔裏某個部位有些暖意的跳了一下。
“這一次非同小可,你不能過于沖動。”
“沖動?”林海皺了皺眉,随即反應過來,道,“你覺得我現在心底打算的,是直接沖去趙家找他報複?或者把他那兩個不成器偏又愛臭屁和惹事的兒子打斷腿腳?并告訴他們,他們這樣下三濫的招數敢來多少次,隻要我不死,我就可以把他們全家折磨至死?”
聽到林海語氣裏的某種濃烈血腥味,林薇秀眉微挑,注視着他。
“雖然我的确想過,也非常想這麽做……但有的時候,僅僅也是想想罷了。雖然無數的文學作品宣揚所謂的匹夫一怒,血濺十步。這樣看來的确很大快人心,但人在這個世界上,總不是如此自由的。譬如,我現在無數次的想端把槍或者開上一台機甲,把趙家整個都端了……但現實是,我們對趙家行使這次襲擊始終停留在懷疑的階段,沒有任何證據表明他們指使那名殺手做了這件事……而且,我就算這樣去做了,很可能會被鋪天蓋地的警察給淹沒,然後後半身就隻能在囚牢裏渡過……還有,我總覺得這裏面不太簡單……趙靖的報複,不嫌來得太過粗暴和明顯了嗎……恐怕現在整個河畔星,都會認爲趙家就是策劃這次襲擊的幕後黑手吧……有很多人,也期望着我們如此不顧一切瘋狂的報複吧……當然,這也并不排除他們已經喪心病狂到了一定程度……”
“但我們不能陣腳大亂,至少,就算要報複,也要一步一步來。就像是一個口袋,要讓他們整個頭都被籠罩進去,然後再拴緊,最終讓他們一步一步,窒息。”
林海的目光投射向遠方的天際,這個時候日光已經徹底湮沒,那頭烏雲瀾卷而起,恣意在雲空肆虐,倒映在他棕色的瞳孔之中……密密麻麻,鋪天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