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上的朱元玉卻沒有睡意,心裏記挂着李壯壯和翠兒的下落,就連才出去的戚翺他都開始後悔了……他覺得自己應該一起去的,萬一真有什麽三個符箓都沒有他一個有用。
不過——
朱元玉垂下眸子瞅了眼自己的腳,鞋子已經脫下了,明晃晃的蝴蝶結似乎在提醒着他注意腳傷。
始作俑者不在,朱元玉記起走路時的硌腳,終于動手把蝴蝶結解開了,甚至沒有重新包紮,任由傷口暴露在空氣中,他似乎覺得這樣好像更加舒服一點,傷口本來微乎其微的疼痛好像也消散無蹤。
包紮的布條上沾染了藥粉,想到這曾經包裹過自己的腳,朱元玉有點嫌棄的拎着,眼睛四處轉着,在找一個合适的地方投放。
很可惜古代沒有垃圾桶,朱元玉隻好掏出自己的手帕,鋪平,把布條放在上面,然後折了折放在了床腳下。
不得不說朱元玉是有點小潔癖,但是這也不是絕對的,推馬車的時候,他就可以不在乎水窪的髒水。
處理好布條,朱元玉就墊高枕頭,半倚在上面。
過了一會兒,他有點不舒服的換了個姿勢。
悅來客棧的枕頭外面是布的,裏面塞了不知道是什麽花草藥材,聞着有股淡淡的藥香味。
朱元玉喜歡這味道,但是枕頭的舒适度就令他不太滿意了。
在家鄉時,他的枕頭是命人特制的,用最柔軟的布縫制,沒有刺繡,簡簡單單的布昂,裏面塞的還是讓人特意收集的鵝絨。
不止他有,朱大富和王春梅他也讓人做了兩個,他們一睡就喜歡上了。後來上京後,知道母親極爲孝順,有好東西肯定不會忘了二老,然後朱元玉就讓人多做幾個,特意命人送去了姥爺家,而且還讓繡娘在枕頭邊沿上繡了吉祥紋。
爲此王瑾義還特意跑到朱府來把他狠狠的誇了一大通,就差沒說天上有地下無了。當時朱元玉也懶得聽他說一大堆沒營養的廢話,直接無視了。
鵝絨枕雖然舒适,但是對于沒有空調的古代,夏天使用就覺得有點悶熱了。在此前朱元玉是讓人做了三個夏天使用的竹枕。
朱大富和王春梅同樣喜歡,可朱元玉睡了兩天,就開始覺得後腦勺僵硬的疼。起初還以爲是生病了,請了大夫卻沒有發現什麽病狀,朱元玉才懷疑是枕頭的問題。
他果斷換回了之前的枕頭,第二天後腦勺就不再是僵硬的疼了。
當鵝絨枕做出來的時候,之後他一直就睡得鵝絨枕,沒有再換過。
這次出門,王春梅怕他不習慣,特意讓人趕制出兩個鵝絨枕,讓他一定帶着。朱元玉也知道自己的毛病,所以即使這樣會顯得自己嬌氣,但還是沒有拒絕母親的一片心意。
朱元玉又換了個姿勢,想翠兒把那兩個鵝絨枕放哪兒了。
是在馬車上?
還是被翠兒和行囊一起拿到了客棧裏?
他的房間沒有發現有任何行囊的蹤迹,就連包裹他的衣裳的行囊也不在,他覺得可能是放在了翠兒的房間了。
翠兒知道那兩個鵝絨枕的存在的,所以可能和行囊同樣放在了她的房間。
朱元玉瞄了下房間門左邊的牆——翠兒的房間就在那邊。
不過他沒有鑰匙。
是的,悅來客棧的上房都配有鎖的,沒人住的時候不會用到這把鎖,但是有客人入住了,就會把鎖的鑰匙交給客人。鑰匙是帶路的那個店小二給的朱元玉,想必是掌櫃不知什麽時候給的他,反正朱元玉沒有看見。
中午主仆四人離開房間的時候,翠兒謹慎的把她房間的門給鎖上了,鑰匙帶在了她身上。
她還順便把朱元玉、戚翺和李壯壯的房門給鎖上了,但是這兩間上房的鑰匙就沒有拿着,全給了戚翺。
現在翠兒不在,朱元玉還真沒法拿到鵝絨枕,前提鵝絨枕真的在她的房間。
想着自己正在墊着的枕頭可能已經有無數人用過了,朱元玉潔癖又犯了,連忙伸直腰,不再倚在床上。
套上鞋子,不再有硌腳的感覺,朱元玉走到書桌,他打算一邊練字一邊等待三個屬下的歸來。
書桌上因爲之前寫信,所以還放着自己用慣的筆墨紙硯,朱元玉熟練的磨起墨,覺得差不多了,拈起毛筆沾了沾墨汁,在壓着鎮紙的宣紙上開始練字。
感覺室内的光線不足了,朱元玉方才回過神,此時書桌上滿滿的都是他寫滿字的宣紙,淩亂的散落分布着。
平時他練字不是戚翺就是翠兒在一旁伺候着,他還是第一次嘗試一邊磨墨一邊練字,書桌上的宣紙也沒人跟着整理。
朱元玉擱下毛筆,松動一下筋骨,擡頭向窗戶望去,镂空紙糊的木窗布滿了橘紅帶金的顔色,說明現在已經是傍晚了,太陽快要下山了。
不止李壯壯和翠兒沒有回來,戚翺也不見蹤影了。
朱元玉淡淡的蹙起眉頭,站在書桌旁邊待了一會兒,最終決定自己去找人。
怕萬一三個屬下回來不見他人又出去找他而導緻彼此之間錯過,朱元玉留了紙條,下到一樓時還特意和掌櫃交代了幾句,讓掌櫃見到自己的三個屬下,叫他們乖乖在房間等他,無論多久他一定會回來。
雖然那掌櫃連眼皮都沒有擡起,但朱元玉知道他聽見了。
旁邊還有殷勤的店小二在熱情的搭話,朱元玉看他一臉擠眉弄眼的不正經之色就知道他内心在想什麽,沒有理睬他,看了掌櫃一眼就走出了悅來客棧。
此時太陽已經下山了,天開始黑了起來,月亮也慢慢爬上半空。
悅來客棧依舊是擠滿了人,狼吞虎咽的吃着看不見的蛆蟲。
那個被朱元玉無視的店小二對着他的背影輕蔑的“呸”了一聲,聽到有人離開,立馬轉身走到那桌滿臉喜色的把剩菜端進了廚房後院。
朱元玉不知道三個屬下在哪個方向,給戚翺的符箓也沒有反應,他隻好憑着感覺選了個方向。
幽溪城好像沒有宵禁,和白天一樣人多。
街邊的小攤有的挂起了燈籠,看起來很有氣氛。
如果單是燈籠的燭光,可能就略顯無趣,但是今晚的月光好像格外的明亮,加上街旁的酒樓燈火,朱元玉一路走下去,就仿佛自己還置身于上個世界的燈火通明中,分外懷念。
走了一會兒,朱元玉發現周圍的景色有點眼熟,仔細一看,原來自己繞到了老夫婦擺面攤的那條街上了。
朱元玉停下了腳步,照這樣走下去,可能天亮都沒有找到人。
想了想,他決定尋找幫手。
幽溪城一看就知道存在很久了,有人的地方就有鬼魂,所以朱元玉想在街上找幾個遊魂讓它們幫忙去找自己的三個屬下。
不過遊魂大多數一般是渾渾噩噩的,沒有自主意識,要它們幫忙找人恐怕還真不容易。
不過朱元玉是誰呀!
他一心想要做的事,再大的困難也阻止不了他前進的腳步。
遊魂沒有自主意識,那是因爲它們死的時間長了,活着時候曾經作爲人的記憶被封閉了,隻要有人重新激活它們的記憶,那麽自主意識就會回來了。
朱元玉也隻是想要它們幫忙找人,并不想給幽溪城添亂,所以會監控它們的行爲,事後給它們超度,過了時間沒有下去的遊魂是需要有人超度才可以重新投胎的。
朱元玉大緻上走了一圈,然後停在了一個他感覺陰氣比較重的角落。
一般陰氣重的地方人都會比較少,所以朱元玉放心的看了一下周圍,開始集中精力招魂。
他調動體内的靈力,轉換成可以吸引遊魂下意識靠過來的陰力,這樣的陰力一般會讓遊魂覺得很舒服,會不由自主的湊上前。
很快,朱元玉就看到了三個阿飄晃蕩了過來。
一個女人,長發掩面;
一個小孩,目光呆滞;
一個男人,濃眉大眼。
居然還是一家子?
朱元玉有些驚訝的看着這三個阿飄手牽手的晃蕩過來,一時間停下了向外發散的陰力。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全家都變成遊魂的情景。
到底有什麽天災,會讓好好的一家子全部變成遊魂?
那小孩簡直就像是男人的翻版,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濃眉大眼完全遺傳了,就是目光呆滞看起來十足的阿飄。
男子倒是沒有目光呆滞,但是雙眼直勾勾的死死盯着前方,讓人看了不由心裏一寒。好在是遊魂,不然朱元玉還以爲他要攻擊自己了。
至于那女人,也不知道怎麽弄的,按照規律原本應該披散在背後的長發全都撥到了面前,朱元玉完全看不清她的樣子。
一時間,朱元玉和三隻阿飄在陰暗的角落默默“交流”着。