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男鬼的話中得知,原來他就是陶老爺,他親娶的填房則是一個蠅妖。
過門沒多久,陶老爺就被蠅妖殺了做成了傀儡,體内則成爲了幼蟲的培養皿。蠅妖控制着他爲非作歹,開始利用陶家的勢力禍害幽溪城的老百姓。
陶老爺魂魄被困住不能托生,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陶家的下人一個個被當作了培養皿,蠅妖甚至每隔幾天都要殺四個人,用他們的新鮮血肉喂食她的子孫後代。
蠅妖的日益增長,她讓陶家名下的産業“悅來客棧”成爲了她吸食百姓生氣的賊窩。
每一個到悅來客棧享用美食的男子都會無知無覺地把蛆蟲吃進肚子裏,然後肚子裏的蛆蟲開始生根發芽,不斷吸食宿主的生氣,所以幽溪城的每個男子都是一副饑民的模樣——臉色蠟黃,身體日漸消瘦,直到喪失生命爲止。
之後完成任務的蛆蟲就會在男子體内化蛹成蟲,變成蠅蟲後把死去的男子屍體開膛破肚飛回蠅妖的身邊。
蠅妖就是靠着蠅蟲的繁殖來獲得力量的。
說穿了就是一個由一大群蠅蟲聚集生成的蠅妖,她的本體就是一群蠅蟲,所以朱元玉用雷鞭輕輕松松就把她劈開了兩半。
操縱者沒了,即使那頭巨蠅外殼再堅固也沒用了,一樣随着操縱者打回原形。
凡是到悅來客棧吃過蛆蟲的男子,都會念念不忘,不用人逼,自己就主動送上門,就像上瘾了一般。至于爲什麽女子沒事,可能是因爲蠅妖所需要的生氣還必須含有充足的陽剛之氣吧,而女子屬陰,這自然很難從女子身上找足陽剛之氣了。
之前朱元玉搗毀的那個水缸,就是蠅妖用來放在悅來客棧的一個裝蛆蟲的器皿。因爲施了幻術,所以廚子看到的隻是一缸清水,一缸可以用來做飯炒菜的食用清水。
就這樣,在蠅妖的各種陰謀詭計下,幽溪城的男子陷入了絕境。
聽到這裏,朱元玉真的不得不佩服一下這個蠅妖的膽量了。如果不是倒黴遇上他,或許幽溪城就真的成了蠅妖的大本營了,一個隻有女人的城鎮。
不,或許将來連女人都不會有,别忘了還有兩個狐妖在虎視眈眈,特别是狐妖小薇一個月就要重新換一副皮囊!
到時候幽溪城隻會成爲一座死城。
朱元玉想想就覺得可怕。
回到了悅來客棧,翠兒一見他的手臂眼圈就紅了,二話不說跑去拿藥。
戚翺臉色難得陰沉,盯着他的傷口不發一言,直到翠兒把藥拿來才說道:“我來給少爺上藥,你去打盆水回來,少爺這身衣服不能穿了。”
翠兒點點頭,沒說什麽就又轉身跑去打水了,朱元玉甚至看到她擡手抹了一下臉,因爲背着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在擦眼淚。
李壯壯氣憤道:“是誰!誰傷了少爺!俺給少爺報仇去!”
朱元玉用另一隻完好的手擺了擺手,“我已經解決了。”說罷瞅了一眼戚翺,發現對方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出門前才向人家保證過不會有危險,結果就帶着傷回來了,這臉打得真痛……
“咳!”朱元玉清了清喉嚨,小聲道:“小傷而已,不用擔心。”
“少爺!您怎麽能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流了這麽多血!這還能叫小傷嗎!要是老爺夫人知道了,得多傷心呀!”
朱元玉原本是說給戚翺聽的,誰知道李壯壯立刻就咆哮起來了,一臉“你傷害了我”萬分難過的表情。
他覺得如果不是他此刻受傷了,說不定李壯壯就會雙手抓着他的肩膀使勁搖晃起來了。
朱元玉尴尬一笑,幾乎都不敢面對李壯壯的目光。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身邊的那位一直保持沉默的帶給他的壓力更大,他差點想落荒而逃。
見人被自己盯着不自在了,戚翺才幽幽道:“少爺不是說過不會有危險的嗎?那您身上的這些血迹是什麽?”
“唉……”戚翺輕輕一歎,無奈道:“傷口疼不疼?”
朱元玉頓時就有種自己是個小孩的感覺,現在闖了禍,正在被家長教育,羞恥感爆棚了。
明明對方比自己還小,怎麽在他面前就那麽沒底氣呢?
“不疼。”朱元玉搖了搖頭。
戚翺很心疼,等朱元玉把衣服解開,看到那猙獰的傷口時,他眼裏閃過一絲狠厲,如果可以,他想把膽敢傷了少爺的人挫骨揚灰。
朱元玉側頭瞥了眼自己的傷口,他倒是沒覺得多嚴重,以他的體質這傷口幾天就可以痊愈了,而且一道傷疤都不會留下。
所以他不以爲意道:“這次是我大意了,放心,傷口過幾天就會好。”他的血也不會白流。
戚翺抿抿嘴,不發一言給他上藥。
李壯壯也瞪了他一眼,大有一言不合就哭給他看。
朱元玉摸摸鼻子,總算不再說什麽了。
戚翺上藥的動作很輕,朱元玉感覺就像是有羽毛在他的皮膚上拂過,引起了一陣瘙癢。
躲了躲,被戚翺一把抓住手腕,聲音低沉道:“少爺别動。”
說得就仿佛他在胡鬧一樣,朱元玉扯了扯嘴角,突然有點小委屈,“癢……”
戚翺一頓,看了眼朱元玉,繼續上藥。
不過這次倒是控制好了力道,朱元玉沒有再感覺到瘙癢。
等把傷口纏上布條,戚翺有意無意地掃過他的胸膛,才慢吞吞地退開讓他站起身換下衣服。
“少爺,女婢給你擦洗一下吧。”
翠兒擰了面巾走上來,眼睛還是紅紅的,看來剛剛真的哭過。
朱元玉光着上半身,讓一個女孩給他擦身總感覺怪怪的,于是他輕輕搖了搖頭,視線落在戚翺的身上,“讓戚翺來吧。”
戚翺聞言立刻拿走翠兒手裏的面巾,仔細給他擦了起來,還小心的避開了傷口。
擦完了,還親手幫他穿上了另一件幹淨的道袍,服務周到到幾乎讓他感動得落淚。
朱元玉憋出一句:“謝謝。”
戚翺的陰沉臉有所緩解,輕輕地“唔”了一聲。
此事就算揭過。
朱元玉睡了個午覺,醒來時天已經黑了。
房間點了燈,三個屬下靜靜地坐在不遠處。
“少爺您醒了?”戚翺第一個發現他醒來,站起身端了杯茶走過來。
“唔”朱元玉坐起來,正覺得口幹,就看見戚翺把茶杯遞了過來,伸手想接,結果茶杯移開了。
戚翺幹脆地坐在床沿,把茶杯湊到朱元玉的嘴唇邊,“屬下喂你。”
“……”
朱元玉大感無奈,他隻不過是手臂受傷,又不是手掌,哪裏就這麽脆弱了。不過看着戚翺一臉的堅定,他還是輕輕地啜了口茶。
戚翺眼眸微微一暗,手指輕柔地劃過他的下巴,很快就收了回來。
“怎麽了?”朱元玉愣了一下。
“有水漬。”戚翺若無其事說道。
“哦。”朱元玉點點頭,“走吧,我覺得有些餓了,我們去吃飯。”
戚翺把茶杯放下,單膝跪下拿起一隻鞋子。
朱元玉頓了頓,還是放下了腳,隻不過耳根有些發熱。
總覺得怪怪的,好像有哪裏不對……
戚翺握住他的腳掌,朱元玉立時就感覺到手掌的溫熱隔着薄薄的襪子透了過來,瞬間令他的背脊爬上了酥麻。
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腳,戚翺立刻牢牢地抓穩了。
“戚翺?”
“唔。”
戚翺從思緒中回過神,把鞋套進了他的腳,重新站了起來。
在别的酒樓吃過晚飯後,朱元玉他們在街上逛了幾圈,看天色不早了才回到悅來客棧。
李壯壯的房間,朱元玉上午出去的時候,小書生帶着大夫回來過,發現同窗不在了,問明原因後他也就沒有理由留下了,走前還留下一封道謝信給他,朱元玉看過後隻是笑了一下。
朱元玉對戚翺他們說道:“我這裏不用人伺候了,你們回房休息吧,養足精神我們明天繼續行程。”
等熄了燈,月上中天後,朱元玉又偷偷摸摸地起了床。
他說過要晚上去處理老夫婦家的事的,因爲怕戚翺他們不同意和擔心,畢竟自己上午是帶着傷回來的,所以他隻能瞞着他們獨自去。
摸了摸手臂,現在已經不疼了。
朱元玉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緩緩地拉開了門。
吱嘎——
動作一頓,他豎起耳朵傾聽隔壁房間的聲音,沒有聽到任何異響他才松了口氣。
靜悄悄地走出房間,這次關門倒是沒有發出聲音了。
朱元玉下了樓,卻發現樓下已經把門關上了,他隻能繞到後院。
後門也鎖上了。
他轉了一圈,終于在一個角落找到了可以攀登的東西。
那是一個比後廚的水缸還要大的水缸,大概是後廚的那個被他弄碎了,所以又買了一個新的回來頂替吧……隻是不知道爲什麽會放在後院,原來的可是放在了後廚的,這樣用水也方便。
不過這樣也好,正好方便了他。
朱元玉扶着牆,爬上了水缸踩在了邊沿,他小心翼翼地調整好了位置。
水缸的高度加上他的身高,讓他輕輕松松就超過了牆的高度,後門外的小巷景色一覽無餘。
一個借力,朱元玉翻過了圍牆。
實際上他是可以使用靈力輕輕松松就走出去的,隻是他不想浪費靈力在這樣的小事上,免得等下出現什麽意外。
今晚的月兒依舊明亮,街道上靜悄悄的,沒有一個行人。
偶爾從遠處傳來一聲模糊的打更聲,還有幾隻野貓嘶鳴,朱元玉獨自走在街上,背對月光看着地上的影子。
他的記憶不錯,即使夜色使得一切街景有了改變,但他還是順利找到了老夫婦的家。
他站在門前,把三隻阿飄招了過來。
三隻阿飄不是從其他地方飄過來的,而是突然從老夫婦家的門穿了出來,把朱元玉都驚了一下。
雖然覺得三隻阿飄可能和老夫婦有關系,但是這一下子就确定了,朱元玉也覺得有點不适應。
“你們……住這裏?”
朱元玉手指了指老夫婦的家。
三隻阿飄擡起頭,面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兒……緩緩點頭。
看來神智沒有恢複影響還是挺大的。
朱元玉食指撓了撓下巴,思考了一下,雙手結印,周圍陡然刮起一陣風,把他的衣袍袖子掀了起來。
三隻阿飄漸漸發出白光,白光一收,同時眼裏出現了神采。
朱元玉見他們一臉疑惑,便說道:“你們死後魂魄對這個世間還有留念牽挂,所以才沒有去投胎。我現在給你們個機會——住在這兒的一對老夫婦是你們的親人嗎?”
三隻阿飄齊齊一愣,相互瞅了一眼,那男鬼輕飄飄地說道:“住……在……這……裏……的……是……”
“你父母?”朱元玉打斷他話,不讓他再說下去,這實在太折磨人了。
男鬼點頭道:“是……的……”說着眼淚流了下來。
他記起了,他和妻、子都病死了,家裏就剩下一對年老的父母。
往日種種美好溫馨的事,在他們死後都不複存在。但是因爲他們記挂着二老,所以死後沒有去投胎,所以困在了家裏終日無知無覺地徘徊。
看着三隻阿飄在眼前嘩啦啦的流着眼淚,朱元玉硬着頭皮敲了敲門。
雖然這麽晚打攪人家不好,不過總好對着關不住閘的水龍頭——朱元玉默默想到。
敲了一會兒,裏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中氣倒是十足——
“誰呀?大半夜的!是有什麽急事嗎?”
老頭絮絮叨叨的拉開了門栓,打開門。
“你是……”
朱元玉道:“老伯,不認得我了?那天我們還幫你和老婆婆打跑了壞人呢!”
老頭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哦、哦!是小兄弟你啊!你怎麽來我家了,是有什麽事嗎?”
“可不可以讓我進去說?”
“诶、好好!進來進來……”老頭讓開,等朱元玉進了門後把門又重新闩上了。
老頭走在一邊,問道:“小兄弟,這麽晚你還真精神……有什麽事明早再說也可以呀,老頭我差不多每天都出攤的……”
朱元玉沒有回話,隻是瞅了眼自從看見老頭後就牢牢跟在後頭的三隻阿飄。
“小兄弟?你怎麽不說話?”
朱元玉停住腳步。
“老伯,你想不想再次見到你的兒子、兒媳和孫子?”以另一種方式。
老頭愣住了,嘴唇有些抖,不可置信的問道:“你……你說什麽?”
朱元玉輕輕一歎,“雖然是有點不可思議,但是你兒子他們的魂魄的确還存在這個世間。”
“真……真的可以見、見見他們嗎?”
不知何時,老婆婆走了出來,一臉希冀的望着朱元玉。
老頭吃了一驚,“你怎麽出來了?”
老婆婆不理他,隻是看着朱元玉。
朱元玉抿抿嘴,從玉佩拿出兩張符箓,說道:“把這個戴在身上,就可以看見了。”沒說的是,符箓也隻能讓他們看見和他們有關系的三隻阿飄,其他鬼魂是看不見的;這也是爲了他們好,不然招惹上其他鬼魂不是好事。
老婆婆連猶豫都沒有,就從朱元玉的手裏抽走了符箓,當寶貝一樣放進了衣襟,然後眼睛一睜,瞬間就濕了眼眶。
“我的阿寶……”
她瞧見了飄在老頭背後的三隻阿飄,顫巍巍地走了過去。
叫阿寶的男鬼跪下抱住了老婆婆的雙腿,痛哭流涕。
“阿娘,孩兒好想您啊——”
老婆婆哭得悲痛欲絕,一邊哭一邊還捶打男鬼的背部,可惜都穿透過去。
她愣了愣,意識到眼前的不過是自己兒子的鬼魂,于是哭得更大聲了,開始埋怨老天不公,爲何讓她這個老婦白頭送黑頭人。
因爲和鬼魂接觸,所以老婆婆的影子變得影影綽綽,在月光下這樣的變化讓人看得一清二楚。
老頭見此,哪裏還有什麽疑慮,立刻拿走另一張符箓,順理成章的見到了思念已久的兒子他們。
一家團聚了。
朱元玉等他們平複了心情才道:“别站在外面了,我們進屋吧。”
老頭這才回過神,一臉感激的對他拜了拜,“恩人呐……”
朱元玉連忙跳開擺擺手,“老伯您這是做什麽……”
男鬼阿寶就地一跪,呃,是懸浮跪下,感動道:“恩人,請受我一拜!”
朱元玉真受不了,做了個停的姿勢,認真說道:“再這樣我就走了啊!快起來!”
磨磨蹭蹭,最後還是老頭聽懂了,于是叫自己兒子起來了,生怕真的把恩人吓走。
男鬼阿寶無奈,隻好也把一旁的妻子和兒子拉了起來,不過還是作了個揖,雖然看着有些不倫不類。
進了屋,朱元玉也就不再耽擱,把來意說了出來。
“……就這樣,我是看不慣老伯你那個侄子,所以才會有此一想。”
“既然二老的兒子、兒媳和孫子都不願離開去投胎,不如就暫且留下,不僅可以把那無賴趕走,還可以給二老養老送終……”
“等二老壽終正寝,再一起去投胎好了……”
“别擔心其他的,我給的符箓收好,作用你們也知道了……”
“也就這樣了,同不同意你們決定吧。”
說了半天,朱元玉覺得有點口渴了,可是沒有茶水供他喝,隻能暫且忍耐,等回到悅來客棧再解決。
老夫婦一家商量了一會兒,最終同意了朱元玉的建議。
朱元玉點點頭,笑了笑道:“那就這樣吧,天也晚了,我回去了……别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